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盈盈已经能想象到云雁丘听完这话时，脸上落寞的神情。
“我连他长什么都记不清了……”掌柜继续道，“不过，有一点倒是没忘，那家伙长得挺俊。”
“……”云雁丘没接话，看向掌柜的眼神颇为复杂。
掌柜没注意，自顾自接着说：“那时候我跟他出去，姑娘们可喜欢瞅着他看了。还有人托我给他送刺绣，你说这搞的，我有一段时间还很纳闷，怎么就没人送我呢？”
叶盈盈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事，云雁丘长得帅她倒是不意外，可她从没想过这家伙还有这么受欢迎的时候。
就凭他那副生人勿进的气场，姑娘们不都躲得远远的吗？至少她是从没见过哪个姑娘跟他抛媚眼的，也就自己会死皮赖脸贴着他不放。
“不过那家伙木得很，一心求道，任别人怎么表达心意他都无动于衷。”
嗯，这就对了嘛……叶盈盈心里满意地点点头。
“也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得道升仙。”掌柜说着说着，目光有些怀念，他转头，打量了一下云雁丘的脸，忽然惊喜道，“诶，你别说，那家伙要是还活着，说不定就是你这感觉。”
“诶呀，怪不得你昨日一进来我就觉得亲切，也是种缘分啊！”掌柜笑容满面，像是跟久别重逢的故友打招呼，“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云雁丘。”
“云雁丘？”掌柜愣神，嘴里反复咀嚼了几遍这个名字，似是在回忆什么。
可想来想去，就是没想起为何觉得这名字耳熟。
“时候不早了。”云雁丘突然道，他起身，挪开椅子，“你也早点休息。”
随后，一阵上楼的脚步声响起，叶盈盈赶紧佝偻着腰又钻进房里躺下。
没过一会儿，有人开门走进屋内，靠近床榻时，一股冷香钻进了叶盈盈的鼻子。
叶盈盈装模作样地闭着眼，心里怦怦直跳，满是偷听即将被人抓包的紧张。
但云雁丘没说什么，只是用手为她捋了捋脸上的碎发，然后静静地看着她出神。
叶盈盈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假装睡不安稳，朝床里头翻了个身，好掩饰自己即将控制不住的表情。
不知道云雁丘到底看没看出来她在装睡，他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房间。
迷雾散得比昨日要快，叶盈盈甚至都没进入梦乡便感觉到外面的天又亮了起来。
一想到巫玥和赵逾霄生死未卜，叶盈盈睡意全无，匆忙离开房间。她敲了敲云雁丘的门，发现里面没人，又走下楼，正巧看见他站在门前同掌柜闲聊。
叶盈盈脚步一顿，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扰他俩的对话。
正犹豫着，云丫头突然窜出来问她：“你不去聊聊？”
“嗯？”叶盈盈微愣，“聊什么？”
“你没话跟掌柜说吗？”
“我跟他又不熟。”
叶盈盈一脸莫名其妙，却瞥见云丫头盯着她的眼神若有所思，不禁疑惑：“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没什么。”云丫头晃了晃脑袋，“我只是头一回看见他和客人聊这么久，有些好奇罢了。”
说着，她也朝云雁丘和掌柜的方向望去，目光凝重。
“你和掌柜是父女吗？”
“不是。”云丫头回答得干脆。
“那你俩怎么在一起开店？”叶盈盈不解，“先前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家的客栈。”
“他是我找来的帮手，你也看见了，我一个小姑娘，要管这么大间客栈可不容易。”
“那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呀？”
“他打赌输了，自然得留下来还债咯。”云丫头耸肩，理所当然道。
“打赌？你们赌了什么？”
云丫头没回答，反而歪头问道：“你是不是想见国师呀？”
“嗯？是，怎么了？”
“今早宫门大开，所有人都可以去前门的广场那儿看国师祭祀。”
叶盈盈眨眨眼，幻阵中时序混乱，她都快忘了有这么回事。
“时辰快到了，再不去就见不着了。”云丫头提醒道，“国师不日就要飞升，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
叶盈盈反应过来，连忙跟云丫头道了声谢，匆匆跑去找云雁丘。
云雁丘见她朝自己冲来，也停下了同掌柜的谈话，转而用询问地目光看向她。
“我们得赶紧去找人！”叶盈盈一把抓起云雁丘的手就要往外走。
云雁丘怔愣地看了眼掌柜，对方没说话，只微笑着朝他俩挥手告别：“可别又忘了宵禁。”
街道上人头攒动，两人不一会儿便没入了人群之中。为了一睹国师的风采，人们不约而同朝着宫门涌去，叶盈盈和云雁丘紧紧握住彼此的双手，生怕被这人群汇聚成的洪流冲散。
越是靠近宫殿，人群便越是拥挤不堪，叶盈盈起初还走在前面，到后来她的身形已不足以与周围的人墙抗衡，只得换云雁丘站前边开道。两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挤进了前门，没成想，广场上更是人山人海。
这下有点麻烦了，叶盈盈有些犯难。她本想着，巫玥和赵逾霄如果平安一定也会来找詹衍，只要来詹衍会出现的地方就能顺便找到他俩。
但眼前的人潮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在这里面寻找他俩无异于大海捞针。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两人艰难地找到一处空当落脚，站定后听见周围人议论纷纷。
“听说这是国师最后一次为咱们越黎卜算国运了。”
“真的假的？”
“你自己看呗，没发现今日的卫兵都比往年多了不少？肯定是有大事。”
“那国师飞升的消息是真的咯？”
“我看假不了。”
“唉，你们说，以后没了国师，越黎该怎么办呀？”
“听说最近南方那些蛮夷屡次进犯，我有个那边的亲戚，前阵子都跑来投奔我们家了。”
“有什么好怕的？国师飞升以后，我们就有上界的人罩着了，他们到时候还敢嚣张到哪儿去？”
“也是，国师飞升以后就要成神了，到时候还不是随便一指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说得对！”
众人幻想着那副场面，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叶盈盈越听越觉得荒唐，这里的人们似乎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詹衍身上，他的声望似乎比这越黎的国主要高得多。
还是说，因为这是他自己设下的阵法，所以他在里面抹去了国主的威望？
就在叶盈盈思索间，通往宫殿深处的大门里走出一个身披玄色长袍的男子，他一出现，广场上瞬间沸腾起来，众人先是欢呼雀跃，随后纷纷朝他行礼跪拜。
“是国师，国师来了！”
叶盈盈朝那男子的方向望去，只见他昂首阔步，登上了广场中央的祭台。
祭台上放着一个火炉，那男子拿起一旁桌上的龟甲，两指并拢，在甲壳上比划了一番，随后便将龟甲置于火炉上烘烤。
跳动的火舌舔舐着龟甲，将甲壳烧得噼啪作响。过一会儿，国师将龟甲移开火焰，低头看向上面因灼烧而产生的裂纹，似是在解读这裂纹背后的含义。这一刻，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广场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视，静静等待着国师卜算的结果。
叶盈盈回过神来，猛然意识到这是个找人的绝佳机会，她连忙朝四周搜寻，试图找到巫玥和赵逾霄的身影。可眼睛来回转了几圈，都没瞧见他俩的影子。
她心里渐渐有些急躁，就在这时，祭台上的詹衍将龟甲收起，一言不发朝祭台下走去。
“怎么回事？国师怎么什么都没说？”
“难道结果对越黎不利吗？”
“怎么可能，有国师庇护，越黎几时有过大灾大难？”
“也是，那是为什么？”
人群开始骚动，大家纷纷站起身来，叶盈盈找准时机，一把抓住云雁丘的手：“走。”
两人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不断朝詹衍的方向靠近，人们还在为詹衍的沉默感到诧异，周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的疑惑，有的担忧，有的安慰。
不知是谁按捺不住，大喊了一声：“国师大人，请告诉我们结果吧！”
一呼百应，众人接连请求国师公布结果。见詹衍仍旧不做声准备往宫殿里走，着急的人们不再冷静，一窝蜂向他挤去，想拦住他的去路。
场面霎那间变得混乱起来，叶盈盈和云雁丘顺势被推挤到了前面。
卫兵们手持长枪背对着詹衍，将他围在中间阻止外人的靠近。詹衍就这么站在卫兵中间，不慌不忙，只是笔直地朝内门走去。
人们虽然迫切，但面对卫兵们的武器还是不敢轻易冲撞，只能大声呼喊，期盼于国师停下脚步，给他们一个答案。
可詹衍始终保持沉默，他目视前方，面色平静，在卫兵的护卫下走入内门，又随着缓缓关闭的大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霎时，钟声敲响，迷雾漫起，周围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个双目无神地转过身，往宫外走去。
宵禁又来了，是回去还是继续找詹衍？
叶盈盈一咬牙，攥紧云雁丘的手对他说道：“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找詹衍弄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