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会永远沉溺在痛苦中,要想自由,唯有自渡。
春节过完不久便是江碎桉的生日,这一天对于她来说真是不太美好的一天,因为十年前的今天,她的父亲因为打麻将和别人吵了起来,闹得亲戚不欢而散,她的母亲已经两天没有回家,本来是姑姑帮她举办的生日,也是姑姑一直在厨房忙碌,可是父亲就因为在牌桌上和姑父吵了起来,他们一家最后还是离开了,亲戚们也走的走,散的散。
这些回忆随着年纪的增长渐渐模糊,但印象最深的是那时候有一个远亲家的姐姐陪着自己许愿,他们还一起吃蛋糕,幸好画面停留在了那里,以至于往后的岁岁年年里,她回忆起来的时候不会特别的悲伤与心酸,那是她过得最后一个生日,从此,再也没有人会为她过生日,而外婆去世后,再也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
江碎桉拿着小侄女的小板凳,就坐在离伯伯家不远的地方,小小的一只,仿佛和天地融合在了一起,抬头观赏着像棉花糖一样质感的雪从黑色的漩涡里飘落,原来连自己出生的环境都这么不明媚。
雪花落到小姑娘的鼻子上,融化后只有一丝丝的凉意,江碎桉想着如果真的有前世今生,那么她为什么还要选择做他们的孩子,她在天堂选妈妈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何槐之,有点想你怎么办?”江碎桉不自觉的脱口而出,头上忽然出现了一把伞,江碎桉刚好抬头就对上了何槐之温柔的眼眸,为什么他眼里都是她呢?
“想我要告诉我!”面前的男人张动着嘴唇,一字一句的告诉江碎桉,爱要表达,思念也是,江碎桉磋磨着嘴,欲言又止,最后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何槐之拉起江碎桉,“因为神明告诉我,有人不开心,所以我就来了。”
江碎桉回头注视着遗落在雪地里的椅子,原来印子扎在雪地里如此的深,自己在这里呆了很久很久,如果他不来会怎样呢,答案是不会怎么样,到了时间江碎桉就会离开的,物理层面的那种,只要不是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江碎桉都会坚强的活着,一如开在悬崖峭壁的野草,生生不息。
何槐之紧紧牵着江碎桉冰冷冻得没有血色的手,把它放在自己口袋里取暖“,真是半点不知道心疼自己!”
江碎桉无力的解释,“其实我原本想待一会就进屋的,谁先到发一会呆就忘记了,也有可能我太重了,所以……”
何槐之有些不悦,微微皱了皱眉,一脸担心,“重什么,我一只手就可以把你提起来,你就是要多吃一点饭,摸上去一点肉都没有。”
江碎桉小声的嘟囔着,“我吃的挺多的!”
何槐之嘴快反驳道:“这还叫多,你是不知道你高中的时候……”何槐之忽然意识到不对,于是戛然而止。
这反倒激起了江碎桉的好奇心,“什么意思,你知道我高中的事,未来我告诉你的吗?”望着江碎桉有些兴奋的表情,何槐之点了点头,“对,未来的你告诉我的。”
“那你和我讲讲呗,好不好何槐之。”
“好!”
华灯初上,人潮涌动,街头巷尾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即使是在外的旅客,也能感受到C城浓浓的热情与暖意,坐在路边吃着烧烤,感受赛博朋克与人文气息的割裂,和交融,C城是一座温柔到极致以至于包容万象的城市。
“那里是你和同学一起摆摊卖烧烤的地方。”顺着何槐之手指的方向上望了望,江碎桉用手指碰了碰鼻子,想着打工倒是在餐厅烤过肉,然后一脸认真的问:“你确定不是买烧烤,还有我总觉得那里应该有一个布偶熊。”
何槐之有些惊讶,“还有呢,你觉得还有什么?”
江碎桉想了想,实在没有了思绪,“没了吧。”
何槐之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情绪起伏,只是浅笑,随后摸了摸江碎桉软乎乎的粉色帽子,“很棒!”江碎桉笑得灿烂,忍不住自夸,“那我还挺适合做生意的,我当时一定赚了很多。”
何槐之骄傲的点头,然后竖了一个大拇指,“是的,碎碎很厉害。”
“其实我还挺想开一个奶茶店,再开个烤肉店的。”江碎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不是说我未来会从事金融嘛,那么我应该会投资餐饮什么的。”
何槐之顺着女孩的想法开口,“你开了很多餐饮店,来满足你爱吃的想法。”
其实是来满足江碎桉小时候的缺憾,何槐之并没有选择百分百说实话,他希望现在的小姑娘不要有任何的压力甚至是压抑。
江碎桉不禁怀疑,“虽然自己平时比较喜欢吃小蛋糕,也爱吃肉肉,但是应该不会到无肉不欢,没有甜品就哭闹的地步吧,自己对美食居然有这么多的执念,难道是潜意识,可是未来的江碎桉不是得了抑郁症吗?”
望着何槐之一脸无辜的表情,江碎桉想大概她生病了,胃口也很好吧。
其实不是的,江碎桉生病以后,暴饮暴食,之后再催吐,就是这样反反复复地折磨自己,好几次何槐之气急了,就把江碎桉绑在床上,自己亲自喂着粥食,江碎桉故意吐出来,还不小心吐到何槐之的脸上,江碎桉怯怯地看着他,结果何槐之并没有像爸爸妈妈一样突出嫌弃的表情,只是擦着脸上的粥,然后抱着江碎桉哭,房间里是沉闷的哭声,和小心翼翼的柔和的安抚声。
何槐之带着江碎桉继续散步,那是我曾经待过的高中,江碎桉听到这里惊讶不已,“你在C城读的高中,可是你不是S城人吗,为什么不直接在S城读,?”
何槐之则是一脸温吞的样子,“这个嘛,大概就是来流浪的吧~”见何槐之好像没有要说的意思,江碎桉的好奇只能止步于此。
看着何槐之爬墙,然后向自己伸手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孤单。
“还愣着干什么,拉着我的手,然后自己用力。”
“何槐之,你确定我爬的上去?”
何槐之则是轻笑一声,满是自信的说:“放心,你上的来!”
好吧,江碎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成功,跟在何槐之后面,到了楼上天台。
“这里的风景真的很广阔~”江碎桉感叹。
“高三那会我时常上来休息。”
“老师不会阻止吗,毕竟高考前的日子总是悲剧频发。”
“所以偷偷来啊~”何槐之冲着江碎桉眨眨眼,她忽然发现何槐之还挺俏皮的,“你怎么那么可爱啊~”江碎桉毫不吝啬的夸赞。
何槐之握着江碎桉的手然后碰了碰自己的脸,“我要是对你撒娇,你岂不是得沦陷。”
“少臭屁!”
两人漫步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江碎桉望着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脸平静,“何槐之我感觉自己规避掉了很多风险。”
“为什么这么想?”何槐之望着身旁的小姑娘。
“我也说不清具体的原因,比如江吟和张丽萍居然没有来找我麻烦,也没有任何联系,比如如果一开始我学的是金融,那么为什么高考填的不是这个,而且我居然还上了S大,现在的日子过得远比我想象的要太平,不过遗憾的是外婆没有看见我上大学就离开了。”女孩强忍住悲痛不再去回想。
“江碎桉,要走的人留不住的,这或许是……”何槐之看着江碎桉低下来的眼眸。
“我知道这是命数,或许我做出的努力依然改变不了什么?”江碎桉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
“你说会有神在帮我吗?”
“有啊,外婆在天堂保佑你平安喜乐。”还有曾经的江碎桉也在保护着你,后一句他没有说。
大概无知无觉总好过思绪万千。
“坐在这等我一下。”何槐之说。
江碎桉乖乖的坐在长椅上,忽然面前出现了一个布偶熊,拿着一堆气球,然后伸出他的小拳头,“这是给我的吗?”
看着布偶熊拖着笨重的脑袋点点头,江碎桉才伸手接过。
“快走,城管来了!”没想到放假期间还能遇到城管,江碎桉一听到就一个机灵,本能的反应赶紧拉着布偶熊跑。
“熊熊你没事吧。”江碎桉见没人追来,就停下来关心询问他的情况,@我得走了,熊熊,我朋友还在等我呢。”
他拉住了江碎桉的手,然后慢慢放下自己的头套,“我在这~”
“你刚刚离开就是去扮熊了?”
“为什么听到城管就拉着我跑。”何槐之带着一些期望的眼神看着小姑娘。
江碎桉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场景,她跑的贼快。
江碎桉则细细打量着何槐之扮熊的样子,忍俊不禁。
何槐之敲了敲没良心的小姑娘,然后慢慢的从兜兜里掏出一个盒子,等江碎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白色透亮的手镯已经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不行,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江碎桉说着就要伸手将镯子取下来。
何槐之握着江碎桉的手然后无比认真地说:“一块钱,这个呢我在地摊上买的本来三块钱,看在你生日的份上,再加上本来就是给你的礼物,你就给我一块钱吧!”
“真的吗?”江碎桉将信将疑。
“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
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给!”
“收下了,江碎桉!”
“嗯?”她以为何槐之有话要说,但是说了一半就停了,“怎么了?”
何槐之整理了一下女孩额前的碎发,“没什么,这一块钱绝对让你物有所值。”
注视着何槐之无所顾忌的眼神,那眸子里的爱意汹涌,江碎桉不知怎么的踮起脚尖,吻落在了何槐之的下巴,何槐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
江碎桉慌慌张张的解释,“这其实是表达谢意的意思,你知道吧,国外那种贴面礼,他们是表达问候,不过这都差不多 ,好了天晚了,快走吧。”
然后便匆匆忙忙的一个劲儿地往前走,何槐之贴心提醒,“走错方向啦,江碎桉。”
于是女孩又默默的调转方向。
何槐之躺在床上用手磨蹭着刚刚江碎桉落吻的位置,有些回味,“江碎桉到底是出于感动的回礼,还是……”
江碎桉睡不着,看着窗外的一望无际的夜,她总觉得与何槐之的故事很长很长。
相爱的人在雪中也不会走散,春天里的花即使在冬天也只是沉眠,荒野有了生机,野兽不在孤独。
假期结束,大一很快就开学,江碎桉总会比学校规定的时间早一些回来,只要是短假期她都会以离家太远不方便为由而呆在学校,比起回去,她更喜欢学校,自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