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幻阵之中多谢兄台出手相助!”赵怀仁朝一旁的青年拱手行礼。
那青年身形瘦削,面色苍白,样貌虽然称得上端正,但双颊凹陷,颧骨突出,整个人仿佛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云。
他面无表情,周身气场低迷,眼里透着淡淡的阴郁。若不是的的确确被他捞出了阵法,赵怀仁都要怀疑这家伙想趁人之危要他的命。
但青年显然对他的命不感兴趣,只是沉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赵怀仁略微有些迟疑,但想到此人四舍五入也算救了自己一命,便不再隐瞒,如实回答道,“在下来津城是想寻件法器,据说能改变人的命格。”
“只是没想到这津城比我预料的还要古怪,好在刚刚遇到了你,不然我恐怕就要被困死在阵法里了。”
青年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怀仁,眼神幽幽:“你连幻阵都闯不过,怎敢深入此地去寻法器?”
赵怀仁被他直白的话弄得有些羞愧,但仍旧坚定道:“我女儿自幼体弱多病,现在更是病重在床,危在旦夕。我踏遍各洲都未能寻得治她的法子,这津城是我最后的希望,哪怕再困难也得一试。”
“……莽夫之举。”那青年评价道,“但倒也不是坏事。”
赵怀仁略感惊讶,这人虽然骨瘦如柴,但看着还算年轻,怎么说起话来这么老成?
他不禁有些好奇此人的身份,于是开口问道:“先前一时匆忙,没来得及提起,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青年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吐出三个字:“段游乾——”
炽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叶盈盈站在原地朝四周眺望,到处都是陌生的面孔。
她走入街上流动的人群,发现自己的一袭长衫在这里面格格不入,但人们看见这样的她并未感到诧异,反而是纷纷投来微笑。
叶盈盈感到有些奇怪,她虽然知道这是幻觉,但一切是那么栩栩如生。每个人的穿着、表情、行动都不尽相同,仿佛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
如果方才的风雪幻阵是为了阻挡外来者的进入,那这个幻阵的目的是?
正想着,有人忽然从背后叫住了她:“姑娘,你也是来参加生辰庆典的吗?”
叶盈盈转过身去,只见一个梳着长辫的少女热情地同她打招呼,看穿着,是这幻阵里的本地人。
见叶盈盈有些警惕,少女连忙解释道:“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打扮像是外地来的,问你缺不缺落脚的地方?我家有客栈,可以去那儿住上几日。”
“我猜你想看国师祭礼的吧?但你们外地人可能不知道,祭礼大清早就已经办完了。”
“不过没关系,庆典共三日,最后一日国师还要办一场祭礼,到时候再看也不迟啊。”
少女为了揽客,叽里咕噜同叶盈盈说了一大堆话,一点也没给叶盈盈开口的机会。
好不容易消停了会儿,叶盈盈赶紧问:“你们这国师可是詹衍?”
“除了他还能有谁?”少女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不过直呼其名也太不尊重国师了,看在你是外地人的份上我也不追究,下次注意些。”
“所以,要不要来住宿呀?”
看着她期盼的眼神,叶盈盈没答应,只是继续打听道:“你们那儿,有没有跟我穿得比较像的人?”
“穿得像的?”少女后退一步,上下看了看叶盈盈的衣裳,摸着下巴思索道,“唔,好像是有位小哥跟你穿得差不多。”
“真的?”叶盈盈眼前一亮,“那带路吧。”
她跟着少女来到客栈,一进门便看见大堂里,有一位束发的男子背对着她坐在长登上。
少女朝她指了指,示意就是那人。叶盈盈走近几步,却发现这背影,既不像云雁丘也不像赵逾霄,一时有些犹疑。
该不会是认错了吧,但除了他俩怎会还有误闯进这幻阵的“外地人”?叶盈盈忽地想起方才在上一个幻阵感受到的那股异样,担心此人与那异样有所关联,若是如此,那现在见面无疑会让她更为被动。
叶盈盈打起退堂鼓,心里盘算着是就这样离开,还是找机会从旁探探他的底。
可没等她多想,那人突然起身回过头来。二人四目相对,叶盈盈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这男子眉清目秀,眼中似有星辰闪烁,他额前垂下几缕柔软的黑发,一袭月白的窄袖劲装衬得整个人干净清爽。
他和赵逾霄的打扮有几分相似,不过比起赵逾霄,这个少年的气质显得更加沉稳柔和。
男子起初转身时眉眼含笑,等对上叶盈盈的目光时明显愣了一下,似乎对来者感到意外。
但他很快又恢复如初,上前几步对叶盈盈抱拳行礼道:“姑娘好,敢问姑娘也是‘误闯’进来的吗?”
“你怎么知道?”叶盈盈诧异,她从前并未见过眼前的男子,“你是何人?”
那男子不慌不忙介绍说:“我叫少伶,不小心被卷入这幻境后和同伴走散了,路上正好被这客栈的小伙计招揽,想着或许能在此等到我的同伴。”
“姑娘也和同伴走散了吗?”
少伶眨眨眼,目光真诚,让人生不出什么疑心。他一五一十交待了自己的情况,叶盈盈听着倒也与自己的处境十分相似。
于是叶盈盈点头道:“确实如此,能在此遇上也是种缘分,在下叶盈盈。”
“叶姑娘……幸会幸会。”少伶确定了对她的称呼,转而又说,“既然有缘,不如暂且结伴而行,在这幻境里也好有个照应?”
眼下这确实是权宜之计,叶盈盈答应下来,同少伶入座讨论起来。
刚坐下,少伶便说出他先一步来此观察到的情况:“我在进到这幻境之前本是处在一片昏暗的风雪之地,可一进来就看见烈日当头,实在是古怪。”
叶盈盈心神一动,看来自己先前在风雪中感受到的那一闪而过的灵力,就是出自眼前这人和他的同伴。
只见少伶继续说道:“而且我在客栈里左右打听了会儿,这里的人似乎对我们这些外来者并不排斥,只是提起外面的风雪时他们都当我是在说笑。”
“幻境之中有这种反应倒也不意外。”叶盈盈双手交叠于胸前,面色平静,“这个幻境似乎重现了她们国主的生辰庆典,而他们的国师会在最后一天举行祭礼。”
“国师吗……”少伶喃喃,“这里的国师,那只能是詹衍了吧。”
“看来你对这地方有些了解?”叶盈盈挑眉,试探道,“不知可否多与我说说?”
少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不算多清楚,我也只是从同伴那儿听到些消息,比如这里叫越黎,他们的国师是个很有名的修士……”
说着说着,少伶又问叶盈盈:“叶姑娘不知道这些吗?我以为会来这儿的人,或多或少都是冲着那件法器来的。”
“我?我只是觉着好玩,陪朋友前来探险。谁知道这地方竟如此诡异,早知道就不答应她了。”叶盈盈面不改色地扯着谎,“倒是你说的那法器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地方有件法器,说是能逆天改命。”少伶如实回答,“想必叶姑娘的朋友也是为此而来吧。”
“你这么说倒真有可能。”叶盈盈故作沉思地搓了搓下巴,“只是这城里当真有这等宝贝?”
“应该是有吧。”少伶不假思索道,“不然设这些稀奇古怪的阵法在此又有何意?”
确实,目前经历的阵法都在阻拦他们看到城里的原貌,这背后总要有个由头,保护法器是个说得通的解释。
“可为何要大费周章,造出这样的幻觉呢……”
叶盈盈不解,饶是对詹衍这类登天的人物来说,要做出这种细致到每个人都栩栩如生的幻阵,灵力消耗也非同小可。倒不如全都设成那种幻化风雪的阵法,有效又省事。
“兴许这位大能有他自己的道理吧,他们那等境界之人的想法,又岂是我们这些小卒能揣测出来的?”
少伶说得在理,能得天道认可晋升上界的家伙定然有其独到之处。
叶盈盈不再过多纠结此事,而是问道:“那你可有破阵的方向?”
“我不知道。”少伶摇摇头,“我对幻阵知之甚少,进到这里面都是稀里糊涂的,更别提什么破阵了。”
见少年眼神有些暗淡,叶盈盈也没再多问,自顾自说道:“这阵既然与那詹衍有关,不如直接找他本人问问。”
“你是说,去见这幻境里的他?”
“正是。”
少伶愣了愣,随即垂眸:“倒也是个办法……”
“不过他是国师,能随便见吗?”
“不知道。”叶盈盈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总之,先把这儿当做落脚的地方,然后再去外面找找线索。”
说罢,叶盈盈起身准备去掌柜那儿定间房,她刚刚站起,忽地一愣,朝少伶问:“你有这儿的钱吗?”
少伶诚实地回复说:“没有。”
“那你是……”
“这儿的掌柜心善,你直接管他要间房,他都不收你钱就把钥匙给你。”
“……”这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