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真好。
钟遇迷糊睁开眼睛,先是感慨了一下身子骨好重,还有被子有点少。
——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钟遇心道,好像遭了周瑜。
不可能,隐鸢阁没有遭周瑜的条件……等等,周瑜好像就在隐鸢阁。
钟遇睁眼,看见一头熟悉的长发,感受到凑到他脖颈的呼吸……还有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的周公瑾。
………………!!!
“隐鸢阁里面为什么会遭周瑜啊!!!师兄!”
钟遇用清晨一声喊打破了灵河边上宁静。
周瑜皱眉,眼睛都没有睁开的亲了一下钟遇,“别吵。”
他手勾着钟遇的脖子,发丝纠缠,身上好在还穿了中衣。
极其亲密的姿态。
……要不是他们分手了的话。
“你不要搞夜袭啊——”钟遇用指戳周瑜,“分手了不要纠缠不休。”
周瑜睁开眼睛,他凑近亲了一下钟遇,“对不起。”
“……”钟遇僵住了。
半晌,他才手指微动把人抱住,脸贴脸的蹭了蹭,“没有关系。”
“和好了?”周瑜问他。
“没有,我还在生气。”钟遇用舌尖勾勒周瑜的唇形,稍微的舔了舔,像是在尝味道,“你骗我。”
“……那怎么办呢?”周瑜语气温和下来,他看着钟遇神情,眼睛里满是笑,“身偿怎么样?”
“不要。”钟遇抱紧他,埋入他脖颈蹭了蹭,“对你不公平。而且我们的账在傩里面已经算完了。没有必要说抱歉的,我知道。”
“那和好?”周瑜用手将钟遇下巴托起来,手指合拢揉搓手中的脸,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睛问他。
“……不要。”钟遇找着由头拒绝,“你婚约没有解决。”
他握住周瑜的手腕,“不要动我的脸。”
“那你换一张脸。”周瑜从善如流,而且跃跃欲试,“我想要看你那一张。左慈那个妖道在旁边,我没有仔细瞧。”
“……不要。”
“你今天拒绝我三次,不期。”周瑜凑过来,先是亲了一下钟遇的脸,然后蹭了蹭他的脖颈,“那最后一个你得答应了。”
“嗯?”钟遇脸还在周瑜手中,他发出疑惑的音节。
“不答应日子还过不过了?”周瑜反问他,松开他的脸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他的眸子泛着温和,他说,“我爱你。”
——不是傩中死前,而是真真切切的说。这大概是他们之中第一次有人正式的说出心中的想法,不是在死前,也不是试探。
“嗯。我知道。”钟遇扣紧他的手,轻声回答道,“我也是。”
“所以和好吧,钟不期。”周瑜笑看他,“你今天已经拒绝我三次了。”
“……有人在这儿的。”旁边悠悠的传出
声音,“你们两个……傩里面死来死去的,都不觉得对方不合适吗?”
“各有胜负而已,各有心思而已。”钟遇说大实话,“喜欢是一种感觉,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
“最多死了感慨一下技不如人。”周瑜赞同,“还有自己谈的这一段感情真的荒唐又好笑,又得意沉沦这段感情的不是自己一个。”
“最得意的……大概还是。”钟遇笑牵起周瑜的手,在他的手背落下一个吻,“谁都没有心软。”
“……这真的是健康的感情吗?”广陵王在她被褥上发出大为震惊的疑惑,“这完全是病情吧?!”
“也可以这么算。”钟遇点头,他把周瑜从自己身上拉开起身,“但为什么要讲究那么多呢——反正,我答应了。”
他把睡皱的外袍脱下,“衣裳需要换一换,我先回去处理公务了。张超那边我还需要去帮忙。”
“等等,我有事问你。”周瑜直白开口,“左慈要你用我的傩研归不知,到底有什么用?”
“时间,空间。”钟遇把自己的配饰收起来,拿起自己的金柳枝簪子手指灵活的给周瑜簪起长发,“我直觉告诉我,这两个东西落在两个人手里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要是落在一个人的手里面……那他要做什么就由不得我们了。”
“归不知的弦是什么?”周瑜又问。
钟遇回答道,“联系。”
“天地之间皆有联系,而天地有和生灵有所联系。有些人都缘分很浅,有些人都缘分很深。”
“比如我和你。”
一根琴弦出现在周瑜面前,他抬手拨动,琴弦发出一声。
凄婉似泣血,颤动而不断。
有血色自琴弦蔓延而开,迷雾蔓延掩去血色。
“还有我和殿下。”
一根弦出现在广陵王面前,广陵王好奇的瞧着,也学着周瑜抬手拨动。
玉石轻碰之声,轻颤暂歇。
这根琴弦蔓延着金色的光晕,隐隐约约透出些许的紫色。
“天地啊……”钟遇垂眸,他的面容被轻柔的抚去变化,交错的琴弦浮现在他周身,“天地之缘皆系我,我同天地同归去……不对!”
他赶紧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周瑜扭头和广陵王道,“他看样子还是有点事情的。找个医师看看吧。”
广陵王严肃点头。
“喂!”钟遇顶着自己扇的巴掌印喊这兄妹俩,“有点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和你们兄妹俩有关。”
“周瑜,我们两个的傩最好还是不要混合在一起,还有殿下。”钟遇严肃起来,“我不太清楚左慈干了什么……但是殿下和周瑜的关系亲近到了一种不太正常的程度。”
“什么不太正常的程度?”广陵王和周瑜对视一眼,周瑜发问,“有多亲近?”
“关系。”钟遇看着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弦,他疑惑出声,“……好像是,本来就应该在一块的,被人强行分割了。”
“……那妖道和你说过什么没有?”周瑜问广陵王。
广陵王摇头,“不清楚。师尊并没有和我说过这些。”
“那我们的关系?”周瑜又去问钟遇,“和好了没有?”
“没有。”钟遇舒展眉头,眼睛带了笑意,“我要先立业。”
周瑜神色冷起来,“那这日子不过了?”
“我们有过搭伙过日子的时候吗?”钟遇反问他,“我们明明各干各的。从来都是聚少离多。”
“噗嗤。”广陵王忍不住笑出声来,“师弟快走!人我给你拦着!”
钟遇拿了周瑜的簪子溜出去,和早起的令狐茂点了点头,在昨日的香料前坐下,闻了闻香料,人便开傩走了。
钟遇拿了人簪子瞧了一下,心想周瑜大概不会把自己簪子当了,把周瑜簪子簪上头发换了一身衣服就去处理事务了。
真的很忙啊……王府书房和绣衣楼书房是同一间,钟遇不管理绣衣楼的事务,却要处理广陵王府和各方关系的事务。
一些他无法下决断的会留下给广陵王,重要的事情会整理出来单独书写。
“楼主呢?”傅融瞧着钟遇一心一意批改公文,忍不住在面前敲了敲桌案,问起广陵王道行踪来。
“还在隐鸢阁没有回来。”钟遇执笔批完一份公文才回答,“朝廷派遣殿下去调研益州州牧,隐鸢阁在蜀地,我过些时候会将公文交于殿下决断。”
“楼主身边可有护卫?”傅融问他,“我并未收到侍卫调动的指令。”
“前些时候殿下就已经调动了。”钟遇回复,“大约半月前就已经派遣一队侍卫往益州去,这是半月之前的公文。殿下无暇处理,瞧了后拖到了现在。”
“副官可还有事?无事还请离去,遇身体不适,无心应对傅副官的问答。”钟遇扯开一卷竹简,头也不抬的道。
傅融没有急着离开,他拿起钟遇批注的东西看起来。
钟遇并没有阻止,他甚至眼神都没有看过来。
……一些决策而已,还有王府和各处的回信和交道。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袁氏的文书好似有一种幽怨的味道,江东这边的文书大事小事都来说,隐鸢阁那边的动不动就让殿下回隐鸢阁取,甚至还有五斗米的文书……
钟遇用周瑜所有收藏的琴发誓——绝对是在撒娇打滚吧!
许都那边的文书倒是正常,不过瞧样子是文若写的。
真好,还是有一个正经的。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上司的风流韵事,特别是在公务文书里面知道……师兄!不要把公务文书随随便便的丢给我啊!
钟遇处理完公务文书,便重回了隐鸢阁,来不及和人打声招呼,一个踉跄好险没有倒下。
“投怀送抱?”周瑜捏住钟遇的脸,他另外一只手接住钟遇。
“不,是我要睡觉。”钟遇回抱住他,蹭了蹭发出邀请,“要一起午睡吗?”
“我还没有用膳。”周瑜敲敲钟遇的手示意他放开,“我过些时候也要回江东。”
“去我那边用吧。我也没有用膳来着。”钟遇放开他道,“我之后用傩把你送回江东去?”
“我这边还有侍卫。”周瑜拒绝,“你的傩也不能常开。”
“这种劝说你来说的话挺没有说服力。”钟遇从袖子里面拿出烟斗,他精神头不太好,眉眼厌厌,“毕竟你可不是什么听人劝的性子。”
“我去庖厨那边瞧瞧,看看能不能给你应付应付一下午膳。”钟遇道,“问一下师兄有什么喜欢的,她大概也还没用午膳。”
“她去和那个妖道去用午膳了。”周瑜瞧着他,“怎么不问我喜欢什么?”
“你喜欢什么?”钟遇问他。
周瑜思索了一会答不出来便道,“随便做做吧,应付一下。”
“也行。”钟遇点头,“随便应付吧。”
说是随便应付,实际上钟遇还是做了一顿比较好的。
周瑜倚在门口瞧他动作。
时光如此安静,仿佛就要就此停滞。
即便只是须臾,须臾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