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太过骇人,温漪宁不由提高了声音。
“明明你和他都通过陨星石回溯到了现在,可为何独你拥有上一世的记忆,他却没有一点儿想起来的迹象,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就连幽珩那一团黑雾跟着你们穿梭过来,都记起了上一世。”
经过织春这番提点,温漪宁蓦然清醒。
是啊,明明她一直拉着他的胳膊,可为什么,他没有回来?
记忆回到她出梦引时,那朦胧的触感……
不对!她忽地想起那时,她好像不小心松开了他,所以才在慌乱中抓住了现实里烛越的手。
那上一世的烛越呢?
“他还在陨星石里?”
织春点头,温漪宁愣住。
按理说,她与烛越一同穿过的裂缝,应该是也是同一时间恢复前世的记忆。
她在落崖下遇见他之时,距离她恢复记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烛越却是一副从来不认识她的模样。
直到现在,她也没发现他有想起过什么。
“怎么会这样?”
不说她,就连幽珩都跟着回溯了,为何独他一个人被留在了陨星石里?
“我也不知道,但或许,三生镜能给你答案。”
“那他长期待在陨星石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他不是寻常人,陨星石对他来说,利大于害。”
听到它这么说,温漪宁才放下心来,师父的确不是寻常人,单说他被困落崖两千年还如此厉害,就足以见得。
想到这里,她恍然记起与他初见之时。
被困多年,却依然风姿绰约,瞧着像是宗门里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一般,唯一不一样的,是他身上多了些桀骜与懒散,少了些宗门的死板。
若说起这个,她又想起了徐行之,他倒和师父有些相像,不被所谓的道训束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像苏师兄吴师兄他们,身上责任重大,无论个性如何,总归都是被所谓的规矩辖制着,在规定的框子里长成不大一样的人。
那时穷途末路,她为了搏一丝生机,竟大着胆子与他周旋,说要帮他脱困,以求他的庇护。
不说那时的烛越不信她,就连她自己就不信自己,没有正儿八经学过阵法,就凭着那偷听来的一点儿知识,和乾坤袋里的一本阵法书,她就真的敢试。
那时她以为能将他困在那里的会是什么上古阵法,谁曾想竟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保护阵。
她也就是运气好,抢在别人之前遇到他,不然随便一个人给他解了阵法,她修剑道的路又得多拐个弯儿了。
想起那个潦草的保护阵,温漪宁陷入沉思,当时未曾深想,现在却突兀地有了疑惑。
师父已经那般厉害了,究竟是谁能将他困在那里,用的还是那样普通的保护阵。
而且烛越师父那么厉害的人,拿这个保护阵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甚至像是不识得这个保护阵一样,真是奇怪。
想不通,也就暂时不想了,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不是她该操心的。
确定了姜南没事,她自己也入了梦引知道了自己死亡以及重生的真相,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将圣树被盗的消息传回宗门。
虽说她答应了织春要陪新生的织春去寻回圣树,但她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她也知道织春并不是真的想靠她寻回圣树,它真正求的是她身后的烛越。
只有十年,时间紧迫,将消息传回宗门,发动宗门力量与她们一起,才更有胜算。
这般想着,温漪宁跟织春借了点灵力,避免被宗门察觉到她的气息,这才将其化成透白的灵蝶放了出去。
那带着事关四海九州生死存亡消息的灵蝶,在温漪宁手中飞出,离开东锦城,穿越千重山,跃过百余城,敲开了当世三大宗门之一——岁虚宗的结界大门。
结界内,负责守山的青衫弟子接到了这个灵蝶,看到透白色灵蝶和翅膀上刻着的收信人,心下一抖,赶忙不迭带着灵蝶穿过宗门大阵,直奔天宿峰而去。
——
天宿峰,大殿。
此时殿内气氛十分怪异,就连主位的宗主林乾都沉默无言。
而在他之前,正站着一个女子,着一身淡青色宗服,脸色格外难看,指着面前的一行人就开始指桑骂槐。
“苏璟川你不是宗门第一?还有吴道隐,还有你们……”女子脸上尽是愤怒,指着他们的手恨不得上去一人甩两耳刮子“你们不都是这宗门的佼佼者?怎么连个弱女子都保护不好?宁宁在这高手云集宗门内莫名失踪!姜姜跟你们去秘境你们也将她弄丢了,你们怎么还有脸回来?!”
说着,就听啪地一声,碎裂的瓷片四溅开来,却没有一个人敢躲,站在最前面的人,被溅起的瓷片割破了手背,他也一声不吭。
身后的众人,更是寒蝉若禁,低垂着脑袋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况且这本就是他们的责任。
“请师叔恕罪!此次秘境之行弄丢姜师妹是璟川之过,璟川愿承担所有罪责,待受过惩戒之后,我即刻下山去寻温师妹和姜师妹,璟川即使是死,也一定将她们找回来。”
“说的好听,还不是借口,宁宁失踪那么久,有几个人出去找了?她也就是命不好生成了女子,即使在药修一途上颇有天赋,但终究不是剑修,不受重视。若是哪个天资不错的剑修失踪了,那宗门恨不得倾巢出动去找啊,哪像我那可怜的徒儿,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
“云歌!你在说什么胡话!”
一直沉默的林乾终于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呵斥她。
云歌闻言却冷笑一声,转身看着她的好师兄“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们不允女子修剑就算了,连护她们周全都做不到,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还有他们,连个人都护不住,一个个的算什么师兄?干脆抹脖子死了算了!”
“云歌!漪宁和姜南都是我岁虚宗弟子,她们失踪我自然心疼,但你也不能胡搅蛮缠,为难璟川他们干什么?”
“我为难他们?姜南不是他们弄丢的?师兄,你偏心的太过了吧?”云歌冷笑一声“我巫川峰的弟子不是弟子,你们剑道四峰才算是吧?”
“行啊,那你们最好祈祷自己千万别伤了病了,千万别来我巫川峰求药!”
说罢,她袖子一甩就要走。
林乾也被她这番话气得面色铁青,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怕被骂回来,终究住了口。
苏璟川见状刚想解释,吴道隐就在他之前开了口。
“师叔息怒,宗主不是这个意思,姜南师妹一事是我们太过鲁莽,我愿与大师兄一起受罚,再一起下山去寻师妹,还望师叔息怒,莫要与宗主生了嫌隙。”
即使他这般说了,云歌心中还是怒气难消。
温漪宁是她的得意大弟子,莫名其妙在宗门内失踪,但林乾竟只是打发了一队弟子去寻,甚至都是修为不怎么样的弟子,别说寻人了,自己能回来都不错了!
一问就是苏璟川吴道隐他们有更重要的事。
行,他们没空,她自己去!
却仍被他阻拦,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屁话。总之就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不允许她离宗,说什么她没修为反而更危险。
要是有顶得上用的人去找,她又何苦顶着暴露的风险离宗去找?
要不是后来苏璟川来再三跟她保证一定会把宁宁找回来,她也不会那么放心地等在宗门。
结果呢?结果是又弄丢了她的一个徒弟!
“云歌,我知道你心中难受,若是这事发生在我身上我定然也是难以接受的,但你是巫川峰峰主,你手下还有诸多弟子,你难道要撇下她们吗?况且,我们现在首要的是弄清楚漪宁和姜南被谁抓走了,不然我们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找,反而是在浪费她们被救援的宝贵时间。”
吴道隐刚刚的一番话给了林乾一个台阶,他也缓下脸色跟云歌温声解释起来。
他这番话又是体桖又是解释,但唯独没有作为。
云歌心里冷笑,脸上却缓和了些,转身看着他问道:“好,那师兄要如何找她们的踪迹?”
宗门子弟都有魂灯,但魂灯只能观生死,生则灯火旺,死则魂灯灭。
如今温漪宁和姜南的魂灯都好好的,说明她们暂时没有遇到太大的危险,但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药修,总是让人担心她们的境况。
尤其是温漪宁,直接在宗门内失踪,就怕是被什么修为高深的坏人给掳走的。
越想,云歌心里就越焦灼,却又不得不耐下性子跟宗主周旋。
林乾不仅仅是一宗之主,他在内是岁虚宗宗主,在外还与其他二宗十二门的话事人同为这四海九州的权力人。
她能凭着自幼的情分与他这般拍桌子摔茶碗,却不能在他主动递来台阶的时候一脚踢开。
作为药修,尽管是岁虚宗巫川峰峰主,她依然要比其他峰主少些保障,不过这些不足也都被她超绝的药修天赋给抹平了。
他们需要她,需要她的丹药,需要她的巫川峰,所以她才敢说出刚刚那番话。
看似是气话,其实也是她的真心话。她丢了徒弟,疯一点儿,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怎么了?
世人大都对女子不公,凡间将她们困在后宅不允她们一展抱负,这宗门内也是一样,用所谓的道训压着所有女子的脊梁骨,要她们做无害的药修,不许她们有做剑修的痴念。
女子不能做剑修保护自己,还得炼丹学医救治剑修,怎么好事儿都让他们占了啊。
云歌心里翻汤倒海,一念间掀出这么多的风雨,最终也只能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去,刚想开口再问问有什么法器能追踪她们的行迹,就被突然而来的弟子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