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干嘛,面壁思过啊。”齐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画面里距离赵哇一几乎三个身位的距离,一只小粉鹅出现在了屏幕里。
赵哇一思绪刚刚回笼,看到对方的出现,连忙用鼠标操动着小黑鹅的小脚丫原地踏步着往墙壁里继续靠。
警长身份带来的极度恐惧与警惕再次弥漫心头。
“你什么身份?”赵哇一兴致不太高的发问,语气被乌云压得很低。
听着话术似乎是他在审问对方,可看着电脑屏幕,那已经完全屈身缩进墙角里的小黑鹅,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你还没告诉我你什么身份,我凭什么告诉你我什么身份。”齐濛也没敢轻举妄动,站在原地反过来质问。
似乎觉得对方的语气不太友善,便有些生气地撅起了自己的嘴巴。
“你是好人坏人?”黑色小鹅还在不停地原地踏步,但是墙壁尽头作为阻挡,他已经不能再前进半分。
“我是好人,”齐濛看着对方一个劲地往墙里靠,有些许的无奈,“你是不是有刀,一个劲儿的往墙里挤。”
赵哇一又记起了面板上高挂着的“刺客”角色,心中警铃大作。
“我有刀我现在就砍了你。”
“你别过来,我警告你。”
“你站着别动,我说了你别过来了,你是好人你就不要靠近我。”
赵哇一看着对方依旧还在往前移动的步伐,有些急张拘诸,如惊弓之鸟那般猛地呵斥出三声警告,而左手指尖已然搁置上空格键上蓄势待发。
他甚至将狂摁空格的声音不断敲击放大,让其透过直播麦克风传达到游戏的音量声道里。
但对方似乎觉得自己是在弄虚作假。
“哦,那你没刀这么怕死干嘛。”齐濛见对方势态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于是便大胆往赵哇一的方向靠了靠。
谁知还未移动分毫,就听到对面非常急迫的一声:“你靠近我干嘛,你还没说你什么身份,小心我刀你。”
赵哇一的声音又大了几分,明显已经是紧迫到了极点。
可是,齐濛哪会把这人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的威胁放在心上,一脸无语地就往对方的方向继续走。
谁知赵哇一直接应激一刀下去,他俩双双赴死。
瞬间,两局鹅腿上方,冒出了两只面面相觑的尸体。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果然-2,他俩小脑警长这不是正常剧情吗
——磕到了磕到了这就是宿敌吗,我爱了
——你俩碰到一起注定-2,这就是命运的吸引吧
——-2-2-2-2-2-2-2-2-2-2
——真无语了拿个警长不会玩能不能不玩,看出来了,完全没有任何游戏道德,玩游戏也不好好玩,估计给好人阵营减员是吧
——主播-2警长果不其然,尤其对面还是萌萌,这局我好像看过,你俩真的双宿双飞吧求求了
——只会用下半身行动的恶心人建议不要碰游戏
——真心疼齐濛,还要被这种人搞坏游戏体验,不会玩就不要玩好吧,还要拉别的主播陪葬真无语
——所以赵哇一到底什么时候被封号,看主播团建里天天有他我真的是一点都不想看
——既然不想看为什么还要看,不看就退出直播间啊
超管依旧在争分夺秒般地完成自己的业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似乎把一些磕他和齐濛的cp言论也一起给禁言了。
或许是因为弹幕刷得太快,一顺溜点下来不小心点错了几个,赵哇一觉得很有道理之后便没再继续深究了。
起初,基于不要错伤无辜的念头,他想从禁言列表里把被错误操作的账号放出来。
但是一点进去,看着密密麻麻的ID,他又果断放弃寻找了。
他和齐濛年纪相仿但却根本合不来,可就因如此,就因他俩总是针锋相对的缘故,“厅”里磕他俩cp的人不在少数。
甚至可以说,他俩是游戏团里的大热cp。
赵哇一起初和齐濛谈过这个问题,因为他并不愿意发展此类型的粉丝,尤其是和齐濛。但是刻意避嫌之后,效果反而适得其反,同时也弄得大家都很尴尬不愉快。
后来老张找他谈心,聊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告诉他:“吃网络这碗饭的,就是要学会营销才能留住观众,要把握住流量。更何况你俩都不用营销,正常互动就能有受众自动吸附,实在不想,规劝几句就好,又没人当真,你俩照常,大家看得开心就行,何必上纲上线呢?”
赵哇一本还想辩驳,但最终还是被老张的那句“上纲上线才是主播的失职”堵住了嘴,索性就没再提。
不过顺其自然发展的后果就是,他独播的时候也总有人提齐濛。
“我刚看到有几个好像误伤了,但是今天列表太多了不好找,你们去别的直播间看吧。”赵哇一反复捻动鼠标滚轮,看着深不见底的数据列表,很是震撼。
“直播禁言时间是三个小时,明天再来就自动解除了,我懒得找了。”
下一秒,赵哇一话音未落,游戏耳麦里的人声倏然间炸开。
“我草,赵哇一,我就走过去,”粉色的灵魂在画面里反复摇晃,齐濛痛苦不堪,继续呐喊,“你拿个警长真的没有用。”
朋友间的调侃虽说本不沾染半点其他的恶意,但是放在此情此景之下,不少人会对此节外生枝。
齐濛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出,虽赵哇一知道他并不是故意为之,毕竟这是他俩向来习惯的相处模式。
但在此情此景之下,他几乎是瞬间就反应到了接下来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但他也无法挽救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超管默哀。
希望老板能给人家加钱。
——把人家齐濛害成这样,真无语
——齐濛骂得好,这主播真傻逼
——无语无语无语无语无语无语无语无语无语无语无语无语无语
——人家只是主播之间的调侃,不要颠倒黑白好吗
——人家xql之间小打小闹,不要上纲上线好吧,我们小情侣一直是这种斗嘴的相处模式啊
——你拿个警长是真的没有用,建议主播别拿警长了,真的害人不浅
——你还是建议他别玩游戏了吧,他游戏态度也就那样,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没被封
——我的建议是别直播了,毕竟他没有脑子,全靠下半身活动
——房管能不能把这些黑子封了,真的好有病啊
——房管姐姐已经封了好多呜呜呜,根本封不完
——看个直播犯贱还不让人说,真大牌,不愧是□□了还能直播的人
——犯罪分子竟然还没被抓真的是可悲,竟然还能直播,天哪你背后到底傍上的是多大的资本啊,在这种情况下还安然无恙的,这个世界真可悲。
这一场直播下来不会拉了几万个账号进黑名单吧,赵哇一重新调出弹幕界面,看着那些已经无法显示的内容,心里感慨到。
“我问你什么身份了你自己不说还朝我冲,我不刀你刀谁啊。”赵哇一似乎并不在乎两人的死亡,反倒是语气寡淡地怼了回去。
毕竟他如今连这些污言秽语都有闲心去打趣,就更不会在意齐濛说的话了。
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后,赵哇一也不打算再听齐濛的各种驳斥,索性切到了生者画面,去看庄睦的操作。
弹幕估计又掀起了新一轮的风波,不过赵哇一无暇顾及。
虽说如今的直播间是夹带着漫天的谩骂,但是这比平常还要整整翻高两倍的观看人数,直接把他送到了直播热度第一。
坏处就是,在连山排海的弹幕里,他鲜少能看见粉丝送的礼物,甚至于只有一瞬,就消失在海洋之中。于是他只能被迫开了自动念礼物的直播机器,但是也因此,给了挑刺的人新的话题。
弹幕还在不停的刷,但比起事件刚开始苦不堪言苟且度日的自己,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倒不是崩溃到极致而产生的神经麻木,也除开超管们的精心呵护。
只是因为,自从柏闻晔给他打了那一通电话开始,他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不知道柏闻晔为什么会有他的私人电话,即使是在高中的时候,他们也未曾留下过任何联系方式,除了一个被他抛弃的虚假账号。
他也不知道明明已经是如此境地,对方为何还能这般信任自己,他们之间的伤痛与过往到底是被忘却了还是被抹平。
再者,赵哇一几乎无法从柏闻晔的温柔字句中脱身,那些落在耳畔的辞藻似乎生了根,只要清风稍稍吹拂而来,他就又能听见那句柔软又低沉的轻哄。
他让他别哭,他让他别怕,他说一切有他。
层出叠见的疑问每时每分都充斥在赵哇一的脑海里,他们像是以吸食人的脑干为生,牵动着其他神经开始载歌载舞。
赵哇一在这云里雾里捕捉不到任何落实的圆点,任凭这群困惑排山倒海地吞噬着他剩余的思维和情绪。
这些迷茫并非全是坏处,就比如现在,他甚至能将网上的污言秽语都抛之脑后。
但得来的坏处也着实清晰可见,短短几天,他像是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那般,砸碎了不知第几十个碗碟,走错了不知第几十个路口。
无论大天白日,亦或是夜深人静,柏闻晔好听的声音似乎依旧漂浮在耳畔,徘徊了数百个来回,轻佻的骚动着他的耳廓。
那些柔软的音色将字符揉搓拆解,化作盈千累万个细小的分子散布在耳内,如和煦春风那般跟着绒毛一起慢慢舞动。
而搔刮耳朵内壁的痒意气势磅礴地蔓延至心底,拨动他深藏的心弦,演奏出一首又一首令他羞涩至胸口发酸的舞曲。
“赵哇一呢,快点准备啊,就差你了。”主播们异口同声的呼唤从耳机里突然迸发开来,将赵哇一猛地从春日编织的暖梦里拖拽至现实。
他急忙握住鼠标点了个准备,但烟视媚行的状态将耳廓略施的粉黛衬显得更加红艳。
耳机里已然改变成游戏里的背景音乐,但传进赵哇一耳朵里的,只剩连绵不绝的心跳声振聋发聩。
他知道自己确实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