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蝉回主峰,见了陈令,陈令问她为何这么早回来?夏之蝉说段楸找了一个能使山里更进一步的东西,她护送他俩回来了。
“护送”
这二字多可笑。
陈令查探夏之蝉修为,还是个他娘筑基不久样子的废物,陈令越想越气,勃然大怒,站起来抬脚就朝她踹去!
在大堂四面黑合里,夏之蝉被踹的在光亮坚硬的大堂地上摔了一遭,五脏肺腑都要撕裂了,口里流出一口黏厚的血。
他娘吃了山里多少资源?一点用处没有!段楸找个金丹期上的东西跟她有什么关系?
段楸进山短短几年就做到这样,她呢?
陈令同陈武不一样,他从这孩子三四岁看她长大到今已不多厌烦了,何况枉问两三载,一年不到。对日常只是重复工作,帮这群废物解决吃喝拉撒的陈令来说,像隔两三月就见到这资质愚钝,碌碌无为的废物弟子,陈令焦头烂额,头都有两个大!
问她在山下干了什么?
走不通修仙这条路就仗自己还有点人吃的相在山下找个大户人家,她要这恶毒性子有什么用?收敛性子把自己嫁了!他们清门出门都没门头穿了!
……死了好色的张畏,到底死了一个支撑这黑心门派妄想登天道的柱子,夏之蝉发现他愈发过不好了。
夏之蝉圆形杏眼,望人歹毒明亮,她仅抬头望那一眼,陈令伸手把她掐来,她在空中死死挣扎,握着颈上一个无形的桎梏。
陈令泄愤了半天。
才想起来问她怎么知道段楸带回的东西是什么要干什么?
好啊,她怎么撺掇段楸,骗他把南峰秘密说出来的?
陈令恶狠狠笑着,又矍铄着眼掐夏之蝉。
夏之蝉几次翻白眼差点真翻死过去。
她心里不停想吐口水唾骂!
怎么,段楸就是被撺掇?她就是无边坏人??
—
段楸回来,陈武指示段楸去给他做饭!
晚上带他去密室!
陈武负手弓背,美滋滋。
鬼神跟在他们后面。
段楸要去厨房了,陈武在原地喂鬼神吃鱼僵。
……
发现这东西对这东西无用。
像喂到这怪物嘴边一只蚂蚱蛆蚁,鱼僵疯狂折腾,怪物毫无动静。天下大陆神奇,近来南海鬼门大开,陈武要不是在没振兴他们清门门楣前无法下山,他也想看这世界是不是要变化了,这世界是不是要灭亡了。
他手里一展,又生出许多附骨之蛆的鱼僵。
他恶毒阴湿地却像个慈祥的耄耋老头,给好久未回的孙子送上甜饴。
他脸上露出探究深入的神情。
“……”段楸看了一眼后不看了。
他在黄橙霞光斜照里,庖厨砧板上切菜做饭。
陈武因他回来了,叫死士偷偷下峰给他准备了些食材。
砧板却是脏的,锅灶灰尘密布,陈武辟谷早已不用吃东西,让他不停做东西给他吃。
上一次这样让他什么都做的还在魔窟。
段楸垂目默默切菜。
想自己这小半辈子要恨的人太多了,他永远首想到那个魔窟,杀不尽的魔。
那个万丈深渊上的天,天下面肮脏的一条横亘在魔窟里的水,水翁臭的他弱小时被按在这里面上百次,他后来偷偷报复,少了很多那种我要他们死的屈辱了。再后来坐在尸骨成堆里,明白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讲道理他不听,毫无动作引来他们激烈嘴脸,就是看不得你好,就是要你在这沼水里肮脏一辈子。人妖魔私心欲望挣烈,说谁是好的坏的。都没什么好东西,是以都死了算了。
切完最后一根青菜。
段楸抬手将锅灶用水清洗了。
是夜。
陈武举杯对着段楸。
可是为对着他背后头上明月。陈武精神抖擞异常,眼眶含泪,对着清门开山祖,各位宗师:
“敬我清门百年,百百年,千千年都在。为开一山用百命,守一山用我等子孙千命!”
嗓子泣血悲怆。
段楸拿着酒,一手托下颌。背后月光逼仄狭小起来般,周围黑圈,无星无风。
酒过一巡。至那年过年,已很久没喝酒的陈武带着防备,让自己忍住不喝了的带段楸去密室。
段楸问他带的鬼去哪了?
像戳穿最个紧要秘密,天衣无缝里漏风,陈武倏地道你也知他是鬼?
陈武老道更像蛇的攀附在段楸耳边,无时无刻不在睁着蛇瞳虎视眈眈他。段楸哂一声道:“我要不确他是鬼,我也不敢一路带着他了。”
陈武嘿嘿嘿笑。
进了密室。
上百只死士横尸在其中。
最引他为傲的金丹后期……
陈武本不打算给段楸看。
忍,忍了好半天。
到底拉着他跑去看他的金丹后。
死士身上穿着一身他在峰下,陈令手里薅来的江湖上小有名气的金昼甲,亮如白昼,等同光明。
陈武带段楸摸着死士盔甲,问他可有金丹实力了?
要死的鬼生性多疑。
段楸不装了,他反而不计较了。
过了第二天。
陈武想段楸在山里待着不下山了,段楸说不行。
陈武当即无反应,午时,把他拖出来带到密室,企图把他按在毒池里恐吓他走不走?
陈武给段楸喂了清门最至高的毒药,看着徒弟趔趔趄趄,寸步难移。
走到密室半道不到,毒逼丹田,脸青嘴紫。
陈武脑袋昏天黑地,什么细节都察觉不到了,心里只有他自己。
他不喜他们总这么自私让他一个人为这清门尤其耗尽寿命、自由、所有!他头发蓬乱,受不了的心里委屈越来越大,他想到在这地方待的长长久久,一个人瞧那望断天涯的月亮,想到自己孤苦伶仃的背影,发乌的嘴唇。
想到他曾忍不住耗寿命卜卦断出现今各种乱象,反派到处揭长露短,违背天道。
天看见了,天要整治了,仿佛他们也要竹篮打水了。
他更加抑制不住了,差点涕泪泗流,他抓着他衣服后襟,呛声问道他为什么不愿跟他待一块?!
“想当年是你硬要做我徒弟。”
“你现在想走?”陈武哈着臭气,喘气一声,“谁给你的命你说走就走?”
“你翅膀长大了硬了想摆脱我?你知道我有千万种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你你两年前杀不死我你现在也不会杀死我……”
他把段楸死死按在池子旁。
……
……
须臾,段楸体内毒药被他自身消化。
段楸吞噬过比他毒药还毒的毒物,他若变成蛇形,这世间万物他都能毫无坏用吃了。他冷汗津津里,陈武火爆给他口里喂上解毒药丸。
段楸还摊在池旁不说话。
陈武回神一点,问:“你傻了?”
段楸眯眯眼。
段楸有一阵没接触到这肮脏环臭的泥沼了,还是在他这样纵容妥协了还没回报里。他问陈武:“你想过头三还是头七?”
陈武大惊里。
一只手闪到他眼前。
狠狠攥住了他的脖颈把他往上提。
他第一步先下意识掰手挣扎。
而后想到他的法力。
法力四溢,撑得他周身黑气密布,整个密室都要因为他的生命给予而感同身受的湿湿答答。
不到五息。
陈武从面呈猪肝色到渐渐煞白,他身上破布褴褛越落越低。
陈武喉口发出声音。
“咯吱咯吱。”
密室里上百头死士异动。
段楸把他喉口掐得更死了。
另只手探出。
他把陈武口中舌拔了出来!
血从陈武口里飞溅而出,像道戏剧后腾出烟花。
陈武眼瞳一凸!
他不敢置信!
曾在山里还没筑基的刚入修行门的蝼蚁杀死了他。
他眼瞳里慢慢溢血。
……血色里有淡淡的红的东西。
陈武眼前花了。
他模模糊糊里看着眼前眼睛鼻子嘴各处异处的少年,想到他第一次来山的情景。
他也惯常这样,像刚才那样发疯。
负着手在其后不怀好意盯着夏之蝉身边的他。
一个一只手就捏死的跪地像求饶的背影,衣服穿的也不好。
是个妖。
他要把他带到南峰,帮清门除一祸害。
他把他带到密室……
把他头按在池上!
听到嘴唇发白发紫却跪地振振有词举誓。
报效清门。
……
他眼微微往上一掠。
看到了他还没炼死士前,预炼死士的豪情壮志。
看到了他的祖师。
他说不需要他们,他这一生一人待的时间也够久。他调皮贪玩,不爱听从任何命令,一个人就这样过一辈子也行。
可祖师惨死,清门不受大陆好眼,清门这么大个家是他们祖师完成的,他不继续,他再回头,清门杂草横生,这世上再无祖师。
也无那么多弟子。
弟子……
他眼角落下泪水。
想到他暗自带回南峰的那些苦苦央求他不要杀死他们的弟子……
他心软过吗?
摸过他们那颤抖的心跳吗?
祖师,弟子已忘却这些……
弟子这些年在发疯。
祖师,怎做是对,怎做是错。
大道至简是否?
家在否?
他阖上眼。
薨时头顶飘出一缕金缕烟。
金缕烟飘渺飞走。
段楸想抓。
没抓住。
——是至朴至纯的灵识。
他放下陈武。
鬼神阿烈走出。
……
……
段楸道:“让他跟这些死去的弟子待一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