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娘娘,请——”
幽珩十分自然地接过血香,而她迟疑了片刻也接了过来,学着幽珩的模样行礼,再将血香插入香鼎。
“承天道祥瑞,续魔域安宁——”
随着大祭司张开双手,迎着面前的那个香鼎念出祷词,他们刚刚插进去的香火仿若有了生命,散发出丝丝缕缕的血色烟雾,最后集中在一起,直冲天际。
血雾越来越浓,如一条天阶直通上界。
温漪宁顺着血阶往上看去,只觉一眼望不到头,身后众魔也跟着大祭司喊出祷词,他们一句句的祷词如信仰之力一般汇聚,那血阶也越来越宽大。
天道博爱众生,无忌何等族群。
故而魔族祭礼之时为天道献上信仰以祈求祥瑞,并不算奇怪,毕竟妖族和人族也有类似的仪式。
但……温漪宁回头看向高阶之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高阶之下已然被冲天魔气笼罩,密密匝匝的魔族都掩藏在魔气之内。
若非她已步入剑道一途,如今耳聪目明,恐怕还看不到魔气之下的众多魔族。
太过优秀的目力,甚至让她看清楚了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正如癫狂一般望着血阶,眼神里写满了对天道降下的祥瑞的渴望。
她收回目光看向幽珩,他此时也正望着血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偶尔在感受到她的不安之时,回头拍拍她的手安抚她。
就在这时,血阶成,散发出通天力量,四溢开来的力量依然是红色血雾一般,格外诡异。
温漪宁不禁在想,他们祈求的,真的是天道吗?
她没参与过宗门的祭天道仪式,但听师父说过,每当天道降下祥瑞,都是鹿群来贺,漫天彩云,就连散发出来的灵力都格外菁纯,故而修道之人都对这个仪式格外向往。
按理来说,这样的才算是祥瑞。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不断散发出血雾的血阶之上。
可眼前的这些……真的是祥瑞吗?
但在下一刻,天色倏然转晴,祥云万里,血阶渐渐消失在原地,就连身后汇聚的魔气也被洗涤一空。
香鼎高处缓缓浮现出一条巨龙,之后又跟着出来一只凤凰,龙凤缠绕,翱翔天际。
温漪宁还在想这龙凤的来历,就忽然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
回头看去,就见她正面无表情地将流心簪插进了幽珩的心口,在幽珩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狠狠搅动。
被痛意席卷的幽珩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质问她:“你要杀我?”
她没说话,沉默着与他对视,却在暗中悄悄催动了陨星石。
“尊上!”
肃风立马冲了过来就要制住她,却被幽珩抬手挡住了。
这时大祭司也反应了过来,拿起禅杖就要打向她,就在魔气要打到她身上的时候,她被一股力道揽住腰身躲开了。
大祭司被来人一掌击飞,倒在地上吐血。一旁的肃风也未能幸免,被横扫出去,无形的结界将他们困在三人之外。
高阶之下的魔族,半晌没听到动静,立于最前方的一个魔将正要上去查看,却被迎面而来的强大力量震晕了过去,后面的魔族纷纷上前,却无都被这隐形的结界阻隔在外。
剩下的见硬闯不成,纷纷释放放弃攻击,试图打破结界。
一时间,这一片地方陷入焦灼。
祭台上,烛越将她全身扫了一圈“没事吧?”
她摇摇头,从他身后出来,与幽珩相对而立,脸上没有了装出来的温柔,只有无尽的冷漠和恨意。
幽珩捂着自己的心口,拔出那把流心簪扔在地上,看向他们两人,眼里似悟似悲。
“我送你流心簪是盼你在我失控时有自保的能力,你居然用它杀我?”他的眼神看起来很是受伤。
“杀你如何?你杀我师妹的时候就没想过我有一日会杀了你吗?”
“她算什么东西?”幽珩终于崩溃了一般走近她,眼眶发红地质问她“她只是你师妹,我是你的夫君啊……”
温漪宁冷笑,真是好大一张脸。
她脸上的冷嘲刺痛了幽珩的双眼,偏偏嘴里还不肯放过他,说出的话如数九寒天的冰刺一般扎进他的心脏。
“夫君?如果不顾我意愿的强娶也算夫妻的话,那我今日就认这一次,亲自送你一程。怎么样?我的好夫君。”
不知是伤口太疼,还是她的话太狠,幽珩的额头冒出冷汗,发红的眼眶和控制不住四溢的魔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非常癫狂。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温漪宁……”他狂笑着,仿佛这样才算不低头。
“温漪宁,既如此恨我,又何必虚情假意同我过这十年,何必怀上我的孩子,何必……”
“你想多了,没有孩子。”她打断了幽珩的话,脸上的笑意格外残忍“我不会爱上杀我师妹的凶手,你记清楚了幽珩,从你杀了她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是仇人。”
话音刚落,她从袖子掏出他送给她的护心麟,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刺进他的心口,他的血划过她的手,落到袖子里,里面的陨星石似乎更烫了。
“幽珩,杀人偿命,去死吧!”
幽珩倒下之前拽住了她的手腕,她不得不被带着蹲在地上,也恰恰是这个角度,让她看清楚了这个高高在上的魔尊,此刻是何等情状。
他的一只手汇聚着魔气,却又在片刻后收拢回去。
“你……”他的唇角溢出的血越来越多,说话都有点困难,可他坚持捏住她的手腕,任她怎么甩也甩不开。
“宁宁……”
身后传来烛越的声音,她回头看去,知道他在催她,既然甩不开,那就让烛越来好了。
“烛越……”
“等等——”幽珩像是知道她要干什么,握着她的手又用力了一些,疼得她差点叫了出来。
温漪宁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与上一世自己竟融为了一体。
能感受那时的疼痛,能体会那时的悲伤,和胸腔中蓬勃的恨意,以及看到幽珩这般模样的痛快。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时的情绪。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梦快醒了?
“阿宁,如果我没有杀她呢?如果我没有杀你师妹你会不会——”
来不及多想,她的思绪就被幽珩打断,但他还未说完,身后的烛越突然拉开她“走!”
她一回头就看到一直掩藏在袖子里的陨星石,不知什么时候飞了出去,凌空悬在香鼎之上,落在快要消散的龙凤之间。
一时间光芒大盛,洒落在这一片狼藉的祭台之上。
而身后,倒在祭台前的幽珩,已经渐渐失去生息,一双眼还红着,死死盯着她所在的方向。
烛越把她推向陨星石撕开的裂缝“走!”
“一起走!”温漪宁拉住他的袖子,却被甩开。
“你先走!”
她这次直接拽住她的胳膊,拉着他一过去“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我早就用了幽珩的血,快点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陨星石逆转时空的能力太过逆天,因此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她拽着不再挣扎的烛越转身走进了一片暖光之中,身影彻底消失在原地。
她没有看到,在陨星石失去光芒的一瞬间,幽珩的尸体上浮现出一团黑雾,卡着最后一点缝隙跟了进来。
暖融融的光洒在她身上,她始一直拉着烛越的胳膊,却似乎在那片暖光里迷失了,她慌乱地喊着他的名字,四处寻找着想要重新抓住他。
“我在这儿。”
恍惚间,她听到了他的声音,空落的手心似乎也重新握住他的胳膊,她这才安心下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才从梦引里彻底清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草屋简陋的顶子,还未来得及思考那一段记忆力里的细节,就被手心温热的触感吓到。
“醒了?”
烛越独有的带点冷调的慵懒嗓音响起,温漪宁差点儿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就连烛越师父正握着她的手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竟也没反应过来。
看着他靠在自己床边,此时正低头瞧着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双桃花眼似有情意流转。
她不合时宜地想,烛越师父可真好看。
“还舍不得放开?”他笑着问道。
温漪宁这才发现,自己竟死死握着他的手,甚至还十指相扣!!!
看到的一瞬间,她恨不得自己没醒过来,怎么会这么尴尬啊?
她快速抽回自己的手腾地一声坐起来,不敢看他,脸上也染上了一层薄红。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记得自己是抓住了他的手,但那是在梦引里被陨星石吸进去之后,哪曾想现实中竟也握着人家的手不放。
“对……对不起啊师父,我是在梦引里……”
这会儿说梦引里握他手也不太合适吧?似乎有点儿越抹越黑的嫌疑。
温漪宁快速扯了个谎“我是在梦引里握了别人的手,不是故意要握你的手的。”
“别人?”
烛越低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手心,指尖轻捻。
“对对对,绝对不是师父你,绝对不是故意冒犯你的!”
温漪宁恨不得自己长十张嘴解释,却没看到烛越在听见她说不是他的时候,嘴角的弧度都拉直了。
“不是我,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