垕齐历二十四年秋
位于交战边境的淇定城被魔教所灭,民心动荡,青濯仙山不干涉朝政,舟幽王亲小人远贤臣,害将军府于不义,不久被垕齐所吞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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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年春
北疆势力渐微,与垕齐协议后停战两国,彻底掠夺瓜分舟幽剩余资源后,垕齐称霸中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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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年夏
垕齐国主意外驾崩,新皇上位,改国名为齐。新皇年纪尚轻,国家大权掌控于宰相与国师之手,朝政纷争不断,世家割据,四处晦物横行,百姓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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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年秋
京城大族之一曹家被人灭门,曹家家主首级被挂在大街人流最大处示众,陈列贪污腐败、草菅人命等十余条罪状,杀鸡儆猴,疑似为朝廷通缉的叛乱组织“天下势”所为。魔教“血宿”被军队逼退至南岭,逐渐消退,为京都及附近区域创造了较为安宁的学习、生产环境。
学习修行资源被权贵掌控已久,学院虽扩大招生门路,放予平民的名额却九牛一毛。所幸擂台招生仍对所有人开放,今年九月,萧家忽视已久的庶子萧岚于招生擂台上一举夺魁,威震八方。与六年前三元及第的国师亲传弟子凌霜一战后惜败,为人交口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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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年秋
凌霜受国师之命往蜀中地区清剿晦物已两月有余,少年将领陈默回京……
“岁辙!别写了快出来,红妆答应和萧岚去擂台上切磋了!”
一团青绿色飞一般地从门框外滚进了古色古香的屋子里。来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笑得活泼可爱,像一片嫩绿的叶子。
被她喊起的人则手上一停,笔尖墨水晕开,似乎刚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出来。他鬓角长发微垂,面容柔和而消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内敛的书卷气,让人一看便知这人的书生身份,和“武学”二字半分不着。
“枝颜,”岁辙无奈地叫了少女的名字,“这个月已经是你第三次拿这个借口来邀我出去了。”
枝颜咋咋呼呼,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诶呀,这次是真的,我保证!这几天我们的陈默小将军凯旋,凌霜那边也传来捷报,至于萧岚?那家伙已经快把几大学院的顶尖人物打遍了,谁能拦得住他?这不,找到摆渡人身上了,红妆一高兴,不就答应一展风采了嘛。”
岁辙莞尔,将笔纸规规矩矩地放好,哄小孩似的答应了枝颜,和她一起来到了位于学院正中央的擂台。
路上,枝颜的嘴一刻不停,叭叭叭地把自己知道的八卦倒了个干净:“听说国师那边又拿活人祭祀,凌霜不忍,救下了几个祭品,就被国师罚去清剿晦物了。你知道的,凌霜不在没人能制住萧岚,最近那家伙跟脱缰了一样,到处挑事,把国师那派的老匹夫们气的吹胡子瞪眼的……看!红妆!”
岁辙闻言抬起头,正好看到一黑一红两道身影遥遥而立。
立于擂台一角的女子身姿笔挺,两手自然垂落于身侧,红色衣摆随风翻飞,神情淡淡,眉目却不似名门闺秀般花容月貌,而是带着些久经江湖的坚毅。
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
在她对面,少年高挽的长发及腰,眉眼如锋。但此时,没人会把目光放在他出挑的容颜上。
遮天蔽日的锁链从空中横伸而出,连耀眼的日光都被黑铁泛起的银色打得四处散乱,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下压,红得近乎滴血的横刀刀刃如一轮血月,高悬于天。
迎着萧岚居高临下的眼神,围观众人咽了咽口水,皆感叹那人恐怖的压迫感。
“我输了。”红妆摇摇头,理了理散开的长发,认真地说道。
“啊??这么快就结束了?我还没看到摆渡人的英姿呢!”
最先回应的不是萧岚,而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枝颜。
合刀入鞘,坐在空中的萧岚低笑两声,屏障般的锁链连同他外放的戾气一同消失了个干净。旋身落地,他拿刀鞘轻轻敲了一下枝颜的脑袋,带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人走向红妆和早已等在观众席的陈默。
“承让了,红妆姐。”萧岚转了转腰间的横刀,朝红妆伸出了手。
红妆利落地一拍他的掌心,算是完成了一个以武会友的礼仪,表示自己对刚才的比试心服口服。
刚才的那场比试,结束的确实快于一般的比武,红妆出自摆渡人之族,能感到那把刀刃猩红的横刀缠绕着怨灵杀气,却未感到怨气,她与萧岚的攻击都与晦物相关,比试不过几分,她的力量便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制,故而对结果毫无异议。
倒是枝颜,仍在不停嘟囔着“我要看红妆姐姐打架”“萧岚你能不能再打一场”之类。
见她怨念深重,萧岚乐了,打趣道:“让咱们神秘的摆渡人再出手是不太可能了,枝颜,要不你来和我打一场?”
枝颜吐吐舌头,一下子窜到了红妆身后,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不要,咱们又不是没打过,你就狂吧,等凌霜回来你就不到处挑事了。”
开玩笑,那铺天盖地的杀气,她可不想领教第二次。
“说起这个,”萧岚转向陈默,脸上笑容收敛了些许,问道:“听说你那边大捷,战况怎么样,凌霜什么时候能回来,有消息吗?”
明明是大捷的战报,陈默却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道:“晦物暴动,我们只是短暂压制,凌霜那边消息不明,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国师那边呢?他和宰相那边有没有再为难过你们家,有没有再为难过……”
陈默没有接话,只是无声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
萧岚眼中原本期许的神情黯淡了些许,沉闷的郁色在眼底翻涌。
我早晚把那群人骨灰都扬了,他想。
见气氛有些压抑,枝颜立马跑出来缓和气氛,她弯了弯灵动的眼睛,一边一个揽住了萧岚和陈默,笑嘻嘻道:“担心什么呢?凌霜开学的时候都能压着你打,以他的本事,肯定没事。别管那些不开心的事啦,诶,我听说陈默你有个未过门的妻子,什么时候带来让我们看看?”
这话一出,不说萧岚和红妆,连岁辙都立马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本子,目光炯炯地盯上陈默。
陈默原本正经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说话都结巴起来。
“我……我,还没有,不是,我们不是……”
萧岚挑了挑眉,拆台道:“金屋藏娇啊,将军。”
周围朋友们看着他的眼神逐渐赋有深意起来,一脸“懂得都懂”的表情。
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中,陈默已经红得要熟透了,他僵直在原地站立了会,选择了最有效的逃避方式——众人面前绿光一闪,这位一夫当关的小将军立刻没了踪影。
“呀,别跑!”枝颜揽着他的手臂还悬在空中,见话题中心的人溜了,也脚底抹油,一股脑追了上去。不过没追几步,这两人就被萧岚的锁链拎小鸡似的一上一下拽了回来。
枝颜嘟了嘟嘴,不满道:“萧岚你不许玩锁链。”
陈默:“……萧岚,放我下来。”
看热闹的岁辙在纸上唰唰记下:“三十二年九月二十七日,陈默金屋藏娇被枝颜撞破,羞愤而逃,被萧岚一同抓回……”
萧岚吊着两人的特殊还不忘瞟几眼岁辙的本子,不禁感叹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史官候选人,陈默就这么点糗事,都被记得明明白白,一点也没放过。
嬉闹了好一阵,众人又聚集起来,总算是找了个吃饭的地方,聊起了不算正事的正事。
专门为学生开设的菜馆子里,绿衣的少女双手捧脸,被眼前红彤彤的饭菜辣的直吐舌头,偷偷摸摸地把盘子里的辣椒都挑了出来。
她家原是江南富甲一方的商户,父亲早年偶然帮过国师做事,在国师掌权后,被提拔至京城作官。但京城各大家族云集,比起这学院里的其他学生,她的家世还是有些不够看。学院里以武为尊,她一无超凡的家世,二无顶尖的天赋,但胜在努力和好的心态,因此成绩也算不错。
母亲去世后,她就一直吃不惯这边口味偏重的食物。所幸,家里再怎么暗潮涌动,她还有一群可爱的好朋友可以依靠。
枝颜身边的红妆默许了她往自己碗里扔辣椒的行为,看着和陈默悄悄较劲抢一块肉的萧岚,率先开了口:“凌霜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
萧岚停下了手中动作,面上不见波动,声音如常。
“再过两天,若他那边还没音信,我就去找他。”
红妆看出了他的故作轻松,垂着眼,神色不明,沉寂了好一会才犹豫道:“摆渡人传信,近期蜀中那边死亡人数激增,正在寻求其他摆渡人的帮助,我有点担心。”
她的话还没说完,无辜的筷子已经断在了萧岚手里。
蜀中地区天高皇帝远,官员贪污腐败之风横行,附近仙门不管民众死活,晦物四起,连刚被打压下去的魔教也在蠢蠢欲动。凌霜空有国师亲传弟子之名,不管在国师府还是朝廷里都还没有站稳脚跟,这个时候被派去赈灾,吃力不讨好,任谁都看得出是国师在故意刁难他。
那地方凶险,也不知道先生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想着想着,萧岚脸上神色又沉了些许,压得食府里学生们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瞧着他不太好的脸色,枝颜立马劝道:“别对筷子动手呀,这样,大家最近几天有空吗?咱们一起陪萧岚同学去找凌霜好不好?也好圆了痴情人的一片思念。”
这话一落,周围诡异地静了一瞬。
枝颜眨巴着溜圆的大眼睛,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不知为何,这话听上去就是有点怪。
红妆淡定地夹了口菜:“我正好去协助引渡亡魂,可以陪痴情的萧岚同学。”
陈默找到了转移目标的对象,脸上的不自在一扫而空:“这几天正好休憩,我也能陪痴情的萧岚同学一趟。”
岁辙笔下又多记了几道,边写边说:“家里最近事情比较多,我一届书生就不陪了,痴情的萧岚同学还是在我笔下一展风采吧,不用谢。”
萧岚:“……岁辙你别记了我害怕。”
话虽这么说,他那张向来恣意狂傲的脸此刻却微微泛红,一句反驳的话也没说出来,不知是气的还是害羞。
不用想也知道,这会儿要是反驳,他肯定和陈默一样被这群损友抓着尾巴薅——他实在是不想再在岁辙笔下多添两笔!
“好,就这么说定了!”枝颜高兴的一拍手,立马站起身来,在大庭广众下拿绿色的藤蔓卷起自己的饭菜,她倒是没感觉自己话里有什么错,众人一附和就更加自信,丢下一句“我去收拾行李”,便风风火火的跑了,徒留萧岚一人在众人的目光里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红妆一双艳丽的眸斜斜打量着萧岚:“不反对,就是默认了?”
岁辙一声不吭,只有笔下的记录快到飞起。
陈默对他比了个赞同的手势,一脸我懂得的表情。
萧岚:“不是,我真没有……”
萧岚:“……”
萧岚站立的地方锁链一闪,他也去收拾行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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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蜀中地区。
暴雨倾盆。
电闪雷鸣间,青年墨发如瀑,单手抵着额头,懒散地倚在红木椅上。他身上红袍金纹,衣着华贵,一副逍遥世间的纨绔贵公子模样。
泼溅的血液落在他的脚边,他只是微微侧目,眼底带着些倦怠。
房间阴影处,一窈窕女子身着青蓝,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同样对这副场景见怪不怪。她朝红袍人缓缓一拜,朱唇轻启。
“贪污受贿,私吞百姓救济金者三十一人已全部绞杀,您面前二人为贪官主使,不知尸体该怎么处理?”
青年微微俯身,手指轻点额头,一头长发流水一般滑落,在不断拍打窗户的雨滴映射下美得像一幅画。
一道惊雷闪过,他唇角微勾,不见笑意。
“摆成跪姿,用绳子绑上扔到闹市,标好罪状,凶手推到天下势头上。”
“还有,记得以朝廷国师一派名义把救济粮增量些许,早些分发,安抚民心;至于斩妖除魔的事,冠我的名字。”
女人水一样的眼尾挑起,无端让人想起剧毒的蝎。
她又行一礼,指尖琵琶拨动,转瞬间,跪在房屋中央的被拷问过的两人人头颅落地,还在往外冒血的尸体就这么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