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氏集团最高层的某间办公室里,坐在轮椅上的楚瑶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说时迟那时快,我直接就给他表演了一段发疯。”
“他要不是霍新白的爸,我会送给他一首歌,《想骂你想骂你想骂你》......”
楚瑶又唱又跳,还顺带着在轮椅上表演了一段,跟演电视剧一样。
楚瑶表面上说是不怕,但是她压根就没见过给人这么大压力的人。所以,她在见到家人之后,紧张的情绪立刻爆发了,外显出一种癫狂的状态。
看着自己几近癫狂的妹妹,楚邵之迟疑半天,还是问出了口:“要不咱去看看精神科吧?”
楚邵之还真的开始翻找自己的柜子,自言自语道:“那张精神科医生的名片被我放哪了?”
楚瑶阻止楚邵之,生气地说:“我是来跟你吐槽的,你瞎联系什么医生。”
楚邵之仔细考虑着自己妹妹的精神状态,确定她没事后,才冷笑一声:“他明显就是来给你下马威的……”
这只老狐狸,明显就是怕楚家下场掺合他们的集团内斗,所以向楚瑶明里暗里的表示,霍新白对她别有所图。
只要怀疑的种子种下,不用再做些什么,霍彦辉就坐收渔翁之利了。
楚瑶点头,托着下巴,还是想不明白,“你说亲父子,为什么非要弄成这样......”
为什么?因为父子俩同时守着一个宝藏。
在自然界内,人类基因中动物的本能在作祟。老狮王担心自己失去权力,但是新狮王已经成长的足够强大,必定会走到这一步。
那是血液中的争夺基因在作祟,而大多数父子不必走到这一步的原因,只是因为“亲情”。
很遗憾,霍彦辉和霍新白这对父子明显缺少了这种东西。
不过楚邵之却懒得解释这个。他顺便煽风点火,“霍彦辉虽然居心不良,但是我感觉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就一直觉得霍新白居心不良,你说世界上那么多人,他怎么就偏偏喜欢你?”
这楚瑶就不乐意了,捍卫自己的优秀:“我哪不好?我从脸蛋到才华,门门课都是满分。”
楚邵之沉默半天,毒舌评价:“我感觉这都不是他喜欢你的原因,他喜欢你,可能是因为你会发疯,他没见过这么有毒的女人......”
楚瑶琢磨半天,也不知道这是好话,还是坏话,只能把话咽下去。
楚邵之拿起一份文件,漫不经心地说起风凉话来:“好好的豪门联姻,活活让你们弄成权谋宫斗了。唉,我看你们的路全是石子路,要不就放弃得了......”
楚瑶啧一声,才不吃这一套:“我这辈子,就喜欢走破路。”
楚邵之假装自己工作繁忙,成功把妹妹送走,转身就拨通了一个电话。
楚邵之虽然平常并不靠谱,但是在这种事上当然极为敏感。
如果他曾经发现霍新白有一丝动机不纯,那么他绝不会放任霍新白接近楚瑶。但是很遗憾,他在霍新白的眼中,只能看出单纯的爱意。
霍新白在与楚家人的多次接触中,并没有主动提及任何工作上的事,就只是单纯的享受着楚家人的陪伴。
对方似乎也在忙,半天才接了电话。
楚邵之看着窗外的景色,语气冷冽:“请你不要再让霍董事长接近我妹了。”
那并不是商量的语气,这是一种明确的警告。
***
楚瑶坐车回家的路上,就接到了霍千柔的电话。
她说话都带哭腔了,就怕楚瑶误会:“姐姐,我真的没有跟我大伯串通,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在那里......”
楚瑶是相信她的,霍千柔虽然做事偶尔缺根筋,但是她的心并不坏,做不出这种事。
霍千柔小心翼翼的问:“我大伯他没有怎么样你吧?”
“没有,只是聊了两句,”楚瑶想问点其他的:“苏悦和霍童彤,她们对你哥好吗?”
说起这个,霍千柔的话就滔滔不绝了:“不说是剑拔弩张,也得叫一触即发。这些年,她们往集团里塞了多少自家的亲戚,大伯都不说管一管,那些烂摊子,基本都是让我哥自己收拾......”
孤军奋战。
楚瑶的脑子突然冒出这四个字。
血脉相连的父亲,或者是法律上的继母继妹,这些本该是成为他力量源泉的人,都变成伤害他的利刃。
她挂断了电话,拨通了霍新白的电话。
当席文看到来电提醒的名字,脑子嗡的一下,难得宕机。
他下意识地望向董事长办公室的门,里面正爆发着激烈的争论,哪怕隔音极佳的门,也无法完全隔绝办公室里的声音。
席文从来没看过自家领导那么生气过,他在挂断电话后,面色不善地闯进了霍董事长的办公室。
与之前的近三十年不同,那是霍新白第一次与父亲爆发如此激烈的争吵。
无论什么样的艰难考验,霍新白都能够忍受,无论霍彦辉给予他什么样的难题,他都能沉默着完成,甚至以百分的答卷完成。
可偏偏,霍彦辉不应该从楚瑶这里,下手找寻他的弱点。
他珍视着楚瑶,就像是恶龙珍藏着自己的宝藏一样,任何试图觊觎或者伤害她的人,霍新白都无可自控的愤怒。
霍彦辉似乎并未想到儿子会如此小题大做,他只不过是找楚瑶聊聊罢了,一没有威胁,二没有利诱。
霍彦辉甚至没有正视自己的儿子,只是敷衍:“你把楚瑶当资源,很聪明。我只是提醒她罢了。”
霍新白怒极反笑,反驳他:“资源?你的人生只会把感情当做资源,你已经完全丧失任何情感了!你这种人活着,就只是为了钱!”
见过的大风大浪太多,霍彦辉的情绪始终是平稳的,本来也不会再有剧烈的波动了。
但是此刻,他难得怒气升起:“你这是对待自己父亲的态度?!把你从小养到大,你的回报就是这个?!”
霍彦辉把桌子上的文件夹摔在他的身上,激动地指责他:“你有家不回,过年去跟着别人家鬼混,你配当霍家人吗?”
霍新白的手指因为紧攥而发白,咬牙问他:“从小到大,你把我当成儿子吗?我不欠你的,从小到大的学费,我都还给你了!我妈当年不顾一切地选择了你,你怎么对她的?你在外面包养情人,我妈刚死,你就把苏悦和霍童彤接回家里......”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
就像从前千万次一样,霍彦辉再次对他使用了暴力。
霍彦辉的血压都上来了,印象里那个沉默稳重的儿子此刻竟然敢忤逆他。从近半年来,霍新白屡次与他作对,霍彦辉本就对他不满到极致。
在霍彦辉的思想中,霍新白甚至不能算一个独立的人。
霍彦辉不屑于看到霍新白的行为,不屑于看到他的情绪,更不屑于看到他的反抗。因为霍新白一辈子都是霍家的附庸,更是他的附属品。
在霍彦辉的脑子里,是他给了儿子生命,那么属于霍新白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任何霍新白的反抗,在他心里都是充满罪孽的。
这次,霍新白句句都往霍彦辉的心窝里捅,他将父亲虚伪的面具彻底撕下来。
只要霍彦辉那可怜的自尊心受到伤害,霍新白的下场就是挨打。
霍新白的嘴角被打出血,他慢慢擦干净血迹,冷静地说:“我不欠你的!”
席文看到自家领导脸上那尚未消下去的红痕,就知道他肯定挨打了,不敢多说一句话。
霍新白突然想起很多曾经的画面,小时候因为成绩第二名挨打,因为钢琴练习的少挨打,因为不喜欢苏悦而挨打......
霍彦辉崇尚暴力,更信奉打压式教育。从小到大,霍新白挨打的次数早就数不清,每次霍彦辉回家的时候,他从心中升起的恐惧会将他吞噬,小小的他躲在桌子下,试图躲避父亲的责骂。
无论他长大到多少岁,或者现在的他有多少成就,霍彦辉依然能随意打他,就因为霍彦辉是他的父亲。
霍新白最喜欢的神话人物是“削骨还父割肉还母”的哪吒,他无数次希望把自己的骨血还给霍彦辉,这样,他就能彻底摆脱父亲。
他是如此痛恨这世上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痛恨到想要与他切断一切联系,可偏偏霍彦辉给予他生命。
霍彦辉给予的血肉禁锢了他的灵魂,他的灵魂在痛苦煎熬中打转,却找不到栖身之处。
哪怕他能归还一切学费和生活费,他以为自己已经是个独立的人,可以拒绝任何霍彦辉的决定。
但就在这时候,霍彦辉会说:“你是我的儿子,你生下来就是欠我的。只要你活着,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诅咒。
过去的创伤再次席卷而来,他拼命试图在汪洋大海中进行自救,但是一无所获。
他与父亲的夺权,实际上在争夺他的灵魂归属权。
但是今天的一巴掌彻底打醒了他。
哪怕他真的将霍彦辉赶出公司,在霍彦辉心里,他依然是不听话的儿子,是属于他的儿子。
谁能拯救他,谁能看到他内心中最隐秘的伤痛。
无论是谁,拜托救救他。
他快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