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以后,柏闻晔便再次从赵哇一的生活中消失了,离开之前的那一句“那就到此为止吧”,成了两人之间这段情感的最终判决。
赵哇一在第二天收拾行李的时候,被陈妈拦了下来。
陈妈说,柏闻晔已经自行搬了出去,而且考虑到他暂时没有新的房子,便让他在别墅里先住下来,等他找到了隐私保护做得足够好的房子,再搬出去也不迟。
赵哇一本想拒绝,毕竟自己已经跟对方闹到了这种地步,再留在这个地方无论如何都是不合适的,但柏闻晔似乎早就考虑到了他会拒绝这一点,于是让陈妈以一种几乎是公事公办的强硬语气怼了回去。
除开已经分手的恋人,他们之间还存在着上下级这一层关系,赵哇一身为影响力甚广的头部主播,倘若继续出现被人骚扰的情况,公司不可能坐视不管。那么就此继续追查下去,恐怕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毕竟是身不由己的情况,赵哇一最终还是妥协了。
而在找到姻缘链的那个晚上,赵哇一哭了一整宿。
这些从眼眶中坠落而下的雨滴没有半分失而复得的喜悦,反倒是无尽的痛苦与伤悲。因为在那个清醒时分,赵哇一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再次把柏闻晔弄丢了。
而这一次,是他自己亲手,将其推至与自己隔绝的那扇门后。
赵哇一就此消沉了整整一个多月,就连直播时的状态也十分差劲。许多主播特地来关心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赵哇一都只是简单地笑了笑从而敷衍过去。
一向引以为傲的狙击技术也被这种消极情绪感染从而碰了壁,自己的平均KD在短短一个月内骤降,甚至直接从国服排行榜上掉了下来。
观众和主播们对此很是震惊,因为要知道,赵哇一这么多年以来,从来就没有掉出过国服前一百,即便是曾经退网的那段时间,这人也在即将从榜上消失的下一秒钟,重新打了回去。
“我草你最近干啥了,你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你知道吗?”彼时,在周年庆活动的候场化妆室,图斯亓凑到他身边一个劲儿地寻根问底。
演播厅里的观众喧闹隐约渗透过了墙壁,图斯亓学着叫了几声,赵哇一只觉得心烦。
而刚被造型师抓好的头发,此刻因为他的烦躁情绪又被他弄乱了。于是两分钟后,果然被重新回到房间的造型师痛批了一顿。
赵哇一自知理亏,咂吧了几下嘴,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算了算了,问你几天了你都跟个闷葫芦一样啥都不说,”图斯亓转身从茶几上抽了一块点心,又大大咧咧地吃了起来,“不过你这个样子真的行么,等会儿还要领奖和打表演赛,这么多观众呢。”
图斯亓瞥了眼正闭目养神的人,心里不由地感慨到有时候老天确实不公平。
赵哇一的长相虽称不上惊为天人,但也足够清秀俊美,无论是在普通人还是他们这群游戏主播里,都是属于十分出众的姣好容貌,不然这人也不会拥有这么多颜粉。
他的素颜本就白净又夺人眼目,此刻附上一层锦上添花般的胭脂水粉,将其点缀得更加俊朗明媚。图斯亓觉着赵哇一现在跟他们好像都不是一个图层。
“你去明星嘉宾做客的版块吧,别来跟我们挤游戏主播赛道了,太伤人了。”图斯亓此时照了照身前的镜子,觉得有点酸。
“虽然我已经看习惯了你这张脸,但是别人拍合照的时候你能不能避开一点,免得把我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又给我搞没了。”
“神经病。”赵哇一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神经,没好气地骂了回去。
再次睁开眼时,造型师已经帮他重新弄好了头发。
而刚辅助完美食区做现场展示的庄睦,也恰好回到了休息室里,开门看见造型师时,礼貌地点头示意了一下。
“怎么样,好玩吗美食区的节目。”图斯亓瞧见庄睦回来,好奇心又驱使他转移了注意力,从赵哇一身边抽离,转身坐到了沙发那边去。
“还行,挺有意思的今年,感觉比以往办得牛逼多了。”
“真的假的,”图斯亓对此很感兴趣,但是由于身份原因他也不好跑到观众席去偷看,“细说细说,彩排的时候我看演播室就大得离谱。”
“他那个灶台甚至可以升降,而且全部舞台场地都是自动的,我靠前面突然全息投影一个美食模型给我吓一跳,巨他妈真。”庄睦所言不假,光从他的表情上看,就知道他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惹得图斯亓对自己没能到现场观看而感到分外可惜,接连发出了“哎呀”的叫唤。
“所以你去帮忙有东西吃吗,活动搞了点啥啊。”
“现场做糯米八宝鸭,还有一些翻糖蛋糕,总之很多菜系其实我也叫不出名字,反正我们就是帮忙打下手然后品尝,还有一些和观众的互动。”
“我草,真羡慕。”光是听着,图斯亓觉得自己的口水已经兜不住了。
“话说我觉得这个安排也挺奇怪的,美食区不应该找你去帮忙吗,怎么找我去做效果了。”庄睦的目光落在图斯亓那残留着蛋糕奶油的嘴角,没忍住笑出了声。
而一直在一旁没有出声的赵哇一,也见缝插针补了一句:“图斯亓要是去帮忙,人家都还没来得及品鉴呢他一个人全给炫完了。”
“说的也是哈哈哈哈。”庄睦觉得赵哇一说得很有道理,脑补到某些画面之后,旋即大笑起来。
看得图斯亓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话说你们知道等会儿我们打表演赛是悬空舞台吗?”庄睦笑够了,突然想起刚才在回来路上导演跟他说的位置,转而问了问他俩。
显然,在看到赵哇一和图斯亓完全呆滞住的神情的顷刻间,庄睦知道这俩是完全不知道了。
“什么悬空,难不成让我吊威亚上去,那机子怎么办?”图斯亓寻思着这个“表演赛”,不会真的被那些策划误解成了“表演”吧。
“不是,都说他这个舞台升降阶梯很多了,上面有悬挂着的两个平台,跟两个太空舱一样,我寻思应该正好就是两队。”
“不是,为啥要悬空啊,这就是豪横的资本吗?”
图斯亓试图想象了一下,还是没能构想出来与之相关的正常画面,他还是觉得是策划误解了表演赛的含义。
“差不多,”庄睦思考了一下,“我见下面有个新的全息设备,我怀疑是我们在那个机舱里面打游戏,然后正好下面这个大屏就是投影我们的游戏实况。”
“而且以我前面看到的舞台来说,估计也是全息的,直接第一视角代入感拉满,完全不需要3d眼镜,是真的夸张。”
听完庄睦的猜测,图斯亓整个人不由地兴奋起来。
而赵哇一与图斯亓不同,他对这种高新技术并不感兴趣,他更多关注的是这场比赛,以及在观众席坐着的某个人。
虽说现在的低落情绪迟迟无法挪离,但是在踏进演播室,面对成百上千个观众时,他不知道自己会有怎么样的转变,毕竟这种几近于让他回到电子竞技赛场上的画面,是他前半生一直为此澎湃的不灭理想。
“你行么你?”庄睦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又落到了他的身上,赵哇一抬眼看着他,挤出了个释然的微笑。
与图斯亓对他近期状态的关心不同,赵哇一知道庄睦在担心什么,他不可否认,那些中道崩殂的理想在被遗憾剥夺之后,说不在意与痛恨都是假话。
再次踏进如此触景生情的环境里,无非是将那些喟然长叹再次摆在了明面上,这跟主动撕开自己尚未愈合的伤口没有什么区别。
但赵哇一还是摇了摇头,缓和语气说了声:“没事。”
“这次这么多观众你好好打啊,虽然他们想要娱乐局,等会儿你又跟这段时间一样摆烂可是会被骂得很惨的。”图斯亓看向赵哇一,又提醒了一遍,他确实挺担心这件事,毕竟挑刺赵哇一的人本来就多。
“行,放心吧,我搞节目效果。”赵哇一笑了笑,想要揉进头发里的指尖在意识到造型师的犀利目光之后果断收了回来。
而后是一阵尴尬地笑。
二十分钟后,跟着工作人员走进那所谓的悬空游戏舱时,赵哇一终于知道庄睦口中的牛逼是什么意思了。
完全透明的二层平台,甚至连桌子都链接着投影的幕布,赵哇一踏进去的瞬间,甚至一时间没能找着屏幕的框架到底在哪里。
“我草,这身临其境啊。”
即便庄睦早有预料,可依旧被着夸张的设置震惊得长大了嘴巴。
要参与表演赛的十人,均是被此情此景,震撼得感慨万千。
紧接着,随着工作人员的安排,十人平均分成了两组,图斯亓和庄睦两位职业选手被分在了一起,且他们的队员分别是罗非、渡渡与老张,除开渡渡,其余均是十分强劲的对手。
反观他们这一边,除开齐濛和格格,另外两位则是生活区的情侣博主,男生叫小李,女生叫丝丝。赵哇一试探性询问了一下才知道,人家甚至是这几天才上手玩的kill sniper,可以说是完全萌新了。
“我觉得照阵容来看,胜负已定,合着这表演赛是血虐我们来做表演是吧。”小李自嘲地笑了笑,甚至因为自己和女朋友都不会玩,还颇有礼貌的先跟其他人道了个歉。
“没事,格格在呢,我不信庄睦敢打自家老婆。”赵哇一赶忙搭话,生怕这氛围就此僵住了。
“对,就是就是,等会儿小心他回家跪搓衣板!”齐濛也接话,两人一唱一和将这局面缓和了许多。
格格到是同丝丝解释起了一些注意事项,在这种情况下,女孩子之间的互帮补助会让这份紧张情绪消减许多。
另一边,赵哇一戴上耳机窝进电竞椅里,骨子里的振奋令他绷紧了腰背,指尖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鼠标。
血液深处似有无数奔腾野兽叫嚣,将那些深藏的记忆从海底打捞而起。
观众席上爆发而出的惊鸣声将主持人的声音几近覆盖,伴随着那些舞台上的灯光璀璨夺目,一切都有些虚无缥缈,仿若闯进了被扭动的万花筒里。
“庭室”其实早些年就不断邀请过他打表演赛,但由于各种原因,赵哇一都拒绝了。
大概是怕自己触景生情,让本就不牢固的心理防线再次崩塌,又大概是他不足够磊瑰不羁,那些浑噩不堪的自我卑贱将他的脊背压的很低。
曾经鹏程万里,踏着天赋与机遇,与梦想近在咫尺,可谁知后来飞来横祸,功亏一篑。
察觉到图斯亓投过来的关切目光,赵哇一摇着头笑了笑,示意自己没问题。
眼前的主持人还在源源不断地介绍着什么,赵哇一隔着玻璃听不清晰,但大差不差应该是给sniper killer做介绍。
而与此同时,眼前的屏幕开始出现了地图检索,以轮盘转动随机挑选的方式,指针在各个场景之间反复横跳。
伴随着主持人的话音落幕,指针也正好停到了它要选择的地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