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给咱们送到哪了这是?!”
一行人跟着江暮白的阵法来到了归天山,杨修跟在林牧时屁股后面四处眺望。
夜晚中的归天山显得异常静谧而诡异,白日里清澈见底的湖面,眼下却如同万丈深渊一般深不见底,似乎下一秒便会有什么东西从湖底破水而出。
无边黑暗,荒凉至极。一同随行的云梦泽弟子不禁有些寒颤,于是开始窃窃私语。
“这原本不是前辈们的修行之地吗?为何我们却感受不到一丝灵气?”
其中那名为首的白衣弟子瞥了一眼走在最前方带路的江暮白,刻意道:“是啊,阴森森的……该不会是那些惨死的前辈们……不肯走吧?!要知道归天山内那一日的状况之惨烈,可是前所未有啊……”
却没想引来更多人的恐慌:“啊!那我们还要去吗?!”
那白衣弟子意有所指:“嘶——你怕什么?他们又不是你害的,你怕什么?”
“你的意思是……”
“冤有头债有主,虽然霁岚君没再囚禁涧云君,但是也并没有说他已经洗脱嫌疑……”
“有道理……”
然而这些话自然是逃不过他们的耳朵,萧寻担心江暮白被他们的言语所影响,于是在黑暗中偷偷扯了扯江暮白的衣袖。
当人处在黑暗中时,因视觉受限,身体其他部位的感觉就会变得更加明显。
下一秒,萧寻的手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反手握住。
那只手的主人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心,一下,两下,让他的手心有些痒痒,内心也愈发平静,这感觉很奇妙。
黑暗中的触觉甚至能让萧寻感受到那人的指尖纹路和薄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萧寻觉得江暮白变得越来越喜欢对自己做一些小动作。
比如轻抚他的眉毛、时不时捏捏他的手、凑近他的脖颈闻着他的味道等等……但也仅限于此。
萧寻知道,江暮白是在等他那句‘不行’的答案。
待他回到魔界向义父的坟前磕头请罪后……萧寻才敢向着江暮白迈进一步。
“到了。”
恍惚间,江暮白根据楚溪向萧寻提供的线索将众人带到了一处岸边。
水面平静,没有一丝涟漪,却让人感觉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不是说来捉拿江九思的吗?人呢?
跟随前来的云梦泽子弟纷纷不解的望向眼前人高马大的黑影,也就是江暮白。若归天山一事真凶当真是江九思,他又怎会重返事发地点?难不成他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林牧时:“江暮白,你将我们带到此处,现在人在哪呢?”
墨银黑暗中微眯双眼,感受着周围的一切,他好像能感知到水下有些什么东西在骚动,却被一股能量压制着,好熟悉……
这地方……不对劲。
“水下。”
江暮白抬手挡住即将下水的萧寻:“跟在我身后。”
说罢便起身一跃,动作利落地跳进了湖面中。
林牧时看着一个个跟着下水的云梦泽子弟,忍不住嘴角微抽:“这是在下饺子呢?”
趁所有人都在下水的空隙,一旁的杨修问道:“师尊,这底下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有为师在,你怕甚?”
杨修闻言赶紧毕恭毕敬地低头大喊:“是弟子多……”
砰的一声,杨修便听见水花四溅的声音。
“虑了……”
他擦了擦脸上的水,对着波澜不断扩大的湖面,扬笑道:“师尊,弟子这就来!”
与岸上的氛围无异,湖面下不见一只游物,越往深去越是死寂,萧寻的心也越跟着往下沉。
到了归天山,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看了眼游在前方的江暮白,是因为江暮白吗?
墨银说江暮白和萧凌有些一样的气息,若是到了封印之处,一切揭晓,当真如墨银所说的那般,他又该如何?
心中那股不安的情绪让他莫名有些烦躁。
“咕噜咕噜——”前面有光!
一位云梦泽子弟用灵力在水中传音。
而冲锋陷阵的江暮白早已游到了那道光芒面前。
游近了的萧寻才发现,这湖底不断闪烁着光芒的东西竟是一个结界入口。
两人对视一眼,便一同进入了结界。
白光一闪,萧寻好似被结界吸住了整个人,下一秒他就凭空出现在了一处山洞之中,并且处于垂直掉落的状态。
不好,要摔!
随即他立马运起身上的灵力,一个利落的翻身,平稳落地。
萧寻正想着观察四周,心想着江暮白去哪了,一回头发现———某人在他原本正要屁股着地的位置站立着,两只手臂朝上伸出,像是要接住什么东西。而在他回过身之后,某人就迅速地收回了手,往前跨了几个大步。
动作很快,萧寻的余光却捕捉到了一丝残影。
然而某人的表情却不是那么的好看。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萧寻不禁懊恼,谁来说说他这时候机灵个什么劲?
砰——的一声!
那方才萧寻落地的地方,陆续出现了紧随其后的云梦泽子弟。
“啊——!!!”
“哎哟!我的腚!!!”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们不是在湖底下吗?”
“这归天山底下怎会有这样一个结界?!”
“这、这、这不是吞灵云毬吗?!”
那几名云梦泽子弟见状大惊失色,这东西他们不是没见过,但数量如此庞大的状况,还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成百上千只吞灵云毬被众人的出现所惊醒,从这帘洞中的四面八方涌来。小小的吞灵云毬交织成一缕又一缕道不尽的冤屈,一点一点微弱的鬼火最终凝聚成了黎明的曙光。
它们,是等待数百年的执念。
场面异常壮观,却令人心寒至极。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吞灵云毬是由力量弱小的精怪吞噬无法解脱的灵魂而成形,可它们对人造成的伤害还不比不上他们自己摔上一跤。
于一般情况而言,不论是在人间还是在云梦泽,同时出现十只以上已算是多数。可眼下这数量,无一不在说明着,在这以保护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云梦泽之下,竟隐藏着这么多的冤魂。
第一次见到如此场面的杨修怔怔出神:“这些……不会都是慎德君干的吧……”
林牧时内心一沉,头皮是止不住地发麻:“这下手可真够狠的。”
“他在这地方藏匿多年,残害这么多无辜生命,怎配得上明天涯对他的教诲?!”
“好竹出歹笋!江九思此等穷山恶水出来的孤儿,那还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可他凭一己之力竟能将归天山内所有的长老都杀了,这修为当真是你我能够抵抗得了的吗?!”
“霁岚君不会是让我们来送死的吧……”
一开始还雄赳赳气昂昂的众人,临到头了竟生出了怯意。
杨修对此嗤之以鼻:“害怕的就通通滚回去,一群没用的东西!”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来自其他门派的,听从晓山青的命令到此,一种是为了服从主事,但也根本就没打算把自己的性命赔上。另一种,是为了抓住江暮白,又或者说是拿捏北沧派的错处,回去好打压北沧派,从而占据北沧派五派之一的名头。
众人闻言顿时怒上心头:“你?!”
杨修:“如何?”
而最开始为首的那名白衣弟子冷笑一声,他甄凡师承清流派,是北沧派五百年前因某位长老生出异心独立出去的支派。
当江流派得知北沧派遭遇事变,江九思成了血洗归天山的凶手、江暮白暂未洗清嫌疑,清流派自然是喜闻乐见。被打压了这么多年,不趁此落井下石,也枉顾他们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甄凡他身为清流派大弟子,自然是不肯放过这个绝佳的立功机会:“墨银前辈、花折君,我心知你们二位都对江暮白有成见。若江暮白当真是魔尊转世,咱们三人联手,还怕拿不下江暮白吗?”
看着气势大不如前的江暮白,甄凡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以为此前走火入魔的江暮白元气大伤,修为下降。全然忘了以往在江暮白面前,自己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模样。
听到自己被人提起,一直心不在焉的墨银回过神来。
他才刚和萧寻隐瞒身份来到云梦泽没多久,此人便得知他怀疑江暮白是萧凌一事。这手,伸得够长啊!
但是让他对江暮白下手?只怕萧寻会讨厌他。
于是墨银眼神也没给一个,无视甄凡,观察起四周来。
林牧时:“我不做对不起阿青的事。这是你们两派之间的事,你要想动手,请自便。但你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甄凡没想到这两人完全不配合。感觉到了身后的嘲笑,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顿时挂不住脸,只能硬撑着,但却有些底气不足:“哼,那便不用你们出手!江暮白,你敢不敢接我几招?!”
直到江暮白的眼神不经意间地从萧寻身上挪开,斜睨了一眼早已进入全身戒备状态的甄凡,轻飘飘地吐出了几个轻而易举让对方跳脚的字。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当年那位生出异心的长老被赶出北沧派之事,就是被当时的北沧派长老如此评价。
甄凡睁大了双眼,咬了咬牙,立刻运起掌力,身形鬼魅般的袭向江暮白。
然江暮白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只手抬至半空,手掌画圆,随即一推,便将还未靠近身前的甄凡击飞至石壁上。
砰!一声。
甄凡沿着石壁缓缓滑落在地,闷哼一声吐了口血,无力再起身。
嚯——甄凡虽不是什么绝世奇才,但也是他们年轻一辈中被长老们称之为云梦泽修为前十的人物了。
在他们眼里看来,江暮白或许比江九思还可怕。
不是说江暮白才刚走火入魔吗?可刚刚那一招分明能看得出来,他功力似乎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
众人都悄悄咽下了口水,顿时无人再敢出声置喙。
然而一旁的萧寻却没有心思理会他们的争吵,因为他知道江暮白能轻而易举地应付。
距吞灵云毬最近的他看着那些跃动的小小鬼火,有些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去触摸,然而那团巨大“鬼火”却立刻往后移了几寸。
众人看到此景不明所以。
只见那团“大鬼火”中挤出了一颗小云毬,轻飘飘的随风转动到了萧寻面前,然后扭了扭身子,那模样还有些可爱。
萧寻内心莫名触动,抬手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那颗云毬顶部,输入了一丝灵力。
没曾想那颗云毬就如同得到了救赎一般,兴奋异常地在空中跳动,下一秒便化成了一缕微光散去。
“你救了它。”
耳边响起江暮白的声线,萧寻眼眶微动,心中愈发坚定,他要帮它们离开这!
正要抬手运力,江暮白动作比他快上一步,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和玉净瓶有些相似的宝瓶,对着那团大鬼火,瞬间将它们全部吸入瓶中。
“这……”
江暮白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数量太多,若一一为其输送灵力,会损伤耗神。先把它们带回去,再另寻时间一一超度。”
萧寻点头表示认可,却发现一旁的墨银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问道:“你怎么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