虽然知道有这个可能,但沈亦白没有妄下定论,也没有在当下直接质问对方,而是不动声色地将一些负面情绪收回心里,想着日后找到切实证据在找对方算总账。
接着,他又在心底叹了口气,想着这回是真的栽了。
就在刚才,他一想到对方有可能给他戴绿帽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是和对方分手,而是装作不知道忍过去。
“……”
忍他妈。
沈亦白崩溃地想,他不会就是世人口中唾弃不已且无药可救的恋爱脑吧?!
补药啊!!
晏迟生没有读心术,听不到沈亦白内心里的弯弯绕绕,如果被他知道,一定哭笑不得对方的脑回路。
他跟着站起身,自然地牵过对方的手,一如从前一样。
远处灯塔投射过来的灯光映亮了晏迟生那双清澈的眸子。
沈亦白看到的刹那微微一怔。
心想,这瞳孔好像故乡里挂在天幕上熠熠璀璨的星星。
他张了张嘴,思绪在瞬间翻转,那句“你是不是背着我找别人”的话最终还是没有吐出来。
“小白,我们回家吧?”
那道低沉清冷却夹杂着一丝温柔的声音轻轻落在他的耳畔。
沈亦白指尖蜷缩,垂下眸子,点了点头。
“嗯。”
晏迟生看了眼心不在焉的沈亦白,眸子沉了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边叫车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你今天怎么了?我感觉你好像有心事,能和我说说吗?”
沈亦白顿了下,抬起眼欲言又止:“你…”
晏迟生眼皮一跳:“我怎么了。”
沈亦白盯着他看了有好几秒,才说:“你有没有欺骗我什么?”
话落的瞬间,晏迟生心口骤然一缩。
“……如果我说有的话,会怎么样?”
沈亦白眯起眼,呵呵一笑:“那你最好祈祷别被我发现。”
晏迟生:“…..”
沈亦白转过眼,再开口时语气里似乎透露着不耐烦,俨然一副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的样子。
“好了,回头再说吧,先回家。”
晏迟生适时噤声,任由沈亦白在前头快他一步拉着他的手走。
他们俩手牵着手从码头走到路边的街道。
按着手机的车牌,俩人很快找到早已等待许久的出租车。
拉开车门,沈亦白本来想坐副驾驶的,可晏迟生在看到他的动作后,就拉住他的胳膊,也不说话,就和沈亦白对视着。
后来司机催促,沈亦白无奈先败下阵来。
“…跟你坐跟你坐。”
晏迟生收回手,一言不发拉开车门,把沈亦白塞进去后,自己才坐进去。
关好车门后,前面开车的司机就锁了车扣,打转方向盘离开这里。
在路上,俩人谁都没有说话。
晏迟生似乎也被沈亦白的情绪影响到,心神恍惚。
他用胳膊肘抵着扶把手,手掌撑着下巴,转头看着窗外掠过的高楼大厦,沉默不语。
如果是平常看到晏迟生这幅诡异到平静的模样,沈亦白一定心慌不已。
然后再凑上去宝宝宝贝的叫,左一个亲爱的,又一个好迟生地哄对方。
可是碰到现在这种情况,他都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情去搭理对方。
晏迟生发呆了好久,对方也没有开口的打算,他僵硬着脖子扭过去分毫,只见对方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好像要把冷战这个词贯彻到底。
“…..”
他又扭回头,心想不说就不说,反正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这样安安静静地挺好。
可他虽这么想,那颗心却是一点又一点地往下沉。
怎么办…
对方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听那口气,难不成真是容忍不了他的欺骗,哪怕是一点也有可能和他提分手吗?
他最初,也不过是希望沈亦白对他的感情能一直保持现在这样的纯粹。
如果可以,他宁愿瞒对方一辈子也不让人知道他就是智脑的创始人威廉。
他就想像平常人一样,和对方谈一个简简单单又甜甜蜜蜜的恋爱。
因为他喜欢沈亦白叫他迟生,喜欢对方给他戴上的围巾,喜欢和对方一起在沙发上工作…
不仅如此,他还喜欢沈亦白能无所顾忌地和他耍小性子,喜欢对方每晚等他回家和他一起轮流做饭或者洗碗。
当然,他更喜欢对方那双看向他时饱含纯粹又热烈的眼睛。
沈亦白于他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
他不希望对方变得和其他人一样,对他趋炎附势,百般讨好。
他只希望,能有一个人不为了钱或者利益无条件地爱他。
如今,他已经找到了这个人。
却总是因为害怕失去,选择了用一个个谎言来掩盖他内心的脆弱。
车外落雪飘飘,两个人坐在车上各怀鬼胎。
司机本身也是个闷葫芦,见乘客不说话他也乐得清闲,就在他把车开到十字路口过红绿灯时,远处突然打来一道闪光灯。
深夜路上车少,宽阔的大马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车。
他们走的这边虽然是十字路口,但路道格外偏僻,车本来行驶到马路中间,要直行的。
结果司机的视线被强光闪到,方向盘不小心打偏。
沈亦白坐在驾驶座后边,视线本就是看着前方,在强光打过来的瞬间,他借着驾驶座遮挡,看到了副驾驶前方——不远处朝他们疾驰冲来的大卡车!
瞳孔在瞬间骤然收缩。
电光石火间,大脑还来不及反应,他就已扑到右手边还在发呆的晏迟生身上。
他用手将对方身体下压至胸膛的地方,整个人罩住对方的身子,然后用右手护着对方的头,避免撞击时磕到对方。
这一系列的动作只发生在两三秒之间,晏迟生错愕回神的时候,也不过在人扑上来的前一秒。
他刚想说什么,声音就被剧烈的碰撞淹没在刺耳的摩擦声和爆炸声中。
撞击的刹那,被人护着的晏迟生都能感到全身骨头被人打碎重组又猛然打碎的疼痛,更不用说护着他的人。
短暂的耳鸣过后,耳畔突然从近处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哼。
那闷哼似乎压抑着巨大的痛楚。
听到声音,晏迟生整个人像是掉入冰窟之中,全身冷得发抖。
他想抬手触碰面前因为疼痛扭曲着面孔的人,却因为被车门挤压以及对方牢牢护住他的身体压着,根本抬不起手。
或许是司机的手抖,大卡车撞过来是擦着轿车边缘过去的,不过好在司机在关键时刻猛打方向盘,车顺着惯性拐着弯撞到了马路边上。
他们撞的地方刚好在路灯下,昏黄的光照亮了对方从额角不停流下的血液。
那暗沉的红在晏迟生过去的噩梦和现实中反复出现,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可当这抹红真实地出现在眼前时——
他才知道,原来他只是习惯自己受伤。
一旦这伤是别人为自己受的,他就无所适从。
因为,他从来没被谁如此珍视过。
珍视到…
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他护在身下。
晏迟生感到血液倒流、思维僵滞的同时,心脏也像是被一只大手给紧紧攥住,令人难以呼吸。
“小白….”他开口的声音发着抖。
“小白你醒醒….沈亦白…”
对方紧闭着眼,似乎是强撑到了极限,哪怕晏迟生开口叫了他好几声,也难以把他从疼痛中唤醒过来。
整个车斜着翻在马路边,晏迟生顾不上驾驶座昏迷的司机,喊两声后没反应,他就用脚大力踹向车门,踹了十几下,才把车门踹开。
他把昏晕过去的沈亦白反抱在怀里,然后弯着腰,紧咬着牙把人抱出车里。
安全出来后,晏迟生站起身,看向了不远处撞到马路栏杆上的大卡车。
那里火光冲天,也不知道驾驶的人是逃出去了还是丧命在了火海之中。
晏迟生垂下眼,看怀里的沈亦白的情况,见对方还有呼吸,心中的惶恐和害怕才稍稍减轻。
他不敢想,如果他在这刻失去了沈亦白,他以后会怎么样。
是发疯,还是拉着所有人一起去死?
没等他打电话叫人来,在暗处一直监视他情况的手下就在第一时间派离这最近的警署出警,然后又叫了救护车,专业得像是处理过很多次这种情况。
晏迟生把沈亦白安放在树底下后,又把驾驶座里的司机捞出来。
做完这些,闪着红□□的几辆警车、价值斐然的越野车以及一辆救护车快速冲到了他们面前停下。
“威廉先生!”
“少爷,您没事吧!”
“这里有伤者,快把坦架拿下来!!”
……
沈亦白醒来的时候,口鼻间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道,入眼是铺天盖地的白和精密仪器遍布的房间,思维回笼的瞬间,五脏六腑的疼痛便接踵而至。
他疼得蹙紧了双眉,眉眼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正当他龇牙咧嘴实在忍不住要喊疼时,目光忽然落在了一旁趴在被子上的人。
晏迟生?
对方眉眼紧闭,眼下的青黑和拉碴的胡子显出对方近日来的疲惫和颓靡。
他还是第一次见晏迟生这幅模样。
明明在他印象中,对方一直是爱干净的,甚至洁癖到碰别人的东西都要擦手的地步。
“…..”
沈亦白轻动了下手,一旁坐着的晏迟生就瞬间惊醒。
这三天他一直都睡的不安稳,每天除了帮对方擦洗身体换洗衣服外,他还要处理车祸后的一些重要事宜。
他忙得顾不上吃饭,每天睡眠不足三小时,除了查凶手,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坐在病房里一眨不眨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好像只有这样,对方才不会从他眼前消失….
“小白…”
晏迟生看见对方醒来的瞬间,眼眶登时通红。
“你终于醒了啊。”
再不醒来,他真的要和那些人同归于尽了。
看着这样的晏迟生,沈亦白有些别扭地嗯了下,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自己又听不得那些煽情的话,所以在晏迟生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连忙打断。
“谢谢就免了,我救你只是因为我想,不需要你以身相许啊。”
晏迟生愣了下,而后心底涌起密密麻麻的感动,他垂着眼,说:“我知道….”
沈亦白转过头,不想看对方那双又红了眼眶的眼睛。
他想,怪别扭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前人不应该哭,一旦哭起来,总透着股惹人怜惜的感觉,弄得他下面差点抬起了头。
草。
他精虫上脑了吧?!
“小白….”
晏迟生黯下眸子,他现在一想到对方待在自己身边会面临这样的危险,整个人就愧疚不已。
“你回Z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