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嘀哩哩风风火火地从不知道哪儿掏出了一根超大的天蓝色蜡笔，“那我现在就开始画吧，画一片特别广阔的大海！唔，画在哪里好呢？”
小梦快乐地跳到嘀哩哩肩上，“不如，咱们两个先一起去这个学校的艺术楼呀，那里有小学生们专门的画室和画具，我之前还在那儿见过有一整面墙那么大的涂鸦卷纸呢！”
“好呀好呀！”嘀哩哩兴致勃勃，“那红彤彤咱们一起……”
“红彤彤留下来设计洄游路线吧。”
……嗯？何童呲着八颗牙看了看不怀好意的小梦，这是要把我和嘀哩分开吗？没、没有道理啊……我都这么有想象力了竟然还征服不了这个怪婴？！
“嗯哼，其实也用不上设计啦……只要第一条鱼从水母通道游到涂鸦大海，那、那它游过的地方就是洄游的路线……”
“最好还是花点心思设计吧。”小梦无所谓地晃荡着小腿，歪了歪脑袋，“魔法的仪式太简单，很可能会不灵的呦。”
——怪婴！再歪头当心落枕！
何童看小梦悠哉悠哉坐在嘀哩哩肩上卖萌的样子，恨得牙根痒痒。不过说来也奇怪，何童刚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就见那个小梦挑衅似的把脑袋歪得更厉害了些……这个怪婴，不会还会点读心术吧？！
嘀哩哩有些迟疑，她不想和何童分开行动。而且，而且，何童的眼睛分明就在跟我说，她也不想和我分开呀……
“那，我们可以先一起画好大海，再回来一起创造洄……”
“饲养员，她都这么大了，你不会还放心不下吧？”姜莹一是个坏脾气的急性子，看两人为这么幼稚的事情在那磨磨叽叽，她的耐心“咻”一下消失殆尽，“不如我替你们决定？饲养员你和小梦就去艺术楼画涂鸦——而且最好要快，那些怪鱼现在游得越来越急了——等画好之后，就直接从窗子抛到艺术楼后面的升旗台上，我和文子会帮红彤彤赶鱼，也会保护她的安全，这样她只管用魔法创造出一条去升旗台的路就行。嗯？怎么样？我们速战速决。”
何童虚伪地咧了咧嘴，“……行、行吧。我，我都行。”
嘀哩哩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又从不知道哪儿抱了一个大大的柚子壳出来，双手捧着递给何童，“可以用这个当洄游的魔法道具呀！那些怪鱼平时住在不见天日的水母脑袋里，来到这里后又只能跟蓝蓝的月光和怪味水藻相伴，所以它们会被柚子壳里黄澄澄的月光和柚子清香吸引的——你可以用它来标明洄游的路呀。”
大大的柚子壳灯在嘀哩哩的手里慢悠悠地亮了起来。
何童美滋滋地抱过柚子壳，向嘀哩哩飞了个亲热的眼神，“你就请好吧！我没问题的！”
看着两个“精灵”在那旁若无人地腻歪，周文八卦地凑到姜莹一耳边轻声嘀咕：“……我看，她俩准有事儿！就算现在没事儿，以后也肯定要出事儿！”
“啊？”姜莹一嫌弃地瞥了周文一眼，“能不能收收你的性缘脑？”人类跟精灵，能出什么事。
“切，你不懂！女生之间的那点暧昧，根本瞒不过我的眼睛！”
“确实，我是不懂。不懂你们女同在想什么，”姜莹一皱着眉摇了几下脑袋，“尤其是你。”
——之所以说“你们”，是因为她也不知道宋歌在想什么。例如这么久了不见人影，到底是跑哪去了。例如这次到底又为什么跟自己发脾气。
嘀哩哩交待了几句，才觉得略略放下心，“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我先去画海，好吗，你一定要小心……”
她一步三回头地跟何童挥手告别，然后就风风火火地一溜烟跑走了，坐在肩上的小梦都被甩得后仰了一下。
何童抱着柚子壳灯，回头对两个魔法少女悻悻地笑了笑——嘀哩哩一走，她面对人类大人的社恐毛病就有点犯了。
“走，精灵姐姐，和我们去水母的通道吧。”
周文殷勤带路。
何童老实巴交地跟在两人身后，又理了理精灵尖尖帽，从自己这套装扮里获得了一些力量。我是精灵、我是精灵……何童在心里嘀咕着给自己打气。
水母通道现在正挂在一间教室的墙壁上，肉粉色的光幕令人不适地一下一下鼓动着，像是什么活物在呼吸一般。
教室里六面也都已经覆满了厚厚一层色彩诡丽的水藻和蕨类，何童刚进门就出溜了一下。
姜莹一上前用魔杖在光幕上敲了敲，“水母的通道每次一认出我们，就会一股脑地涌出一堆怪鱼来，所以之前我们都是等它吐不出新鱼的时候，才能进入通道。”
“……咦？这会这个通道怎么这么消停？”
周文狐疑地凑了上去。
水母通道依然有规律地一下一下鼓动着，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动静了。
“唔，或许我们得再等一会。”姜莹一皱着眉，有些不解地对何童说。
“咳，那我就先用柚子壳标记一下洄游路线吧。”何童踮了两下脚，对两个魔法少女露出个八颗牙齿的夸张笑容，“如果我的魔法生效，那新鱼应该就会自动地沿着柚子壳的香气游去升旗台的，这样也不用再麻烦你们赶鱼了。”
何童清了几下嗓子，然后“刷”地一下张开双手，一手托着大柚子壳，一手扑扇着大斗篷的翅膀，在原地旋转跳跃。
——动作指导，小魔女蒙娜。
“嗡嗡嗡——天灵灵，地灵灵，洄游的魔法一定行，嗡嗡——”
姜莹一合了合眼皮。
何童一边发出“嗡嗡”的噪音，一边跳大神一样双手托住大柚子，用手腕抖动着在水母通道前上下左右地留下一些柚子的香气。
水母通道里猛然传来一阵震颤，连教室墙壁都抖了一抖。
何童立刻没出息地抱着柚子跳出三米远。
姜莹一和周文也握紧了魔杖，戒备地守在通道两边，可接着通道就又再一次安静下来，依然没什么新鱼。
“……哈、哈！”何童擦了擦额头的汗，装模作样地挥着斗篷在原地跳了两圈，“那，那我就接着作法啦？”
说着就又用手腕抖着大柚子，旋转跳跃地颠出教室。
“嗡嗡嗡——天蓝蓝，月蓝蓝，背井离乡的傻鱼把家还，嗡嗡——”
听着那闹心的“嗡嗡”声走远，姜莹一才终于疲惫地翻出了一个白眼。
“多特别的一个精灵呀！”周文一脸痴迷地望着何童离去的方向，“我觉得为了她，我都要有勇气和可怕的饲养员公平竞争了！”
姜莹一又翻了一个精神抖擞的白眼。
却说嘀哩哩和小梦那边，两人已经找出了一张像墙壁那么大的涂鸦卷纸。
两人合力把卷纸摊开着铺在画室里，嘀哩哩半跪在地上，挥着超大的天蓝色蜡笔“刷刷刷”地涂抹着。
“……所以呀，你不要再为难她啦！”
两人正在聊何童的事情。
“我才没有！”小梦倔强又委屈地挺着小肚子立在一边，“为难人类……你是说我是坏小精灵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呀！”嘀哩哩无奈又宠溺地看了看小梦那委屈巴巴的小脸，“只是何童她，她是个敏感的女孩子，你这样会让她伤心的呀。”
——不要再喊那个神经兮兮的成年女人“女孩子”了！
小梦心累得很。
嘀哩哩极快地涂抹上一层清凌凌的天蓝色，这一大张涂鸦纸便立时泛出点隐隐的波光了。
她又从不知道哪儿掏出来两只红色和橘黄色的蜡笔。她记得何童说过，可爱的海洋主题手账会有大片的红色和橘黄色的珊瑚。
嘀哩哩一边美滋滋地画着红珊瑚，一边又忍不住和小梦聊起何童来。
“小梦，你老实讲，你觉得何童怎么样？”然后，还不等叹气的小梦答话，她就又自顾自地说：“是不是还挺有想象力的？其实，她常常会想不出来就瞎想一通，最后想出些匪夷所思的点子来呀！……你说，她是不是有点傻气？哈哈！”
嘀哩哩这番话听着不像好话，可那副甜蜜的表情看得小梦直头痛起来。
“……哩哩，你真的很不会看人。”小梦皱着小脸，“我只第一眼看到那个何童的眼睛，就知道她是个固执又疯狂的女人。”
“……啊？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因为这是事实啊！”小梦打算试试何童的止渴功效，腾地一下跳到了嘀哩哩手边，望着她情真意切地说：“看看她那些不讲道理的魔法，哩哩，难道你从来没有害怕过吗？”
“……怕什么？”嘀哩哩睁大些眼睛，“小梦，你真是的，你之前说萌萌没有想象力，现在又嫌何童太有想象力了吗？”
“……她、她那叫想象力吗？！”小梦纠结地在纸上来回踱起步来，“哩哩，看看这个噩梦小世界，还有那个越来越疯狂的小女孩，你难道就不担心自己死后的事情吗？以那个何童的任性程度，如果以后她不能接受你的死，要像这个小女孩闹起事来，那只怕会比水母难缠一百倍。到时候，谁能做她的善后工作？反正我和宋歌不行！”
嘀哩哩愣了一愣，她不由得想象了一下何童哭着在迷宫跳房子、在海边堆沙堡的情景——只是想象，她的心就已经疼得不行了。
小梦捕捉到嘀哩哩的情绪波动，期待地看她的反应。
嘀哩哩胸口隐蔽地起伏了几下，就快乐又无奈地笑起来，“哎呀小梦，你干嘛把何童想得这么任性？她是个成熟的大人呀，她对待生死很理智的，在田鼠王国，她还说复活这种事太荒唐了呢！”
说完嘀哩哩就又低头沉默地画起珊瑚来，不过这次就画得粗糙很多，她也想速战速决了。
小梦有些泄气。这便是她和嘀哩哩沟通的问题所在——嘀哩哩并不总对她敞开心扉，时常撒出许多谎来，而她自己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必须要在嘀哩哩面前做些伪装。
“……哩哩，理智对待陌生人的死亡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亲近的人的死那可就不一定了……”
嘀哩哩心乱如麻地又在纸上涂抹了几笔，就草草地结束了，“……好、好啦！就画成这样吧！来，小梦，你来为它加上一些传送的魔法吧！”
看着她那摆明要逃避的态度，小梦也只有长叹一口气，妥协地用脚在涂鸦上划出一个圆来。
划完站定，嘀哩哩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小梦那小小的身体，把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个场景甚至有些滑稽，因为小梦的小肩膀比嘀哩哩这个大人的脑袋还要窄上一些，可嘀哩哩那副依赖的姿态却十分自然。她就和过往漫长岁月里一样，自然地依赖着这个小小的小精灵。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何童以后真的没有办法接受……那，你就帮我照顾她吧。她可以和宋歌她们三个一起冒险，没准现实世界里还能成为好朋友呢……好吗，小梦？”
小梦可靠地点了点头。
但在嘀哩哩看不见的地方，她那孩子气的小脸简直快要哭出来了。无能为力，是的，她越来越常有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如果……如果何童的功效只有这么一点点，那还是趁早把她赶走比较好！
何童不知道她的闺蜜姐正怎么鄙视她的“功效”。她这会儿抱着柚子壳跳大神，也才跳到银杏树下而已。
初夏的季节，银杏叶翠生生的，可爱得很。
何童打算绕着银杏树多转几圈，也让那些悲惨的怪鱼多感受一下这么有品味的绿色风景。她已经转得有点头晕了——当然，也可能是“嗡嗡”得缺氧了。
姜莹一和周文守在水母通道边，心里越来越没底。
“……今天怎么会这么平静？”姜莹一皱眉。
“不会是，水母憋着什么坏吧，”周文瞪眼，“要不我钻进去看看？以前都不会隔这么久都没有鱼的。”
周文说着，麻利地攀上水母通道，半边身子探了进去。只见一只黑背白肚子的充气大鲨鱼把通道堵得严严实实的。
……哦，新材质啊……周文想，下一秒，充气大鲨鱼就像是惊奇弹跳盒里的什么弹簧玩偶一样，“啵”地一声挤着噗了出去，直接将倒霉的周文撞出通道，又牢牢地挤到了窗台上。
“啊——”周文只惨叫一声，就立刻被挤得喘不过气了。
姜莹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也被“嘭”地一下充满了气、把教室挤得满满当当的大鲨鱼压到地上动弹不得。
“……新、新材质……”姜莹一说出几个字，就觉得肺里的空气全被挤走了，只能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