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徐澜清竟有那么一丝丝欣喜。

多想啊！多想去承认这个千辛万苦才得来的身份，他徐澜清这整整七年，第一次对一个危险猖狂的发言，发自内心的骄傲，因为他心里只有他。

但回过神来，现下这般情爱，摆上台面只会引起轩然大波！

一直没开口的李虎，此时也站出来，矛头直指陆京墨，义正言辞：“陛下，世子擅自进京，又以军功自傲，口出狂悖逆言，攀蔑楚王，有损陛下圣面，此等大罪，罄竹难书！臣恳请陛下，严惩世子！”

中书省尚书位同副相，言官之首，加之李虎的威信，言官中又多为楚王的支持者，众人纷纷跪下，齐声恳请皇上重罚世子，以儆效尤。

另一些没跪下的除了北漠王的人以外，就剩下马昭一党。

马昭先是有些吃惊，但想了想，他立马站到李虎旁边，开始煽风点火：“陛下，世子狂悖，归根结底乃北漠王拥兵自重，教子不善之故，还请陛下明察！”

墙倒众人推，陆京墨和北漠王都成为了攻击的焦点。

李虎是对的，这件事源自陆京墨，严惩他即可，马昭呢？他想的当然是趁机打压异姓王势力，这要是一举成功，日后削番就有了无尽的由头。

可惜......皇上并不想以此来怪罪于北漠王。

一是这位老哥哥与当年还是大皇子的自己是多年同窗伴读，关键时刻更是胆大心细，凭一己之力找出先帝早已立下的遗诏，劝服当时的宰相与西洛王一同扭转局势，力排众议扶已上位。

但这些也是秘密，一朝若被天下知恐有大乱。

二是北漠的安稳还需陆家，蛮族在北漠开外一直盘根错节，前几代北漠王皆无法将其消灭，好不容易这一代北漠王与世子将蛮王势力镇压至此。

林林种种，若此时矛头对准北漠王，恐怕不妥。

那北漠王呢？这位老王爷自从听到儿子大逆不道的言论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眼神扫过在场众人后，思索片刻，再直勾勾盯着皇上。

马昭的心思一听便懂，但皇上没有即可发作甚是奇怪，那眼神竟闪过些许为难，以此又想到向来教养尚可的陆京墨不会这样说话，心中生疑，竟猜出六分由头来。

“噗通！”于是北漠王重重跪下，刚想开口：“陛......”下字都没说出口，陆京墨仰天大笑，转向众臣，笑声戛然而止。

“有损陛下与楚王颜面？是呀！秋猎大会楚王遭暗杀，是我救的，秦州一案楚王从暗杀到被刺杀后落河，我救的，夜廊一战楚王深入敌宫险些丧命，我救的，论人命债！人情债！他楚王殿下，生生世世都还不起！”

说完，眼神还不自觉回瞄徐澜清。

要知道，身为臣子，最忌讳的就是功高震主，居功自傲，陆京墨却没有，反而大张旗鼓，因为这些都与京城中的谣言一模一样，是他从说书先生那里知道的目前所有流言大概说到哪一步的。

所以，他敢大放厥词，公然叫板，目无尊上，为的就是让众臣和皇上坚信，这些谣言，都出自他陆京墨的口！

“大胆！你陆世子救殿下那是为臣之道！此等狂言怎能道出！”其中一个言官立马站出来反驳。

另一个言官似乎想到什么，立即请奏：“陛下，近日谣言四起，所道之事与世子口中所述皆同，臣斗胆猜测，此谣言乃世子所传，为今日逼迫楚王殿下！”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大家开始纷纷点头，因为谣言都听过了，这样一说便也解释得通了。

皇上表面一言不发，实则内心怒不可遏，本来按照计划，这事最终是会引导向徐澜清的，现在陆世子一通说！群臣皆信谣言起于他，破坏计划不说，还让他下不来台！

没想到，这时徐广转而向皇上道：“父王，二弟一直是知礼慎言，那些事情二弟并非有心，想来定是陆世子起了歹心所致。”

这时的好心好意无异于煽风点火，徐广以为自己这么说，皇上就会将矛头转向徐澜清。

“陆世子.....”沉默许久的皇上话音刚出，堂内万籁俱寂，有人神情肃穆，有人眼含憎恨，有人奸计得逞，有人淡如止水。

结果，就在大家都以为皇上会重罚陆京墨时，徐澜清走到陆京墨身前。

比起大多数人能看到的表象，他是少数能猜到内情的人，而他也知道，陆京墨开了这个口，就是把他自己彻底逼上绝路。

绝处才能缝生，悬崖才能勒马。

四年前他们站在这里的时候，徐澜清能做到不顾情分与在意，以伪装让徐广和马家跌落谷底。

四年后的现在，陆京墨要的就是徐澜清再次不顾情分。

而徐澜清，是明白的。

“啪！”他毫不犹豫扇了陆京墨狠狠的一巴掌，极为难耐道：“同窗三年，自认于世子不过伴读之缘，不曾想你心生歹意，污蔑本王，有损天家脸面。”

徐澜清打得这一巴掌极重，扇得陆京墨半边脸火辣疼痛不说，嘴角与鼻孔都流出鲜血。

陆京墨生疼得厉害，但他很高兴！对......对对对！就是这样！徐澜清就应该这样，无情而不顾一切，只有这样......只有这样！这件事才能真正的改变。

下手如此重，看得出楚王的愤怒与委屈，群臣见状皆纷纷附和，表示楚王无辜，世子大胆，恳请严惩。

吵闹声中，二人无声对峙，对于徐澜清而言，这种一种痛苦的折磨，从刚打出那一巴掌，他就无比后悔。

答应过的保护，说过的在乎，许下的承诺，已然灰飞烟灭，在皇权复仇与浓情蜜意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往上走。

“够了！”皇上也终于忍无可忍，计划失败加上群臣声讨，不想都不行，起身怒斥：“朕知清儿生性纯良，从小一直谨言慎行，如广儿所言定不会有此心，而你！”抬手间怒指陆京墨，勃然大怒引得众人纷纷跪下。

“自献祭之事后愈发癫狂！夜廊大胜后更自恃己功！为了前番事端朕为北漠王皆忍耐，你竟还攀蔑朕的皇子！显露不敬之意！”天威咫尺，雷霆震怒，独独马昭和大皇子却听出些许不妥。

最终，群臣恳求，楚王恼怒中，皇上下旨“北漠世子，胆大妄为，居功自傲，污蔑皇子，罪无可恕，然，念其夜廊之功，王妃之病，褫夺封号，囚禁天宗府，交由怀王与宗室众臣严加看管，北漠王教子不善，罚俸三年，留府思过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