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响后,呼啸的风雨声被关在门外,便利店迎来了新的客人。
商子音浑身上下湿透,袖口和衣摆都在往下滴水,头发湿漉漉黏在额头上,遮住了他的眼神。
有往外走的客人,经过他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往他脸上扫了一下,而后被他漆黑没有一点光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快步走了。
“你好,请问需要毛巾吗?”
一块干燥的长毛巾出现在旁边,穿着工作服的女生笑着,又往前伸了伸手:“擦一擦吧,不然会感冒的。”
商子音潮冷的手接触到干燥温暖的毛巾,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才接到手里来。先是擦了擦脸,等擦到头发的时候,那小姑娘又出现了,拿给他一杯热姜茶:“喝点吧,免费的。”怕他不要,又添了句:“大家都有。”
微烫的姜茶下肚,收缩的肌肉感受到暖意,才开始慢慢舒展。商子音顶着毛巾坐在了窗边,他望向窗外,只看到折射光线的玻璃上,有自己清晰的倒影,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被送到商家的自己。
瑟缩、不安、敏感又会被任何风吹草动吓一跳。
他和商洛一点也不像,至少商洛没有像他一样畏畏缩缩的曾经。
商子音在便利店枯坐了一个晚上,凌晨三点多,店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白炽灯还兢兢业业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他在这样温柔的灯光下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等到天光大亮,他又被一声玻璃磕在桌子上的声音惊醒。
有上班族拿着牛奶匆匆忙忙在他身边坐下,一边吃早饭,一边还要注意着手机上的消息。
商子音感觉自己喉咙火烧一般的干疼,声音也有些沙哑,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觉出温度高低。只好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随便拿了两个面包付钱,等手触碰到便利店门上的把手,他才感觉出自己滚烫的体温。
这一刻好像他的身体才反应过来,头晕头痛,眼睛干涩,腿脚也又酸又软,这些症状一齐找上他。
商子音在门口缓了一会儿,拖着麻痒的腿往他家那栋楼走,他其实有点看不清眼前的路,踉踉跄跄几下,最终在走到一片空地的时候,往前一软,倒了下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感觉自己撞到了人。
被他撞的人熟门熟路抱起他,示意身边的人先走,而后抱着人转了个方向,往更里面的那栋楼走去。
怀里的人很烫,灼热的呼吸透过他肩头的衣服吹在皮肤上,让乌星航忍不住把怀里人往上掂了掂。
他在这里住的时间很少,结果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恰好被某个人撞了满怀。
他抱着人回了自己家,等把人安置在床上,想了想又脱了商子音的衣服,衣服皱巴巴贴在商子音身上,一看就能明白是淋了雨一直没换。
头发虽然干了,但很毛躁,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那个矜贵的商影帝。
乌星航手指把挡在商子音眼皮上的头发掀开,原本白皙的脸此时更加惨白,更衬得脸颊上那一团烧红明显,可能是感觉到手掌微凉的温度,他的脸蹭在了乌星航手掌不愿离开。
掌心微烫的温度让人留恋,乌星航在他脸颊碰了碰,一边给赵晏青发信息,让他先去公司,有重要的事再找他。又给郑休去了电话,帮商子音请了假。
家庭医生刚才就叫了,他没有盲目给商子音吃药,只是又去卫生间拧了凉毛巾敷在他额头上。
完后给家庭医生又发了条消息,让他拿几个冰袋,而后才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远远看着商子音。
家庭医生很快来了,量了体温,又开了些退烧药,让他每隔四小时给商子音喂一次,最后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走了。
乌星航莫名其妙,还是去厨房烧了水,等晾冰一些才端着上楼喂药。
商子音烧得像一个火炉,他一贴近这人就凑上来,用脸用额头蹭他露出的小臂皮肤。乌星航被他弄得有点痒,眉头微皱,这是他第一次照顾生病的人,忍不住在心里叹:麻烦。
喂药又不知道要怎么让人吃下去,在网上查了一下,说是要半抱在怀里,哄着喂,生病的人情绪敏感,比较脆弱。
乌星航看看手上的药,有点想扔下不管了,但挣扎了一会儿,小臂上滚烫的温度还是让他按照网页上的做了。
他先把商子音扶起来一点放在臂弯里,而后才拿起药,低下头放轻声音,显得自己温柔一点:“该吃药了。”
商子音:“……”
怀里的人闭着眼,没有一点反应。
乌星航不信邪又叫了两声,依旧没有回应,但商子音皱着眉,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呻、吟,看上去很难受。
原本想去捏他下巴,暴力让商子音吃药的乌星航不忍再动手,一只手撑着商子音,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查询,而后皱着眉看完屏幕上的字。
【最好能亲一下宝宝的脸,这样很能安抚他们的情绪】
乌星航纳闷,原来生病的人需要这么离谱的照顾,一边关了手机,想按上面说的再试试。
他没注意到,网页下拉,显示的是育儿论坛。
所以再次轻哄着商子音吃药的乌星航声音更加温柔,甚至还加上了特殊的词,宝宝他叫不出口,只好擅自替换成别的:“乖,该吃药了。”
很奇怪,原本还在蹭来蹭去的人奇异地安静下来,任由他把药放进嘴里,只是怎么也不肯喝水。乌星航只好在他额头亲了一下,下一刻怀里的人睁开眼,只是他明显不清醒,眼神没有聚焦。
乌星航被这一眼看得莫名有些不自在,他用手掌挡住了商子音的眼睛,哄着把水也喝了下去。
感觉到掌心轻微的痒意,乌星航移开手掌,就见那双乌黑的瞳仁注视着他,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看着他,让他觉得像被阳光晃了一下眼。
有一瞬间,乌星航被这个眼神俘获,他注视回去,却感觉到里面有沉甸甸的,他永远可能也拿不起来的东西。
“睡吧。”
那双眼听话闭上,手却固执地捉住他的手臂。乌星航犹豫一下,靠在床头,也闭上了眼。
耳边的呼吸从一开始的急促变得舒缓,手臂上的温度却一直都在。
乌星航没有睡着,但他的眉头从一开始紧锁,到最后舒展,最终他低下头,眼神从头顶到下巴,将商子音的轮廓细细描摹了一遍。
阳光从炙热变得从容,橘色的光洒满窗台,商子音终于从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头顶小巧精致的吊灯与他家简单的风格是两种极端,他撑着酸软的身体坐起来,观察这个房间。
温馨又有家的氛围,屋主肯定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他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换了,现在穿的是一件真丝睡袍,内裤倒没有给他脱。
这让他一时神经又紧绷起来,从床上下来,商子音砸碎床头的水杯,取了一块最大的藏在手里,而后警惕地向屋门靠去。
离门口越近,脚步声越发清晰的传进他耳朵里,他深吸一口气,悄悄躲在了门边,打算等外面的人进来,他就动手。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口,商子音的呼吸声也随之停止。门把被人触动,“吱”一声,门刚打开,乌星航就感觉迎面而来一阵风,一双手在他有动作之前,就一手擒拿抵着他后背将他按在了墙上,微冷的触感也抵在他颈侧。
他没有挣扎,任由颈侧传来细微的疼痛。
“是你。”声音有些沙哑,原本充满狠厉抵着他的那只手也软了,颈侧的硬物被拿开。
“是我。”乌星航的声音慵懒松弛,似乎一点也没有被刚刚的事情影响,细听还有点愉快,“警惕心这么强。”
商子音捏着的玻璃碎片一下落在地上,他看着眼前略比他强壮一些的身体,明白刚才自己美梦的来源,心里没由来有些闷痛。
“感觉好点了吗?”乌星航问。
就像那些摔倒自己又站起来的孩子,在没有人关心的时候他们若无其事,但只要有人露出一点心疼的意思,眼泪瞬间就能决堤。
商子音这时才迟缓的发现身体上的不适,他的脑袋闷闷的胀疼,眼睛干涩,嗓子火烧火燎,疼痛绵密如同碳酸饮料里炸开的泡泡。
“没有。”
听到他的回答,乌星航眼神变了一下,他很轻易地转过身,和商子音面对面。因为这个动作,他们的距离变近,呼吸也交织着,暧昧在这一瞬间横生。
两人相互注视着,商子音的呼吸突然开始变得急促,他率先慌乱地撇开眼,垂眸,紧紧捏住了自己的手。
乌星航慢他一步,他迟疑了片刻,最后抬手把商子音的头按在了自己颈窝。他感觉到手下的身体在这一瞬开始剧烈颤抖,商子音就像不小心溺水的人,只能凭本能挣扎和呼吸。
他弓起自己的背,颤抖着,在乌星航温暖的颈窝里,发出一些喑哑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