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们，任务完成得很不错，奖金和出差报销费用会很快发到你们的银行卡。”唐东业笑着，叶寒注意到他眼睛上的纱布已经拆下，换成带颜色的眼镜，这表明虽然看得见，但是会畏光，可能还有别的问题。
大难不死的喜悦顿时冲淡一点，唐东业见他面色不佳，温和道：“叶寒，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叶寒不自在地扣扣手，总不能说很在意你的眼睛吧，于是只能随意道：“啊，感觉任务真的很危险，有点……想辞职。”
这倒也是真心话，多少钱，都没有小命重要。
仿佛早已预料到，唐东业只是让其他人离开，让叶寒坐下，道：“能理解，毕竟你还在读书，一下子是无法接受这么危险的事，也怪我，太为难你了。”
叶寒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唐政委，你对我很好，要不是您，车祸那件事哪那么容易。”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唐东业笑容一直挂着：“以后可以慢慢来，逐步提升能力，你的潜力很大，我真的很看好你。”
叶寒有点受宠若惊，同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明明自己是想走人的，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要进步。
“跟我说说吧，一定很惊险，就当排解压力，怎么样？”唐东业循循善诱，叶寒寻思不是外人，便巨细无遗地把事件全貌讲出。
唐东业一直安静听着，没有打岔，只在叶寒说完后道：“好，辛苦你了，那些人确实很可疑，我会派人调查的。”
他说得淡然，但只有唐东业自己才知道，根本不用派人查，因为已经有怀疑的对象。
“还有，关于你父母的事。”
听唐东业说起这个，叶寒心也提起来。
“我们调查了当天校门口的监控，并没有发现你和任何人会面，但是你家小区的监控确实拍到你进去，当时你手里没东西。另一边，圣心福利院。”唐东业停顿一下：“我知道你可能很抗拒接下来我说的消息，但那是真的。”
“圣心福利院有很多你存在的痕迹，不瞒你说，在我看来，比起你家那个难以溯源产权的房本，你在圣心的各种线索都更加完整，从收养程序到每年的合影，还有和你同年的那个人。”
说完，叶寒顿时面无血色，只觉得荒诞无比。
爸妈明明就那么鲜明地存在过，而且自己也记得，怎么可能被一个福利院取代！
唐东业拿出一本文件夹交给叶寒：“这里面是一些能知道的事，你看看吧。”
叶寒郑重地接过，随便翻看几下。
其中的照片复印件，有在圣心福利院里过生日的，有他们一起过年的，尤其是那里面始终有顾冬。
手指抚过纸张，叶寒本来强硬让自己不去想的，可一旦被提醒，过往的记忆便如潮水般上涌，汹涌得根本止不住，连有关爸妈的记忆都被冲淡许多。
难道……我真的是个孤儿？
心里对这个想法极其抗拒，不断翻找，找到关于现在住的房子房屋产权问题，房本名字竟然就是自己，而前任房主已经不在人世，自己为什么会获得这套房子已经成谜。
握紧拳头，这就是爸妈存在过的证明，还有陈羽也明显记得自己提过爸妈，他是不会放弃的。
叶寒走后，唐东业靠在办公椅上，手指一下下点着桌面。
从报告来看，矿场事件从一开始就是有人搞鬼……局里该肃清一次间谍了。
叶寒回到学校已经是周三下午，局里说可以明天再去上课，没事干，发生的事在脑海中一幕幕回放，竟然只能戴着耳机发呆。
顾冬下课回来就看见他戴着耳机，走上去一把取下：“旅游回来了？”
叶寒转头看是顾冬，莫名心虚：“嗯呢。”
“好玩吗？”顾冬面无表情，坐下面对叶寒。
“好玩。”叶寒不敢和他对视。
“好玩？好玩到课也不上，不想毕业了？玩的什么，说来听听，拍的照片给我看看。”顾冬抄着手，好死不死汤启韬给叶寒发来一条消息，就是那张在任务时拍的照片。
顾冬下巴一扬，对那张图道：“这是什么？解释一下。”
叶寒看着图片里脸色奇差，捂着嘴满是惊恐，还比着剪刀手的人，不知道作何解释，唯唯诺诺道：“是去……探险……”
看他忐忑的样子，顾冬又不忍心说重话，何况……他在干什么，自己很快就能知道了。
“好吧，信你。”顾冬释然一笑，把耳机扔回给他：“戴着耳机不打游戏，要是不上号，出去吃饭呗？”
“好嘞。”叶寒接过耳机，觉得顾冬这次格外好说话。
他们学校食堂饭还不错，但叶寒破天荒的没什么胃口，搅搅饭，顾冬有眼色道：“怎么了，旅游回来还不开心。”
他知道叶寒从小就不是个能闷事的人，这样还真反常。
“没什么……”叶寒本来想敷衍一下，突然想起顾冬不是说自己和他是同一家福利院出身的吗？
于是道：“我们这周末回福利院看看吧？”
顾冬笑笑：“我还以为你真的把哥哥姐姐们忘了呢，你上次还说什么……你在按时吃药吗？抑制幻觉的药。”
叶寒知道顾冬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把记忆错乱的事归结给曾经的精神疾病。
握筷子的手紧了紧，他低头吃饭掩盖表情：“在吃。”
顾冬只扫一眼就知道叶寒在骗他，然而张张嘴，并没有说什么。
周六，叶寒把本应该去见陈羽的行程给取消，和顾冬踏上去圣心福利院的路。其实离得也不远，都在市内，开车只要几十分钟。
下车，面对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更多的记忆被回想起来，情感真实到可怕的地步。
眼眶逐渐泛红，泪水有决堤的趋势，顾冬回身见他这样，连忙替他擦擦眼泪：“干嘛呢，大路边的多丢人。”
抬头无意间看到什么，挥手道：“慕容哥！”
叶寒两下擦干眼泪，朝顾冬挥手的地方看去。
那是个穿着朴素衬衫和牛仔裤的男人，很年轻，皮肤白皙，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脸上永远挂着和煦的笑，行走间步履稳健，肌肉鼓动，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的名字叶寒瞬间就能想起来：慕容，是警察，也是这家孤儿院董事长的儿子。
慕容拿文件顶在头上遮挡烈日，小跑着过来：“天气这么热，怎么想起回来了？”他看着叶寒，调侃道：“小寒，稀客呀。”
和记忆中的一样，慕容长得很好看，唇红齿白，尤其是笑起来，没有人能挡得住，心情不知不觉就跟着一起好起来。
“嗯，慕容哥，回来看看。”叶寒表情明朗，慕容摆摆手：“跟我来，太阳底下太热了，去室内吹吹空调。”
跟着人穿过院子，一草一木，建筑设施，甚至连垃圾桶的位置都和记忆里一样。
进门，凉爽的风驱散焦躁，偶尔有孩子一跑一跳着路过，笑容灿烂至极，让叶寒想到自己小时候在这里的时光，那是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慕容给两人泡杯茶：“小寒，怎么样，还记得刘姐李哥他们吗？毕竟你之前……”他指指脑子：“要是有什么困难记得找我，一起想办法解决。”
叶寒机械般地摇摇头：“没有，都好了，都治好了……”
随后沉默，手捧温热的纸杯，看着上面印着的“圣心福利院”几个大字，叶寒鼻头一热。
我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地方给忘了？真的该死。
慕容展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摸摸叶寒头顶：“从小就没什么事能让你不开心，我们也希望你过得好。”
对于他的好意，叶寒有些羞愧，把记忆错乱的事大概一说，慕容觉得很神奇：“嗯……药还是要继续吃下去，有问题来找我，知道吗？”
又留下吃顿饭，看着忙着的熟悉面孔们，依赖感和幸福油然而生，叶寒也不再执迷于父母的事。
有什么在悄然改变……
下午，叶寒最近浮躁的心平静下来，想睡个安稳觉，就被电话吵醒，一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
“喂？”觉还没完全醒过来，没看清是谁打来的。
“都这个时间了，你还在睡？今天没来就为了睡觉？”
叶寒认出是陈羽的声音：“嗯，是啊，有意见？”
“哼，没意见，只是……”陈羽那边啧啧道：“我这演唱会的门票就不知道该送给谁了呀。”
睡意瞬间消失，叶寒坐起身来：“演唱会？谁的？”
“雨神。”陈羽淡淡道，却让叶寒激动得不行。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的？你哪儿抢的票，都过这么久了，我当时定闹钟起来都没抢到！”
陈羽有些得意：“你管我怎么抢，你就说去不去吧。”
“肯定去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亲哥！”
挂断电话，心情畅快的叶寒有种迫切想做什么的冲动，寝室安静得很，瞄了眼顾冬的桌子，竟然连他也不在。
平时他要么在复习，要么在准备考试。
算了，等另外两个室友回来再打游戏。
于是在床上翻个身，继续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