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未摔在地上滚了满身的泥泞，程维安只能是看他一眼随后便匆匆离去，他知道龙未会没事，他的当务之急是追上面前有意逃窜的嫌疑人。

楼上那个声音在龙未的耳朵里有些飘忽：“完了……我泼到人了，咋办呀？”

龙未站起身抹掉脸上的水，这水有一股腥味，不知道是洗过什么东西，耳朵里也进了一些水导致他听声音有些朦胧，他没有生气，只是在一瞬间感到有一些可惜和着急，于是在能看清前路之后他便继续跟上了程维安的足迹追了上去。

“包子”对这里不是很熟悉，慌不择路的他把脚下的路越跑越窄，他疯了一般推开行人和挡路的车子与杂物，想尽一切办法拖住身后警察追踪的脚步，巷道四通八达另一小组的队员看到从眼前一闪而过的三个人影心道不妙，于是留下一人继续注意情况后也追了上去。

“包子”原本还在和电话那头的人通着话哀求对方给自己指明一条生路，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包子”向对方怒吼，他边跑边喘便对着手机发怒：“你他妈的！人呢！说话啊！条子正追我……说话啊！喂？喂！！”

对面接头的人挂断了电话，毫无疑问，“包子”在此刻变成了一颗被废弃的棋子。

紧张的追逐戏在逼仄的城乡道路之中上演，那些行人被快速地掠过，纷纷让路驻足地看向奔跑的人影，眼看“包子”就要跑向前面的大路，程维安卯足了力气想要追上，可是长久的病症让他的双腿开始不停使唤，逐渐被身后赶来的年轻人反超，那个年轻人指着前面大喊着：“别跑！”

可是“包子”哪会听，反而是跑得更起劲了，他知道一旦自己停下这辈子就都完蛋了，于是拼了命地朝着大路跑去，“包子”奔出了城中村跑上大路，他以为接头人马上就会来接自己了，结果却是脚下一拌摔了个狗啃泥。

那个冲锋最前的年轻警察看准时机冲上来把“包子”死死地摁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就要给他的手上铐，而方才使绊子的好心人正站在一旁围观，她表情有些别扭地看着被摁在地上的人，不由地觉得大快人心。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程维安也在此时赶到现场，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抬起头就发现一辆蓝色卡车正在向着这边开过来，群众看到车子一哄而散，但那个年轻人和“包子”还都在地上无法起身。

年轻人看见了从远方来的大卡车，他想拉着“包子”起身，可却不知怎么的身下的人突然变得十分沉重。卡车司机看见了眼前还在地上的两个人，但他车速不减反增，眼神恶狠狠地要装死两人，年轻人使出浑身的力气自救，但是卡车离他越来越近，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然而下一秒就被程维安拉着滚到了一边。

卡车的轮子蹭着年轻人的背冲过去，他与生死只差毫厘，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无法在短时间内回过神，“包子”被程维安捞起来，而他则是被周围的人民群众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

司机没有停下，只是在回头看过一眼喧闹的人群之后便迅速逃离，他杀人的手段未能实施，“包子”捡回了一条命。

程维安将手里的“包子”交给了后来姗姗来迟的龙未，他则站在了路口遥遥地望向那辆卡车逃窜时车轮下溅起的混着泥点的水花，下一秒程维安拿起手机向其他人通信：“‘包子’已被逮捕，同伙从振兴东路向鹤东方向开车逃窜，车型是扶桑轻卡，蓝色车身，没有拍照，车轮均有泥渍，车后右侧尾灯损坏破裂，车上司机男性，无明显体貌特征看不清楚，迅速进行追捕拦截，二组上报队里通知关卡同志进行例行检查把关！别让他跑了。”

程维安说罢挂了电话一转头，这个时候才闻见了龙未身上的那股腥臭味，他看着战友满身泥泞的样子没好意思说，只是皱眉往旁边退了两步将注意力放在了“包子”身上，他没有问“包子”关于他自己或者是经谁指使的问题，而是语气中略带可惜地哀叹：“这一单干完他给你多少钱？据我了解你们的行情一次也就千把块吧，你瞅瞅……为了千把块就能买你一条命？”

“包子”默不作声，他被桎梏在人群之中，千万双的判官眼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审判他，他不敢抬头。

“你叫什么？身份证呢？”龙未问他。

“包子”还是低着头没说话，龙未语气里带了愠怒，再次问他：“叫什么名字，证件呢？”

话一出口，等来的还是一阵缄默，这时程维安头上来了脾气，他直接上手不顾对方的反抗在其身上搜出来了身份证，他将身份证也给龙未看，那小小的卡片上板板正正地写着：谢劲，男，1995年4月2日生人。

程维安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身份证上面的照片，又拿起来和现实里的谢劲比对比对，满脸疑惑：“你确定这是你吗？”

谢劲终于开口：“是我。”

“这看着真不像，你脸上可看不出来你是28的。”程维安望着谢劲的那一脸憔悴衰老的模样将身份证收了起来，“玩过没有？”

谢劲被这问题问得不明不白：“玩什么？”

程维安没有和他“指名道姓”，只是向着远方的空地看了一眼毫不在乎地讲：“你自己玩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说没有关系，跟我回队里验一下就知道了，到时候别跟我哭说什么都是人家逼你的怎么怎么着，没用。”

随后，程维安让那个年轻人先行将谢劲带回进行尿检，临走前程维安按着他的膀子拍了拍衣服上的泥点：“没见过你，叫什么？”

“报告程队，我叫郑星，星星的星。”

程维安捏了捏郑星的肩膀，往他的手里面塞了一包纸巾，说道：“郑星，你现在的任务是把谢劲带回队里面进行尿检，路上看好了，有情况第一时间打报告。”

“明白。”郑星点点头，和队友带着谢劲走了。

那一行人刚刚离开，程维安这边回到车上抓紧时间动身前往开车同伙的逃窜方向，在车上，程维安收到了人打来的电话：“程队，人找到了！”

这句话让程维安有些喜出望外，他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达成了目标，但对面警员仍有下半句话：“司机张晨辰，拒绝车辆检查后冲卡，但在检查点200米外追尾一辆大货车，车辆损毁较为严重，张晨辰头部、身体多处受伤，现在已经由120送往最近医院进行抢救……我们已经派人去了医院看着了，您赶紧来现场看一眼吧。”

“知道了，马上到。”

程维安一放下手机龙未就紧着问他：“怎么回事？跑了？”

“没跑，现在是个半死不活的状态，闯卡之后追尾了一辆满载的大货车，货车司机没事，但是嫌疑人可就有点难说，”程维安道，“伟伟说嫌疑人叫张晨辰，现在已经送往最近的医院了，也派人过去了，咱俩现在赶紧过去现场看看……”

不久之后龙未和程维安驱车赶到，远远过来就望见前面的路口处已经拉上了一片显眼的警戒线，程维安匆忙下车冲着迎过来的伟伟小跑过去问他目前现场的情况，但伟伟却说：“这个……您还是亲自到现场看看吧，那个场面我怕不太好跟您形容。”

伟伟这话说得程维安一头雾水，上一秒正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伟伟说不出话来，下一秒自个儿走到了车祸现场跟前这才知道原委，他张了张嘴，指着那辆被撞得惨不忍睹的卡车车头问：“这……是较为严重啊？”

伟伟看着程维安的脸点了点头。

“给车头都压成这样了没死就算命大了！”程维安一边说着一边跨过警戒线走到近处查看。

蓝色卡车的车头几乎被全部撞进了前面大货车的货箱下面，车门因为车辆骨架严重变形而无法闭合地大开着，挡风玻璃碎了一地，驾驶室之中也散落了不少车辆零件，司机张晨辰的血液仍然残留着湿度，整辆车的味道和状态很不好。

程维安检查过车头之后目光继续向后，他扫过车前轮和车厢，最后将注意力停在了车厢后门下的一滩血迹之上：“这是哪来的？”

“是车厢里装的动物的，都已经全部取出来清点过了，”伟伟身子微侧，让他去看一边已经堆放整齐的笼子山，“192只猫，98条狗，其中有27只已经因为车辆撞击严重而遭到伤害死亡了，因为原来的卡车已经不能再继续使用了，所以我们就先拿出来另外装车了。”

程维安远远地望向那些安安静静的猫狗，它们奄奄一息地趴在笼子里面互相依偎，都在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如果程维安猜得不错，这批动物的身体里面依旧装有毒品分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