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天素这个名字。而他,被叫了这么多年的贪狼,只有姐姐唤他天朗这个名字。
而今,文暄哥也这么喊他,语气中并无任何犹豫任何疑惑。
就这么,不着痕迹地,认了他这个身份。
不知怎的,天朗忽而觉得心头很沉很沉,在要坠入无尽深渊时,忽而被某种力量拖住,在他即将坠入黑暗之时,将他带到了光明之处。
这个死亡之谷,曾经,他杀了那么多人,一步步从尸山之中爬上去。
而今还是这个死亡之谷,照进来的光,似乎和从前不一样。天朗眼眶一热,好没出息,眼泪浸润在眼眶里,无法消散。
李珺珵也喊了一声:“天朗。”
承瑾也跟着喊了一声:“天朗。”
天朗咬了咬嘴唇,偏开脸,还没觉得什么,可是看文暄温文尔雅的笑意,他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没忍住,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柳文暄伸手,天朗像个孩子一样,扑进柳文暄怀里,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一声天朗,像是在唤从前的他,又是在唤而今的他,将那么多年误入歧途的小孩,从荒渊之境喊回来,带他回家……
他们的声音那样有力量,亦那样坚定……
天朗蹭在文暄脖颈处,眼泪鼻涕都蹭在他身上。
柳文暄轻拍着他的背,安慰着他。天朗从小就和父母分离,五岁便开始加入杀手训练,他又过过几天正常人的生活呢?
天朗哭得稀里哗啦。
面对重伤的姐姐,他需要有男子汉的担当,可是面对文暄,这个他从小就十分依赖的大哥哥,他想撑,却怎么也撑不住。
他没有父亲,没有母亲,甚至,从四岁起,他就没被当做人……
“哥……”天朗哭得不能自已,什么也不顾及。
小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明月姐姐和文暄哥。听明月姐姐说,他一岁的时候就到处跑,那时候文暄才五岁,便肩负起照顾他的责任。
那时候承瑾也经常生病,要住在他家里,两个孩子调皮,文暄便总是主动过来带他们两个,奶娘拿不定的事,文暄总能将他俩哄得乖乖的。
他们疯疯闹闹磕磕绊绊,有什么争执,也总是喜欢找文暄哥理论。
那时候,柳思颖总是喜欢偷偷掐他,掐得特别用力,还拿指甲在他胳膊腿上划出血痕。
柳文暄发现了便会斥责柳思颖,然后被长公主责罚。
那时候,文暄哥那么小,却总是像个小大人。被长公主罚着跪地几个时辰,都不吭声,直到柳伯伯回来,他才能免于责罚。
记忆之中,柳伯伯经常和长公主吵架,长公主发疯之后就连他们一起骂。
“哥,我其实早就想起来了……”天朗呜呜咽咽。
李珺珵感觉眼角一湿,却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他独自走出洞去,绕过水帘子,走到那块巨石的阴影之下。
看着石头缝隙中的蚂蚁和多脚虫,他们都在循着回家的路爬行,又看看树枝上的枯节虫,也知道和树叶子融为一体。
那是动物的记忆,鸟兽虫鱼,都有记忆,知道去路和归途。有记忆,或许伤感,或许沉重,或许悲怆,至少,知道自己的来处。
而他,反反复复失忆,他能把握住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