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浔接收到他的目光,低头靠过来:“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总不会害你。”
他语气格外真诚,没有分毫虚情假意,深灰色的双瞳殷殷注视着谢浮玉。
谢浮玉从他眼底清晰看见自己的身影,怔神间觉得这样的对话似乎不是第一次,连同仰视殷浔的角度也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过。
殷浔见他不答话,伸手在人眼前晃了晃。
谢浮玉握住他两指,别过脸,淡声说:“到了。”
殷浔正色,同他来到正对伸缩梯存放口的那棵大树后,找到了已经崩塌的一号出口。
清理石块需要一定的时间,谢浮玉把衣袖翻折至胳膊肘,与殷浔合力将镇在最上方的一块大石头挪开。
然而,骤然移走的石头打破了原有的高差平衡,地势稍低的树南陷下去几公分,碎石混合着树叶向洞口翻滚。
“等等。”谢浮玉把殷浔拉起来。
他左右看看,踩着南侧的草地来回走了几步,而后终于找到了平衡点似的,一屁股坐下,从殷浔手里接过刚挖上来的石头摆在身后,抵住了向北倾滚的砂石泥叶。
殷浔抱着另一块小石头,低头看了他两眼:“那我呢?”
谢浮玉微微一笑:“你继续。”
殷浔:“?”
“必要的团队合作。”谢浮玉反手挡住滑下来的石头,“或者你来换我?”
当砝码并不比挖石头轻松,殷浔任劳任怨地弯下腰,把堵住孔洞的石块清理出来。
两人一静一动,忙活了大半个小时。
直至谢浮玉被堆积的石块推挤着缓缓滑向一号出口的边缘,成功进入密道底部的殷浔才攀着陈旧的铁梯探出半个身位,冲他招了招手:“可以了,阿郁。”
说罢,殷浔折回去,站在出口正下方,敞着双臂等待。
谢浮玉估算着距离迅速起身,朝殷浔奔去,如同一只矫健灵敏的猫,轻盈跃入洞中。
与此同时,石堆由于失去了阻碍而加速坠向洞口,稀里哗啦再度将洞口堵上。
通道内,殷浔稳稳接住谢浮玉,单手抱着他向后退到安全地带,加速的心跳混杂着急促的喘息,砸在两人耳骨。
“多谢。”谢浮玉拍了拍横在腰后的那条胳膊,“放我下来。”
殷浔顺势握住他的手,将人牵至身旁,边朝第一个通道走边说:“怕黑,你带我走。”
谢浮玉于是被怕黑的殷浔一路顺畅地领到小房间的封板下,推开封板的瞬间,一些干草从四周掉了下来。
没有照明设备,两人只能就着洞口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在室内搜寻。
幸而房间里的变化一目了然,外圈距离房门最近的一幅画框消失了,突兀地豁着一道缺口,如同多米诺骨牌被人从中间抽走了一块。
谢浮玉隐约记得,那里摆着一张帕莱蒙坐在黄金海岸边玩耍的照片。
如此说来,马丽娅的铁桶里当时应该藏着这幅画框。
“拿走画框,再填进来一些干草。”谢浮玉问,“这会不会也是一种交易?”
殷浔不确定,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天花板,生怕黎知由从某个目光所无法洞悉的角落中窜出来,给他们整一手背后偷袭。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小房间好像比第一次来时更加森冷。
谢浮玉同感,他呵出一口热气,说:“没什么其他的变化,走吧。”
他们来此的主要目的,除了弄清马丽娅在一层做了什么以外,正好顺路看看第二条通道。上回光顾着跑路,两人都没怎么分神关注过第二条通道和另一个出口。
回到地下通道后,殷浔自动牵住了谢浮玉的手。
其实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两个人没有认识多久,但几日的相处使殷浔内心深处被一股患得患失的迷雾所裹挟。
好像只要他松手,谢浮玉就会消失不见。
彼此交握的双手是牵绊住风筝的细线,只有牵住谢浮玉的时候,殷浔才有一种实感。
另一边,谢浮玉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一再纵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男人步步逼近,他本能地无法拒绝殷浔。
两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慢慢走过狭长的甬道。
第二条通道和第一条通道从环境上而言并无太大差异,谢浮玉看见通道尽头时,粗略估算过两条密道的长度,基本一致。
“荀因......”他打算和对方探讨一下密道的设计,不料刚一开口,便感到手腕猛地被攥紧。
谢浮玉顿时收声,以为殷浔发现了什么。
然而下一秒,裸露的皮肤传来异样的感觉,如果他没记错,殷浔一直走在他右侧,右腕那抹温热便是来自于殷浔。
那么,左臂接近肘部、偏凉而略带潮气的触感,又属于谁呢?
谢浮玉尽力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但左后方那道未知的存在愈发清晰,咸腥的泥土糅杂着枯枝烂叶的水霉味源源不断刺激着他的嗅觉。
“荀因,你手好凉。”他目视前方,平静的声音里隐约能够辨识出几分咬牙切齿。
殷浔脚步微顿,却未停下。
他听懂了谢浮玉的暗示,余光瞥向左侧,清晰度逐渐提升的视野里,一团黢黑的影子正卡在谢浮玉和墙壁之间。
虽然看不清脸,但从大致的轮廓不难猜出黑影的身份。
前方不足五米就是通道尽头,他们还是没能避开黎知由。
这场如影随形的追逃游戏终于在临近出口时揭开帷幕,被识破的黎知由不再掩饰,攥着谢浮玉便要将人朝甬道深处拖,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
殷浔赶忙拉住谢浮玉,同时,带着十足力道的一脚猛蹬出去。
哗——一团水从谢浮玉的手腕上滑落。
“快走。”殷浔抬手护住他后脑,两人三步并作两步迈向铁梯。
化作液体的黎知由却很快恢复了人形,瞬息之间缩短了彼此的距离,一手抓住了谢浮玉的脚腕。
将将摸到封板的谢浮玉一个踉跄:“......”又来?
他扑腾着朝下蹬了几脚,黎知由似乎学聪明了,不再勉力维持人形,湿滑的液感犹如蛰伏在阴冷洞穴的毒蛇,裹缠着谢浮玉的脚踝。
好在殷浔反应及时,找准位置补了几脚,而后迅速将谢浮玉捞了出去。
“梅开二度是吧。”谢浮玉仰躺在二号出口外的草地上,脑袋抵着殷浔的肩膀缓神。
不远处,黎知由一改洞内的嚣张,畏畏缩缩躲在洞口,向草地上张望。
殷浔顾不上管NPC在做什么,他低着头,眉宇间尽是心疼,正动作轻柔地替谢浮玉揉着手腕,两指宽的红痕在瓷白肌肤上格外扎眼。
谢浮玉舒适地眯了眯眼:“我怎么觉得,他看的不是我们。”
他顺着黎知由的目光缓缓扭头,发现那道窥探的视线,落点似乎在他们身后。
不待谢浮玉细看,殷浔便按着他趴下来。
小树林间,海风卷起树叶沙沙作响,高低错落的杂草后,一截熟悉的裙摆迎风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