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绣衣楼。
钟遇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好吵。
处理文书的时候,要尽力忽略郭嘉和贾诩的吵闹声、马超喊gen的声音、甚至还有张邈靠在他旁边嘴碎的声音……
他面无表情折了手中毛笔。
快步起身——提起身边的琴,一琴把最吵的马超砸晕,转身回望,扯住郭嘉衣领把人丢出书房,顺便安抚朝贾诩笑了笑,最后——他朝张邈露出一个笑。
“殿下不好了!陈留太守和太原太守打起来了!陈留太守看上去不太好……殿下您快来看看啊!”
钟遇抱着琴,靠在廊间柱子上,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郭嘉凑过来,夜郎香的烟草点燃,他在烟雾中问钟遇,“舒爽了?”
“嗯。好烦。”钟遇靠着柱子坐下来,琴被他丢在一边,“烦的想要杀人,公务文书袁氏太原兵马招募处理观棋叛逃出现的事务……”
“谁让你当初风流惹的桃花债?”郭嘉调笑他,也坐在他身边。
“我很洁身自好的好吧。”钟遇叹息,“你也对文和好一点不行?别扭成这样。”
“一眨眼嘉也是要当长辈的人了,还真的是挺不习惯啊。文若和唐夫人把名字取好了吗?”郭嘉不回答他,反而问起荀彧。
“喊什么唐夫人?”钟遇给他一肘子,“喊阿简或者唐将军。唐夫人算什么名号?”
“我错了……不期你别动手动脚的我怕。阿简和文若孩子名字取好了吗?”
“不清楚。”钟遇回他,把话题又扯回去,“你还没有说清楚你和文和怎么能别扭成这样。”
“又不一样的……”郭嘉偏头吐出烟雾,“你别你和周学弟那样你就瞧着我和阿和也那样。”
“等小红淑女遇得良缘了,看谁哭死去。”钟遇回他。
“小红淑女才不会像你和文若一样,说好了万花丛中过不沾花叶,结果一个个的摘花折枝选择的飞快。”
“哪儿快了?少说还搁人了几个月呢。”
“哪儿耽搁了?一见面就和人死灰复燃了还不快?”
“因为他脸实在太好看了。”钟遇理直气壮,“我只是遵从内心的选择。”
“天尊……以前同窗时候,也没有见你对他有如何关注啊。那个时候啊,不期你可真真美的独步天下。”
郭嘉说着,烟斗指指钟遇,“我实在没有瞧出来你很喜欢他的脸。”
“因为不怎么见吧。”钟遇回忆道,“那个时候年少风流,人又惫懒,自然除了你们和任何人也就将将萍水相逢的关系。至于美人……揽镜自照,美人镜中。”
“那当真的美人无情至极了。”郭嘉笑。
钟遇也笑,只是这笑实在带些苦意,一晃而去七年……谁人似少年。
他拿起琴来,琴上沾了血,周围乱糟糟的一片。
“好老的琴了,不期。”郭嘉瞧这把琴,“这是你学宫时候的那把吧?”
“嗯。文若帮忙收着。”钟遇点头,弹起记忆中的曲调,郭嘉笑靠在他肩上,烟斗晃着琴声的节拍。
——曲调依然,奏琴的人却已经弹不出那心气。
弹到最后钟遇甚至笑起来——弃琴不奏,拔剑剑舞。
衣袍翻飞,剑出如惊鸿划过天际。
“真的很好看诶。”广陵王趁着医官过去忙和身边的人道,“他学宫的时候也这样吗?”
“傩里面的学宫和众人保持很好的关系。现实中……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轻浮浪荡子。”周瑜拿着烟斗叹了一声,“学宫里头难得的麻烦……当时一听他弹的那个调调琴就砸出去了。”
“你和他学宫中没有交集?”广陵王奇怪问。
“常见,但是的确没有交集。”周瑜道,“没有心思去关注,久而久之便忘了。而且谁都默认他死了。”
“钟遇家里面和里八华有点关系,里八华大概也查到了想要把人培养起来。荆州那边派探子查过你和他们遇见的地方,钟遇毁的很干净。”
“唐简生产完后会来来我王府。”广陵王和周瑜道,“但是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有不安。”
“……钟遇也在不安。”周瑜看着舞剑的人,“说不安都算轻的了……他在恐惧。”
“他死亡的时候,从来都不恐惧。是那一种活着很好死了也行的样子,好兄弟娶了自己妹妹这件事……记住委屈一下男人没有什么,妹妹。”
“呃?”
“大不了让钟遇试出法子来了给你造一个。他身上生之傩在增长……他快要压不住了,压不住的话,他即便研了归不知,也算不上人了。”
“……什么意思?”
“他想要去死,妹妹,就是这么简单。如同凡人一般的死去,怎么死都可以,他不想要活了……生之傩对他的负担很大。”
“等等,他能生孩子?”广陵王瞪圆眼睛。
“具体我不知道,钟遇也不和我说。”周瑜说起这件事,“我怀疑他要开干了……最近在写信试探。如果我不问,他也不会和我说,最多哪天一个孩子丢过来说你孩子。”
“……能不能给我带?”广陵王有些意动。
周瑜烟斗戳戳她,“你最多就是想玩玩。”
“对了。”广陵王想起什么,“我前些时候去了并州见唐简,你们两个打算怎么过?唐简觉得钟遇会和你过,我倒是觉得你会和钟遇过。”
“谁知道,我们这事上……不必分太清。”周瑜看着钟遇的剑舞,“他无论是这张脸,还是那张脸,都长的很合我心意不是?”
“年少学宫的时候,我见着他想着的是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总归不是什么好词。傩中时候,记忆模糊的……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到底为什么非他不可。”
“他在隐鸢阁问我是否两清的时候,我答的是。傩中旧事一笔勾销,但最难算的反而是感情账。”
“我放不下。”周瑜坦然说,“察觉这点的时候,我忍不住笑。”
笑着笑着,突兀的就落了泪。
无端想要知道一个问题,那他呢?
那个时候钟遇的消息还没有,说不准会已是一方白骨。
那个时候江东在准备打荆州,周瑜也只能把这事放下。
得知孙坚被救下来,心中无缘无故的生出一种直觉,写信过去试探,得到一手娟秀小字。
隐鸢阁再见,他笑问过来,心叹,孽缘。
——我却不甘休。
钟遇瞧见人,收了剑来先朝广陵王行礼,“殿下。”
瞧着还是很正经的——忽略他背后慌乱的话。
“好久不见啊,周学弟……还有殿下。”郭嘉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行礼也歪歪斜斜的没有一个正形。
“打马将军下手重了些,打张邈学长我颇有分寸。”钟遇注意到广陵王目光看后面,微微一笑解释,“太吵了,没有心思处理文书,只能先下手为强。”
“真的是好凶残……就连我也被不期不念旧情的丢出书房了去。”郭嘉抱怨,“当真的是好生无情啊。我都不是不期你的心头肉了吗?”
“你和文和在一处,实在太吵了。”钟遇回他,“等些时候随我走,我要给你熬药喝了。”
郭嘉见钟遇提起这个,顿时苦了脸,“我们干点有意思的事情嘛,难得见面,不要提这些扫兴的事情。”
“我已经戒了去花楼了。不过可以陪你喝酒。”钟遇收剑回他,“你现在身体好虚,最好还是喝些药。”
“喝多了太苦。”
“酒是甜的。”
“你那酒软绵绵的没有力道,没有乐声,没有美人。”
“有独步天下的美人小红淑女,有我剑歌,还有年少时我在长安埋的酒。”
“……你在长安还埋了酒?”
“那个时候难得的一瓶好酒,地下已经埋了七年,前些时候才挖出来,未曾和文若还有你说。”
“你回了趟长安?”
“去取一块木料研琴。那树和我当真真的有缘啊,那么大的战火,居然恰恰好……给我留下够研一把琴的好木。”
“琴可否有名字?”郭嘉问他,“你当年给荀语送的一把扇子……名字是什么来着?”
“不记得了。”钟遇从袖子中拿出一把扇子来,“阿语给我退回来了。”
他“哗”的一声展开折扇,丹青稍有褪色,保存的很好,但是很新,“今日到的,随手拿过来了。那时候刀都用不准,做的可是真难瞧。”
“至于琴的名字……”钟遇瞧向周瑜,他说,“你觉得什么名字合适?我已经很少取名字了。”
“我也没有什么取名字的天赋。”周瑜回道,又问钟遇,“那把琴是那块木头做的?”
“嗯。”钟遇知道他说的木头是哪块,弯了弯眼睛,“当初还说你家中有姊妹我就给你,结果嘛……到底还是给了你。”
“看上的又不是人家姊妹……不期你别那么说话,温温柔柔的调调和调情样的。”郭嘉在旁边大胆开说。
钟遇踹他一脚,“在一起了语气温柔一点怎么了?”
郭嘉没有躲开他那一脚,而是故作柔弱的捂住自己心口,“啊……果然,不期你和文若都是见色忘义之辈,实在是嘉错付了。”
“滚。”钟遇把人提开,和广陵王道了一个别,也称得上解释的道,“我和奉孝、文和小聚,在我自己府中。殿下如若不忙,可来我家中用膳。”
“介意我带人来吗?师弟?”广陵王瞧了瞧周瑜,笑问钟遇。
“自然是不介意。”钟遇笑起来,他目光和周瑜对上,一触便没有分,“不如说……求之不得。”
他旁边的郭嘉翻了一个白眼,“好粘糊。”
“走了,反正没有你和文和之间的阴湿。”钟遇提着郭嘉领子,“我们可是自由恋爱诶。”
“也是。天尊,你能开窍已经很好了。”郭嘉感慨,“我还和荀语说过不要嫌弃你是一木头。”
“……你到底和阿语说了什么啊?”
他们声音远去
“他是木头诶。”广陵王歪头对周瑜打趣。
“我知道。”周瑜抽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来,眼里面带了笑,“但开窍了很好吃。”
“是不得已为之还是各有算计?”
“是不得已,但也算情投意合。我觉得他失去了那些麻烦的傩也很好。我知道他的疲倦,要是真的让傩在他身体里面发展下去,那才是最糟糕的。我们都走之后,让他靠着回忆走过千年吗?长生并不是他和我所求。”
“所以当一个普通人死去也没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