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嗯——”叶盈盈眯眼,清了清嗓子,忽地调侃道,“又是剑尊的徒弟又是盟主的旧友,你可真低调,一点也不跟我说。”
云雁丘微愣:“你原来在意这些吗?”
“怎么不在意?剑尊和赵盟主都是什么时候的人物了,你跟他们称兄道弟的,那按辈分来说也算是我的长辈了。”叶盈盈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以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云雁丘听完,眼里露出一丝苦涩:“你嫌我老?”
“不是!”叶盈盈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急忙解释说,“我就是觉得,之前以为你顶多比我大……”
她猛地闭上嘴,知道自己继续说下去,只会越描越黑。
云雁丘脸色明显更差了,叶盈盈见状来不及多想,干脆一把抱住他,半是讨好地在他胸口蹭了又蹭:“诶呀,你长这么好看,一点也不老。”
“那我要是长得不好看呢?”云雁丘低头问。
“嗯?”这是什么话?叶盈盈眨了眨眼,一时间呆若木鸡。
她自打认识云雁丘起,就没想过有这种可能,这让她怎么回答才好?
见她竟然在犹豫,云雁丘很是不满。他眉头轻蹙,幽怨地盯着叶盈盈的脸质问道:“这就答不上来了?”
“怎么会!”叶盈盈迅速转动脑子,试图为自己找补,“你就是你呀,什么样我都喜欢。”
说完,她又仰头啄了下云雁丘的唇角以示心意。等亲完再一看,云雁丘面色已经柔和不少,叶盈盈见状,不禁露出得逞的微笑,还是这这招奏效。
云雁丘哪能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但无所谓,他就吃这套,越多越好。
两人亲昵了一会儿,叶盈盈才说起正事:“你跟鬼算子是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他叫段游乾?”
说起这个,云雁丘垂眸,神色平淡:“我跟他接触的不算多,只知道他跟我师娘都出自延青宗。”
“你师娘……”叶盈盈愣了愣,北明剑尊原来有道侣?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嗯,我师娘秦问双,曾是延青宗的内门弟子。她待我很好,一直视如己出。”云雁丘介绍道。
“曾是?”叶盈盈有些不解。
“我拜入师父门下时,她好像就已经同延青宗断绝了关系。”
听起来,这里面似乎还有什么隐情……叶盈盈不禁陷入沉思,她突然想起刚认识云雁丘时,他曾说过,罗刹玉是鬼算子赠予别人的。
云雁丘没说这玉是送给他的,那鬼算子当初赠玉的对象,难道是这个秦问双?
叶盈盈刚想继续询问,赵逾霄就带着巫玥回来了。她一不留神被吸引去了注意,狐疑地看向巫玥,那眼神仿佛在问:你竟然就妥协了?
巫玥被她盯得不自在,嘴硬道:“怎么了,他求我的。”
“对,是我先求她的!”赵逾霄拍拍胸脯,脸上还有些小得意。
“好好好,你先……”叶盈盈忍俊不禁,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巫玥。
巫玥假装没看见,催促着众人往驿站赶去。到了驿站,四人一打听,得知前往凌云盟和离洲要坐不同的马车。几匹骏马喷着白气,被拴在通往不同方向的车辕上。
“那就在此别过了。”叶盈盈挥挥手,跟赵逾霄和巫玥道别。
只见赵逾霄突然冲着他俩用力抱拳,郑重地行了个礼:“云前辈,盈儿姑娘,这一路承蒙关照。”
“干嘛突然这么正经,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叶盈盈噗嗤一笑。
“也是。”赵逾霄被这么一说,尴尬地摸了摸脖子,“那我在凌云盟准备好庆功宴,等你俩凯旋。”
他故作轻松,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鬼算子的实力究竟如何,他不甚明了,但他知道,两人这一去,绝不比在津城容易。
在场的四人都清楚这一点,巫玥撇了撇嘴,别扭道:“可别死了。”
“放心。”叶盈盈扬了扬下巴,目光坚定,“我还得去凌云盟吃庆功宴呢。”
说罢,她转身跃上马车,衣袍在空中划出一道潇洒的弧线。
车夫鞭子一甩,马车在几声哨响下驶向远方。叶盈盈掀起车窗上的帘幕,注视着赵逾霄和巫玥的身影在车后渐渐缩小。
“怎么了?”云雁丘关心地问。
“没事。”叶盈盈放下窗帘,望向云雁丘,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就是觉得,被人这么记挂的感觉挺好。”
“是吗?”云雁丘挑眉,语气不禁染上几分酸味,“你当初离开玄明境的日子里,我不一直都在想你吗。”
嘶……叶盈盈倒吸一口凉气,突然发现云雁丘今天格外难哄。
但难归难,哄还是要哄的。
叶盈盈斜靠在云雁丘肩头,抬眸看着他,笑眯眯道:“我也一直想着你呀。”
“是吗?”
“当然!”叶盈盈摸进他手心,从指缝间伸出五指,扣住了他宽大的手掌,“这世上没有谁会比你对我更好了……”
叶盈盈目光微沉,牵起他的手凑到唇边,在冰冷的手背上印下了一个柔软的吻。
马车一路颠簸辗转,进入了离洲。两人在驿站下了车,望着路边栽种的杨树,叶盈盈一瞬间有些恍惚。
这是她复活以来,第一次踏进离洲的地界。曾经,她每每瞧见这些笔直高大的树木,心里便会生出一股归家的喜悦。
但这一次,她看着这些树,竟觉得陌生而紧张。
“先在这休息会儿。”云雁丘牵着她的手,安抚似的引她走进客栈。
两人点了壶茶,坐下小歇。客栈里没什么生意,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个过路的旅人,他们神色疲惫,随意扒完几口饭就匆匆往外走去,跟方才送叶盈盈她们过来的马车交谈。
云雁丘观察着几人的背影,转头问起店里的伙计:“最近来这儿的人都在往外面跑?”
“可不嘛。”伙计闲得无聊,同他唠道,“迷嗔山那边出了些状况,方圆数十里的人都在逃命。”
听见迷嗔山,叶盈盈目光一闪:“那边怎么了?”
“不知道。”伙计摇了摇头,“只听说是山附近好多人突然得了种怪病,怎么叫都没反应,跟个木头似的。”
伙计说着,还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那些懂点术法的说,这好像是什么,灵魂出窍……”
这症状,听着与枝县那会儿极为相似。叶盈盈猛地想起顾无思说过的话,枝县那些事,也不过是鬼算子利用别人替他做的试验。
他到底想干什么?叶盈盈心里一沉,面色愈发凝重。
“总之,不论二位是为何事前来,都尽早离开的好。”伙计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劝道,“我们这驿站离迷嗔山近得很,恐怕过不了多久也要关门大吉咯。”
叶盈盈沉默不语,她很清楚,迷嗔山附近的怪病定会引来周围宗门的调查,她必须抢在其他人之前,杀了鬼算子。
想到这,她拍桌而起,撂下几块碎银就转身朝外走去,云雁丘见状立马跟上:“鬼算子不见得还开着进山的路。”
“没关系。”叶盈盈走得极快,头也不回地答道。
迷嗔山,鬼算子隐居修炼之地,她曾经当做家的地方。它与玄明山的不同在于,进山的路并未用阵法遮蔽。鬼算子修的是炼器之术,他引以为傲,在进山的几条路上,用各式法器设下了天罗地网,只要踏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叶盈盈从幼时起就在山中嬉戏,山里有几条路可以到达鬼算子的居所,每条路分别在什么地方,路上又有怎样的机关,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唯一的变数,估计就是她死后这些年里,机关有没有改变。
叶盈盈来到她记忆中的入口,那是一扇紧闭的石门,门上布满了青苔,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使用和打理。
门边立着一座不起眼的石灯,在风雨的她伸手摸进灯室,寻到了隐藏在底部的机关。用力一转,沉重的石门发出轰隆声响,在二人面前缓缓开启。
“走吧。”叶盈盈轻声说。
在她印象里,这是最安全的一条道,由于入口极其隐蔽,鬼算子并未在里面设下多少陷阱。又或者说,通道的内部,便是天然的陷阱。
这通道很安静,里面湿漉且阴暗,没有任何的光亮。叶盈盈召出火焰,也不过能借着幽暗的火光勉强看清丁点前路。
云雁丘见状,连忙准备拿出定寒灯来照亮,但被叶盈盈厉声制止:“巫灵锁还在你身上呢。”
“无妨,在津城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幻境里,我没有使用多少灵力。”云雁丘并未太把巫灵锁的反噬放在心上,对他来说,那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那也不行,能不用就不用!”叶盈盈态度坚决,“跟我走就是了,这里面的布局没什么变化。”
云雁丘自觉拗不过她,遂作罢。
两人在漆黑的山洞里摸索着前路,越是深入,叶盈盈的记忆就越是清晰。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很爱走这条路进出,因为这里面几乎没什么陷阱,仅有的几处陷阱也设置得十分明显,可以说除了黑以外,非常的安全。
可是长大后她反而不爱来这里了,这儿实在太暗,她总会不经意间就提心吊胆。
说来也是奇怪,她一踏进这条通道,心跳便不由得紧张,这股紧张从何而来,她却说不太清楚。
是即将面对鬼算子的激动吗?好像不太对,那是对黑暗本能的恐惧吗?可在秘海鲛人族的幽牢时,她也并未有这种感觉。
叶盈盈的耳畔回荡着强有力的心跳声,她一边忍着心中异样的感受,一边认真寻找着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看见了另一扇石门,与入口异样,门边放着一盏石灯。
“到出口了。”叶盈盈回头对云雁丘说道。
只见云雁丘一脸严肃地走上前,伸手按在石门上探查。随即,他神色一凝,沉声道:“这后面的灵力不对劲。”
叶盈盈也将手放在门上,感知着门后的动静。正如云雁丘所说,这一门之隔的对面传来极其杂乱的灵力波动,宛若惊涛骇浪。
“或许,就是鬼算子的阵法。”叶盈盈抬眸,与云雁丘四目相对,昏暗的环境下,两人挨得极近,连呼吸都彼此交织。
叶盈盈不自觉愣了愣,蓦地提议说:“要不出去看看。”
云雁丘垂下眼帘,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平静道:“你别动,我去。”
说罢,他伸手转动了石灯里的机关,大门缓缓打开。一束刺眼的白光从对面照了进来,门的对面,是一条看似平平无奇的林间小道。
云雁丘向前迈出一步,穿过石门。他踩上结实的土地,并未感觉到异样,四周没有脚步声,只听见风吹树叶的声响和小鸟清脆的鸣叫。
风拂过脸庞,卷起几片落叶送入阴凉的山洞。叶盈盈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的景色,一草一木,都和她印象中的无甚差别。
她真的回来了……叶盈盈怔愣,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竟无意中驱使着她伸出了脚步。
就在她踏出石门的那一瞬,狂风大作,树叶纷飞,和谐的景象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下一刻,空气中回荡开一个苍老的声音:“你还是回来了。”
叶盈盈心里骇然,她想向前抓住云雁丘,却惊觉树叶形成的漩涡将她团团包围。
“鬼算子!”叶盈盈冲着周围大喝,“你想做什么?!”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纷繁的树叶沙沙作响,撩起人心里的急躁。
那漩涡渐渐收拢,朝她逼近,一点点剥夺了她移动的空间。紧接着,空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嗤笑,又像是安慰:“放心,你和他,都会回去……”
“一切,都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