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过了头”上,陈辞滥调的理由总是反复搪塞,以至于拖拖拉拉积压在他手里四五年之久,还耗掉了他这几年的年终奖金。
吕医生从事这行约莫有了个十几年,林林总总遇到的人都是奇葩,要是不奇葩,谁会来挂心理科?
关于这个科室,是比肿瘤科更难熬的一块地方,成效不受病理的客观影响,反而与人的主观意志挂钩,最后一点效果都没起到的案例不胜枚举,原本约定再来复诊的老客人,一转头就“翻脸不认人”,再也不踏进一步。
吕医生觉得宋域就是个棘手的“皇帝”,如果没有日日夜夜地请安问好,这货转头就能将自己打入冷宫。
于是乎,他三番五次有想将其踢给别人的冲动,奈何天不遂人愿,每次都败给了宋域他爹令人胆寒的金钱威慑之下,不得不与此人斗智斗勇。
几年的观察下来,吕医生觉得宋域骨子里有些倦怠的颓废气息,表现得既不光明正大,也不偷偷摸摸,总是在某一个不可名状的瞬间昙花一现。
他了解宋域工作性质的特殊,起初以为犯病原因是工作上日积月累的情感交织,导致的负面情绪难以自控,便从此人的爹手里偷偷调取了一些资料,发现既没有苦大仇深的十年磨一剑,也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情仇,一切都太正常不过。
思至此处,吕医生悄无声息地哀叹一声。
钱难挣,屎难吃,都怪宋域那个爹给的太多了。
宋域没有将这里当成一所治病的医院,反而像是在饭店饱餐一顿后擦了擦手和嘴,坐在他对面的吕医生则是一位尽职尽责的服务员,负责端茶倒水、驱寒问暖。
吕医生担心宋域真像食客一样拍拍屁股走人,眼疾手快地塞了几张量表在他面前,打发他去一旁坐着填,自己则强撑着精神与他开始千篇一律的周旋,“宋先生,最近有发生什么心情愉悦的事吗?”
宋域一边抓着笔在量表上写写画画,一边平静地说:“上班能有什么开心的事?”
“那在下班也没有碰见有意思的事情吗?”
“这倒是有一个,”宋域努努嘴,“前几天孤身深入敌方阵营,不幸暴露身份,被人追着砸屎泼尿。”
“……”
吕医生脸色一僵,恨不得抄起桌上的文件把宋域砸一顿。
他深知这几年霍霍下来,完全没有与此人建立良好的沟通关系,无言以对地望向背后装裱的四个大字——
仁德友善。
偶尔他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想当面跟宋域讲个明白,但踌躇半晌,还是好心的将其收留在自己手上——
与医者仁心有些沾亲带故的意思,但更多的则是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