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的雨很是轻柔,被春雨冲刷后整个国公府十分安静。山桃看着时辰已经到了亥时,邵暮却还没唤自己前去伺候梳洗,于是打了哈欠就前来邵暮的房门前敲了敲门,“小姐?你休息了吗?”
山桃等了片刻没有听见里面的声音,又趴到了门上,见里面的烛火也熄了,于是疑惑着想了想,近日邵暮看起来心事重重,她自然明白邵暮在想什么,便也没在打扰,自行离开了。
屋内的邵暮独自一人呆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什么,屋内一片漆黑,邵暮的双眸却在这黑暗中渐渐明亮。
第二日清晨,山桃端着洗漱物品前来,她正要抬手敲门就见门被打开了,开门的邵暮站在门口,身上还是昨天的装扮,山桃见状正要开口,邵暮却道:“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说完邵暮就进了屋,山桃虽然疑惑,但也很快就去帮邵暮准备了,待邵暮梳洗后,就往外走去,山桃急忙跟上,“小姐是要去看老太爷吗?”
“不,老爷在家吗?”
山桃还未回答,邵暮又很快摇了摇头,“不,我要出门!”
山桃疑惑道:“小姐今日要出门?要去哪啊?”
邵暮想了想,“赵王府!”
山桃很是不明白,正要问出口,就见邵暮已经出了门,山桃急忙跟上,两人很快到了赵王府,接待邵暮的是赵王妃虞芳草。
虞芳草命人给邵暮上了一壶热茶,问道:“王爷今日有事出了门,不知邵小姐有何事找王爷?”
邵暮思忖道:“也没什么大事,既然……”
邵暮话还未完,就听见院中传来嘈杂声,虞芳草见状问道:“什么事?”
随后两个侍女和一个随从走了进来,跪下后其中一个侍女道:“回王妃,奴婢刚刚失手打了东西!还望王妃饶命!”
虞芳草随意道:“我道是什么,打了就打了吧!下次当心点!”
侍女闻言急忙磕头道谢,随从却道:“回王妃,她打了的不是别的,正是王爷最喜爱的那尊瓷狮子!”
虞芳草柳眉微皱,侍女又急忙求饶,虞芳草摇了摇头,“罢了!这次就算了!”
侍女感激的又磕了几个头,旁边同样跪着的侍女问道:“那王爷那边……”
虞芳草无奈道:“我去说吧!只是你们这么粗心大意,三天两头的出问题,再有下次,我也没办法了!”
侍女笑道:“王爷对王妃情深似海,王妃对我们又宽仁大度,能服侍王爷王妃真是我们的福气!”
虞芳草有些羞,摆了摆手,“好了!还有客人在呢!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应了声后下去了,虞芳草又转头看向邵暮,“让邵小姐见笑了!刚刚邵小姐说到哪了?”
邵暮看了刚刚这一幕后,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我刚想起我还有些事未办,就不打扰王妃了!”
虞芳草心中虽有疑惑,但也笑着起身送了送邵暮。
邵暮从赵王府出来后沉默了许久,她想起昨夜知道了镇北侯府那个侍女的身世后想去告诉阿爹,她不觉得方承尧真的想要留沈海,毕竟他是先帝身旁的人,自有一番势力,又手握兵权,若方承尧真的那么放心也就不会在平川停战后不到半年就扣了沈海的妻女在洛京,现在能抓到镇北侯府这么大的把柄,在方承尧面前定是一大功。
邵暮知道现在邵家除了只有方景澄一人了,可又想到告诉阿爹后那只会是阿爹的功劳,和自己无关了,但自己若是能用此事谋划一条路来,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邵暮回头看了一眼赵王府,回想起这些年方景澄和赵王妃的种种,心中道:只可惜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那还能找谁呢?邵暮心中思量着,一旁的山桃看着她沉默了许久,问道:“小姐?”
邵暮想了想,“晋王这时会在哪呢?”
山桃闻言,想是自家小姐还忘不了晋王,“这个时候,应该在宫里侍奉淑妃娘娘吧!”
邵暮点了点头,“我们也去看看淑妃娘娘!”
山桃正要说什么,邵暮已经走了出去,山桃只能跟上。
待邵暮打理好一切进了宫后就往惠兰宫走去,只是她的步伐算不上快,甚至还比往常慢了许多,邵暮心中很是纠结,方承尧想让方景渝去封地,自己即使阻止了他的婚礼,难道自己要跟他离开洛京吗?邵暮心中并不是很确定,所以步伐夜缓了许多。
忽然邵暮听见一旁传来说笑声,邵暮原本并未在意,只是在这说笑声中听见了一个名字,让她停下了脚步。
“阿月!你今日怎么还有空进宫来啊?不应该在侯府等着晋王府去接亲吗?”
说着便是一阵嬉笑声。
“小姐今日进宫听学,我得跟着。”
又一宫女笑道:“难道你家小姐就没有别的侍女了吗?我看啊一定是你自己想来看晋王殿下,所以找的借口!”
邵暮闻声上前,在廊檐下看了看,认出了说话那人是方昭潇的宫女。
众人的玩笑逗得大家都笑了,只有阿月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邵暮思忖了片刻,便走了过去,众人一见是邵暮,急忙收了刚刚的玩笑向她行礼。
邵暮一一扫过众人,最后看着阿月道:“你就是阿月?”
阿月应了一声“是。”
众宫女看着邵暮没有说话,只盯着阿月打量,才想起前些日子邵国公府的传闻,看来这个邵小姐是有意来找阿月的麻烦。
思及此,原本一直在后方的山丹上前挡在了阿月前面,道:“邵小姐,阿月以前虽也是侍女,可圣上既已赐婚,那阿月便是将来的晋王妃,江夫人也有意认阿月为义女,她也会是镇北侯府的二小姐。邵小姐,若是没什么事,我们便先下去了!”
邵暮闻言心中有些怒意,俨然自己已经成了这群宫女眼中的笑话,她们才敢这般,邵暮仍旧看向阿月道:“我只是有一件小事有些疑惑,想请教一下阿月。”
山丹正要开口,阿月轻轻拍了拍山丹的手,山丹回头看了一眼阿月,随后退到了阿月身侧。
“邵小姐有什么吩咐?请说!”
邵暮道:“我听说你是镇北候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是在平川吗?”
阿月闻言,有些紧张的紧握着手,沉默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邵暮见状,又道:“平川是在姜国边境,但也快到了杞国边境。”
阿月沉默着,山丹道:“邵小姐是什么意思?”
邵暮瞥了一眼阿月,“我近日听见一个和杞国君主有关的故事,想向诸位分享,听闻当今杞国的君主穆眺当年有一个很有声望的大哥,名为穆瞬,当时杞国所有人都觉得太子之位非这位大皇子莫属,谁知十年前这位大皇子突然暴毙,他有一位夫人,传闻中他们夫妻恩爱,成亲数年只有一个女儿,只是奇怪的是,此后这对母女都不见了踪迹。”
邵暮顿了顿,瞟了一眼阿月紧握的手,“刚刚说起阿月也是战乱中被镇北侯捡来的,我就想起了这件事,想来也许杞国当时内乱,宫里也像战场一样混乱,丢了几个不重要的人也没人注意。”
说着邵暮看着阿月又道:“你既是从小生活在赤州城,又是在平川捡来的,那你可曾听闻这个故事?”
阿月低着头,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裙,摇了摇头,众人不明白邵暮这话是何意,以为邵暮在敲打阿月的身份低微。
邵暮抬了抬下巴,目光犀利的瞥了一眼阿月,“既然你也不曾听过,那看来真是旁人编排的了!”
说完邵暮就转身离开了。
众人站在原地很是不解,只有阿月像丢了魂一样往回跑向了暗香斋。
邵暮往惠兰宫走去,刚到门口时忽然停住了脚步,山桃不解,“小姐?”
邵暮抬头看了一眼惠兰宫,最后转身离开了,山桃今天已经很多疑惑了,索性也不再多问了,只跟着邵暮离开,两人往宫外走时,邵暮心中一直在想着事情,等她再次抬头看向前方时,见到了也正往宫门走去的方景泽。
邵暮心中一动,如今的方景泽已是尚书令,他确实是可以用来赌一把之人,若是赌赢了,那比方景澄登上帝位对自己有利,至少自己不用再屈居王明珠之下。
想到这,邵暮快步上前,施了一礼,“王爷!”
方景泽回头一看,“原来是邵小姐,有什么事吗?”
邵暮抬头道:“有件事我拿不准主意,还想请王爷帮忙……”
方景泽打量了一眼邵暮,随后笑了笑。
这时的暗香斋内,因让沈安宁伤了手的方昭清十分愧疚,近来常跟着叶云舒,也习得了一些简单的医术,每次一见沈安宁便要替她看一看,沈安宁也有些习以为常了,这时方昭清又给沈安宁看了诊,沈安宁有些无奈,道:“许是三公主近日从叶医师哪学了医术,正拿我练手呢!”
方昭潇一听便笑了,凑近方昭清道:“那我也要给阿姐练手!”
方昭清一看,久违得笑了笑,方昭溪见此正要说话,就被匆匆忙忙跑来的阿月打断了。
斋内众人都回头看向跑得满头大汗的阿月,平常阿月性子虽然活泼,但也不曾这般失礼,于是几人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阿月跑得呼吸急促,见到众人后只是简单的行了一个礼,就拉着沈安宁的手道:“小姐!我们回去好不好?我有话和你说!”
沈安宁见阿月十分焦急,又不像往常一般守礼,于是和几位公主告辞,就离开了暗香斋。
沈安宁被阿月拉着走出了暗香斋,到了人少的地方时,沈安宁拉着阿月停下,“什么事这么着急?”
阿月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最后似乎做了什么重大决定,抬头道:“小姐,你说我要是不想嫁可以同你说……”
沈安宁点了点头,“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不想嫁了?”
阿月只拉着沈安宁的手道:“没什么事!只是我不想嫁给他了,小姐!这是圣上赐婚,我担心若是不嫁会不会连累侯府!”
沈安宁道:“你不用担心,既然你不想嫁,那我就去求圣上,圣上也不能强逼你嫁,放心吧!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吗?你和方……”
阿月低着头道:“小姐,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陪在你和夫人身旁!”
沈安宁不知阿月这是怎么,只是见她近日很是异常,“你最近怎么……”
话还未完,沈安宁就听见一旁有宫中禁军走来,沈安宁正疑惑禁军怎么会来后宫时,就见禁军队伍正前方正是谷鹏和方景泽,两人也正是朝自己走来。
阿月见状有些慌张的拉了拉沈安宁的手,沈安宁还来不及回头看她,就听见方景泽满眼冰冷的吩咐道:“拿下!”
几个禁军上前围住沈安宁和阿月,沈安宁将阿月护在身后,问道:“殿下和谷大将军这是何意?”
谷鹏看了一眼方景泽。
方景泽上前道:“勾结杞国,窝藏杞国奸细,此等罪行还不能拘你吗?”
“勾结杞国?窝藏奸细?王爷可有证据?”
“证据?”方景泽盯着沈安宁身后,“证据不就在你身后吗?”
说着方景泽朝后吩咐了一声,“带上来!”
几个禁军带了两三个中年男子上前,沈安宁看了一眼,这几人正是因为穆文钦一事前来谈判的杞国官员。
方景泽道:“你们去看看,认不认识她身后那个人!”
几个人闻言上前盯着阿月看了看,阿月一直低着头。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人道:“秋大人,你当年不是见过大皇子的爱女吗?你看看这位姑娘是不是有点像。”
被唤秋大人的那位男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眼阿月,点头道:“虽说是长大了些,但确实很像!”
方景泽冷冷道:“所以到底是不是?”
那位秋大人想了想,忽然道:“我记得当年这位小县主贪玩,和侍女们跑到了厨房被炭火烧伤了左脚,后来就在左脚踝处留下了一道疤。”
此言一出,阿月抬头满眼诧异地看向那位秋大人,方景泽则是抬了抬手,示意下属前去看看阿月的脚踝,离阿月最近的一位禁军撩起了阿月左边的裙角,看见了那块一半藏在鞋子里的疤痕。
阿月扯着沈安宁的衣角满眼慌张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