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了？！”
刚被隐猎拎进8号喂食平台的下层安全室，凌明重新见到了飞弋教官与蔻丽等人，紧接着就得知悼墙的缺口已经被封闭的消息。
“可是左格还在里面呐！！”
飞弋教官面色一沉，厉声道：“他怎么会在？”
凌明急得扯头发，在众人面前不住地来回走动，“他以为你们掉下去了！他想去救人！我知道这很傻，但先救救他吧，拜托了！……”
飞弋教官摇摇头，扫了眼伫立在门边的那名隐猎，无奈地摊开手：“9号平台爆炸时莱恩也在那里，还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他们一直阻挠我进去搜救。”
话毕她走到控制台边，询问正在操作的粉发女生：“怎么样？”
“很快。”
蔻丽盯着蓝光屏幕上不断加载的界面，在成片的信号标识弹出来时喘了口气，抹了把额间急出的冷汗。
“这片区域的热成像图，生命信号密集，目前这样看不出什么，如果左格和莱恩还在，只要将他们与图卡安加稍作区别……”她边说边在控制面板上划划点点。
凌明也和其他人一起围上去，心惊胆战地看着安全系统加速运转，片刻后，共有两个人类的信号被识别出来，定位就在9号与10号平台之间的矮墙迷宫内。
学员们惊呼出声：“两个！会不会就是他俩？”
“那还等什么？”查尔斯心急如焚，转身冲安全室里的那名隐猎大喊：“看到没？他们两个人在里面！快去营救啊！！”
隐猎不为所动，依旧目不斜视地站着，冷声强调：“试炼地的图卡安加趁机潜入了城中，外面不安全，羽神卫已经下令封闭悼墙，也请你们随我撤回内城。”
飞弋教官默不作声，一手按在蔻丽肩膀上。
“再等等！”蔻丽不停地切换着页面，飞速浏览过那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的几百个影像图，“让我找出他们的准确位置。”
凌明晃着尾巴为她加油打气：“快啊姑奶奶！”
查尔斯站在他身旁，默默挽起了袖子。
“哈，找到了！”
距离最近的热成像仪捕捉到两人的身影，成功确定精准坐标后蔻丽露齿一笑，顺手点进画面。
霎时间，安全室内的所有人都目睹了这样的场景——巨幅的蓝光屏幕上，热成像图中的两人正以进行活塞运动的姿势在火热交流着。
上面的人体形明显要大一圈，搂着另一人的腰不断往前挺进，被摁在身下的人则一直在挣扎，手中还握着一把显色炽白的长刀。
飞弋教官眼瞳震动，双唇张开又合上。
蔻丽退开两步，讶然捂嘴喊道：“好淫|荡。”
查尔斯大喝：“绝对不可能！！”
凌明瞪着眼，嘴巴大张却只漏出了几串意义不明的音节，更多的人则陷入了长足的沉默。等他蓦然回过神来时，蔻丽和飞弋教官已经出其不意地将守在安全室内的隐猎撂倒了。
查尔斯蹲下身，麻利解除手臂的拟态，原生体前肢的毒刺在挣动的隐猎身上揩了几下。
麻醉毒素起效迅速，不消半分钟对方就两眼一闭，彻底不省人事了。
确认隐猎昏死过去，飞弋教官和蔻丽这才松开桎梏，拍拍手站起身。
“啊……”凌明再次目瞪口呆，“你们早就计划好了？”
“还好有你这个呆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查尔斯放下衣袖，随手拍了拍他的背。
“已经有图卡安加进入了外城，待在室内更加安全。”飞弋教官扭头吩咐，“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带他们两个回来。”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响起，动静很大，安全室内的众人顿时警惕起来，无声地以目光交流着。飞弋教官面不改色，抬手摸到腰间的哨箭。
……
左格醒过来时发现他们已经上了飞船。
加勒西学院为实地课配置了专门的考察飞船，由于走星隧航程不长，因此众人都集中在活动舱里。
舱内每三个座位并列成行，分别排布在两侧紧贴侧翼观景窗的位置。
此刻自己两边分别坐着凌明和陆晓华，与他们去程时一模一样——如若不是两位室友马上投来关切的目光，左格几乎要以为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只是一场梦。
自己昏迷时似乎接受过治疗，左格低下头，发现身上的外伤已然尽数痊愈，连溅上的血迹也被擦干净了，还披了件外套。
一看就知道是洛隆教官的。
陆晓华解释道：“时间紧迫，我们都没来得及去拿回自己的衣服。”
左格点点头，目光扫过整个活动舱，先前选择去圣祭的学员确实都还穿着那身祭袍。
想了想，他不解地问：“我们是怎么上飞船的？我都记不清了。”
“你当然记不清，那时你都晕过去了。”
凌明回想起现场两人的姿势，又想到热成像图的乌龙，不由得努努嘴，补充道：“好在洛隆教官动作够快，硬是开着飞船把你们两个接回来了。”
“嗯？”左格感觉头晕的症状又严重了些，抬手揉了揉眉心，“是你去告诉了洛隆教官？”
“那没有，”凌明摆摆手，“我还没来得及这么干呢，就被一个隐猎给逮住了，他把我拎去了飞弋教官她们那里。”
“她们早就被救出来了？”
“救什么啊，她们在8号平台看喂食，离爆炸的9号还有一段距离呢——早跟你说了吧！到头来人家没事，反倒是你，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蓝皮人边复盘边滔滔不绝地数落他。
左格安静地听着，继续问：“那洛隆教官是怎么及时赶到的？”
“嗐，”凌明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叠，“这就体现了人情世故的重要性了。”
身旁的陆晓华轻声开口：“羽神卫一得知消息，两仪师维西卡就转告了洛隆教官，还授予他通行特权，所以教官立刻去驾驶飞船，成功与飞弋教官汇合后就去接你们了。”
“原来是这样。”左格若有所悟。
凌明朝陆晓华扬了下眉毛，“喂，更劲爆的你还没说呢！”
“什么劲爆，这可不是什么乐子。”
陆晓华叹一口气，稍稍压低声音：“据说这次出现了体型出奇庞大的图卡安加，不止一只。有的从悼墙的缺口潜入城内，杀死了五十多名隐猎。”
“里面还有影侍和影侍长级别的，你说离谱不？”凌明以看热闹的心态谈论着，安慰地拍拍左格的肩，“没被你俩碰上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连两仪师都要亲自去组织狩猎呢！”
他缓缓皱眉，有些迷糊地眨了眨眼，“这样啊。”
“对了，莱恩呢？”
后排的座位上，黑发青年睁开眼，默然盯着手中朴实无华的长方形盒子。
“喝水吗？”身旁的查尔斯询问道。
莱恩摇摇头，开启盒子，两把骨刺刀就此映入眼帘。指尖触及那层银灰色的软金属，他分明记得，有一把遗落在了画有地图的那条通道中。
是无契捡回来的。
见他若有所思，查尔斯即刻在意识中给出回应。
好在有他在。那个羽神卫分明认出你了，悼墙装配有武器不用，说封闭就封得死死的，还不愿意多派几个厉害的隐猎进去营救，呵！
依我看，这次压根就是贼喊捉贼。爆炸是谁导致的，猜都不用猜！他怕不是身居高位太久了，忘记当年是怎么得到羽神卫之位的！
是我。莱恩平静回应。
“啊？！”
查尔斯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旋即紧忙捂住嘴，做贼似的四处张望，确认没人注意到自己的反常才放松下来。
什么？为什么啊？你看看你之前狼狈的模样，我都不知道怎么跟艾思拉解释……想炸来玩玩就算了，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吧？
查尔斯在意识里喋喋不休，不确定身旁的棘海妖是否竖立起精神屏障拒收消息了，毕竟他看起来有些呆滞，不像在倾听，也不像在思考。
走火入魔一般地平静着。
还是、晶核又失控了？他试探地问。
如果是的话，艾思拉肯定能感应到，那三姐妹又要急得跳脚了。如果不是……不可能啊，那么高那么厚的墙，还是两道，他要是能控制晶核到这种收放自如的地步，早在西联邦横着走了。
莱恩没有听取对方的心声，他平静地回想起在8号喂食平台上的那一幕——与它对视的刹那。
空洞如深渊的眼睛。
既属于猎手，也属于猎物。
晶核的暴动来得猝不及防，他用尽全力跌跌撞撞地去到另一处平台，没令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失态。当然，9号喂食平台上的那些隐星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掉落进试炼地后，一道陌生的声音反反复复在意识里回响，可他怎么都找不到源头。
那里分明已经没有活人了，仅剩正在狩猎的图卡安加。对了，还有一个冒失的蠢货。
察觉到异样，莱恩坐直了身子，在查尔斯的注目下挽起衣袖。右手的伤口已经修复，皮肤下却出现了几道黑色的阴影，像蠕虫一样在缓慢钻动。
“卧槽。”查尔斯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了？！之前还没有的……”
那些阴影蠕动着与血管重合，须臾之间自肌肤表层蜿蜒凸起，如疯长的藤蔓向上攀附，仿佛要像新芽破土那样挣破束缚。
莱恩蓦地取出骨刺刀，就着折叠的形态用尖端将手臂划开，任由掺杂了乌黑的鲜红徐徐溢出，然后揪住那层血淋淋的皮肤，猛然将其撕开。
“干什么你！”
查尔斯倒吸一口凉气，强行摁住身旁的人，惊疑不定地脱下外套给他止血，压低嗓音提醒道：“别在这里发疯。”
冷静冷静冷静，不然我只能用后招了。
“放开。”
话音刚落后颈就传来一阵刺痛，莱恩恼怒地望向意图强制关机的查尔斯，抬手给了他一拳，在意识彻底弥散之前，脑海中再次出现那道嘶哑的声音。
不要重蹈覆辙。
你要的答案，就在创世三箴之中。
趁人失去反应能力，查尔斯解开那扎成一团的外套，霎时冷汗直冒。
“不是吧。”
莱恩手臂的血管已经全部变成黑色，如虬枝般迂回凸起，看起来狰狞又怪异。被撕开了皮的那处肉色创口表面，乌黑的浊液在汇流涌动，恍惚间仿若组合成了……某种字符？
好像是——
查尔斯紧张地回忆着，总感觉自己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文字，然后冷不防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你来干什么！”
他忙不迭将莱恩的手重新裹好，抬头提防地瞅着面前的金发青年。
“没什么，我来看看。莱恩怎么还没醒？”
左格俯下身，越看越感觉不对劲，轻声问：“他好像在发抖，是很冷吗？”
没有多想，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到莱恩身上，又自然地在其身旁的空位坐下。
“管好你自己！”查尔斯没好气盯着他。
左格表情无辜：“我不打扰他。”
“你最好是。”
查尔斯满脸不信任，将莱恩往自己的方向挪动些许，又把骨刺刀收进盒子里放好。
左格安分地坐着，没再和敌意颇重的霍库瓦人搭话，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确实有些累了。
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没多久，不知为何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花香，还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呼气声。
碧蓝眼瞳猛然睁开，金色羽睫不安地翕动两下。
左格环顾四周片刻，再次确认他们是真的已经脱困了，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替莱恩掖好盖在身上的外套，然后重新恢复靠坐的姿势。
活动舱内其实不算安静，但那些声音在逐渐远去。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中毒不浅，以至于眼前的景象都镶上了七彩迷幻的光边，手中的花瑰丽异常，一朵、两朵、三朵……
感官如此割裂，就像是被肢解。
他听到两仪师吟咏祭曲，古老的咏叹调与祭袍上垂坠的金属羽鳞片碰撞交响。
被风沙裹挟的一声叹息穿透悼墙，风过花丛的婆娑之音连成一片，反复告诫他，不要回头。
他看到隐猎从阴影中现身，骨刃斩断怪物的脖颈，黑血溅射到莱恩被咬住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