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介绍一下。”
饭桌上，左格和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的莱恩坐在同一边，对面四个人则正襟危坐地等待被点名。
他从坐在自己正对面的开始介绍：“这个大块头叫班戈，是托卡星人。”
正在捏手指的班戈闻言，抽动两下他那双与猞猁相似的、耳尖带有簇毛的大耳朵，露出一个大大的憨笑，“嗨，你可以叫我班戈，或者戈戈都行——他们有时就这么叫。”
莱恩无言地看看左格，又看看托卡星人，在那双碧蓝眼瞳鼓励的注视下，机械地朝猫耳大汉点了点头。
“另外这两兄弟是灰泰坦，哥哥阿奇和弟弟阿久。”
看着很像吧？其实是从不同的蛋里孵出来的。他在意识里告诉莱恩。
年长些的阿奇故作沉稳地颔首，一旁的阿久则朝莱恩眨眨眼睛，笑得开朗，接着突发奇想般往前凑近一些，指着哥哥对莱恩道：“你知道他为什么叫阿奇吗？因为——”
“阿久！”阿奇着急地喊出声来，忙不迭去捂弟弟的嘴。
“因为妈妈打了个喷嚏才把他生出来的哈哈哈哈哈！”
捂嘴行动失败，阿奇于是恢复到面无波澜的状态，开始接力揭弟弟的底：“他磨蹭了很久都不肯出来，所以叫阿久。”
“……”
面对着这群社交悍匪，莱恩觉得自己的语言系统定是直截了当地失灵了，并且那两兄弟的目光还齐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好像真的期待他给出什么反应似的。
他茫然无措地望向身旁的人，对方倒是很给面子地被这两兄弟逗笑出声。
注意到他的视线后，左格停顿一瞬，安抚似的在桌底下握了握他的手。
温暖的触感自手部传来时莱恩险些没控制住露出困惑的表情。我又不是想要这个。他觉得莫名其妙，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也没将那只手甩开。
左格没觉得这样的安抚有什么不妥，只希望莱恩可以不用那么拘谨，毕竟交朋友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而当他准备继续介绍最后那个，也就是四人中唯一的伤员时，左格自己都忍不住哽了一下，勉强笑笑望向莱恩：
“还有被你揍了的这个，琼斯，他来自埃斯凯布尔的雪人族。”
莱恩越发局促的目光顺着左格的介绍缓缓移动。
白发黑皮的男人仍捂着自己侧脸，那和骨棘亲密接触过的区域此刻肿得老高，让原本英俊流畅的面庞变得崎岖不平。
他只能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格仔，你男朋友真厉害。”
“呃……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这称呼让左格不由得斜觑莱恩一眼，发现黑发青年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应，这才放心，又问他们几个：“鸣鸟告诉你们的？”
阿久又来劲儿了，上半身几乎都要趴在桌子上：“你是指哪个？告诉我们你来了，还是你有个男朋友的事？前一个的话确实是鸣鸟说的，至于后一个嘛，他没有明说，但是——”
“我们看出来了。”阿奇接着道。
“怎么看出来的？”
左格和莱恩异口同声，反应过来后又尴尬地对视一眼，松开了桌底下牵着的手。
“呐呐呐！”班戈忍不住一拍桌子，“连动作都这么同步了喂！”
琼斯瞥了眼两个人坐在一块却各看一边各自若有所思的样子，咕哝着对左格道：“你真应该看看刚才他以为你出事时的模样，那一下差点把我送走。”
莱恩低垂眼眸默不作声。见鬼，为什么自己会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不对，他忽而反应过来，是左格这家伙在暗悄悄地心花怒放，自己只是通过精神连接感知到了。
他不由得看了眼此刻正一脸正色地向琼斯表达歉意的金闪闪。
“你小子真够意思，这次是奔着带男朋友度假来的吧？双人千星游有没有安排上？”班戈瞅着左格打趣道，“以前可都是先来找我们的！”
“说来话长。”
左格摇摇头感慨道，回想起这次的加帕之行，还是觉得非常奇妙。
“我不嫌你话长！”阿久猛一摆手，盯着他们的双眼直发亮，“讲讲你们是怎么好上的？”
阿奇提醒道：“别忘了向我们介绍他。”
“好好好，”左格盛情难却，“莱恩是我在加勒西的同学，他是棘海妖，塞因斯坦莱茵海族群的新生代。”
他说着，看向身边的人：“我没记错吧？”
莱恩欲言又止，望着左格干瞪眼。我们什么时候好上了？你都不解释一下？？
唉，现在说啥他们都不会信的。左格无辜地笑笑。
对面四人在听到“棘海妖”这三个字后表情都有些微妙。
阿久不住地左右探头揣摩其他三人的神态，试图得到个统一的态度，未果而被阿奇狠敲了一下脑壳。
左格想问他们怎么了，服务机这时恰好端着托盘过来，动作麻利地卸下几个装着猩红液体的玻璃杯，留下一句“请慢用”便离开了。
挨得最近的他和班戈依次将酒杯传过去，琼斯拿到就一口闷了，拈出里面的冰块来敷脸。
“你虎不虎？”班戈看傻眼了，好心提醒道：“别忘记待会还要上去执勤，到时候酒精检测都过不了。”
“不行你送我一趟。”琼斯捏着冰块嘶嘶抽气，语气里更多是对自己一张俊脸的心疼。
阿久即刻自告奋勇：“这有什么的，我送你！”
阿奇将兴奋得就要站起身的弟弟按下来，不留情地泼冷水：“少来，你上次在环带横行超速被抓，禁飞期还没过呢。”
阿久闻言嘿嘿一笑，“我当时登记的是你的身份。”
“你个臭小子！”
左格自动过滤了他们几个吵闹的背景音，在昏黄的暖光灯下轻轻碰了碰莱恩面前的杯子，示意道：“试试？”
“这是什么？”
莱恩闻着这似曾相识的、介于血腥与锈味之间，还混杂了些微妙香气的红色不明液体，总觉得不太妙。
“冰血酒，这是用正宗的东庭血莓酿的，除了泰伦星大概就只有这里有稳定的供应了。”左格说着，在莱恩的注视下抿了一口。
啊，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罗塞喝了会发疯喝不到也会发疯的东西。莱恩微微皱眉。
“你喝吧。”他敬而远之地将玻璃杯往左格那边推了推。
左格表情有些遗憾，带着轻微的酒味凑近他，“真的不试试吗，那你想喝点什么？”
“不用。”
又一位服务机登场，众人只注意到它的头部上有一个非常显眼的凹陷。
这次呈上的是摆盘非常随便的主食，不知名的肉类、不知名的青菜和水果各自占据餐盘三分之一的位置。
不同于前一位，这位字面意义上脑子有坑的服务机明显十分健谈，一边放下餐盘一边喋喋不休：
“这是昨日在冰湖新鲜捕捞的以蓝带鱼为主并杂以其他随机三种鱼类做成的鱼肉拼盘，搭配一份圈养的色拉迪腿肉——不用我多说，泰伦星人的最爱！密奇果是从艾桑星空运的啊哈哈哈哈哈我在说什么，当然只能空运过来，蔬菜……”
左格一一接过，扫视一遍后打断服务机，询问道：“不是有一份不辣的吗？”
话痨的服务机头部显示屏出现一个加载中的符号，片刻后回答道：“抱歉啊，是厨师出错了，请谅解，毕竟他是活的，不是智能机。”
“我们马上为您更换，还是您更偏向退款？”
左格还没来得及回答，对面四个人就蹭地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我们吃完了，”班戈惬意地拍拍肚子，看着他们两个，“在外面等你们！”
不是才刚端上来吗？莱恩盯着已经被一扫而空的餐盘，感到匪夷所思，这帮人的进食速度简直能用风卷云残来形容。
“好，”左格对他们几个点点头，又转头回应服务机：“帮我换一下吧。”
“不用换了。”莱恩阻止道。
“你不是不能吃辣吗？别勉强啊。”
“没关系。”
莱恩瞅着那已经失去本色变得红彤彤的肉。看起来也不是很辣嘛。
莫名的要强让他无法接受因为不能吃辣而连累左格在这里等自己，特别是在其他几人已经一下子完事了的情况下。
“好吧。”既然莱恩坚持，左格于是摆手让服务机离开了。
“不行真的可以换的，不要因此差评啊，亲！”它显示屏上带着一个大大的感叹号，一步三回头地踟蹰着退下。
左格不由得又看他一眼，想再次询问的话到了嘴边，却被莱恩那分外坚毅刚强的眼神给逼得咽了回去。
好吧，吃吧。被辣哭可不怪我。
避开那加了非常显眼的致死量辣椒的肉，莱恩先吃了一口蔬菜，怎料这第一口就极度的不对劲。
辣，见鬼的辣，像有只无形的名为辣的大手揪住了他的舌头，无论如何都松不开，跟火炭接吻应该也就这感觉了。
左格眼睁睁看着莱恩抽着气一把抓起先前被推到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仰头猛灌一大口，旋即被呛得咳嗽不止，眉头紧皱。
他无可奈何地拍拍对方的背：“唉，小心点。”
稍微缓过些后，莱恩急不可耐地将玻璃杯中剩下的冰血酒一饮而尽，左格见他眼泪都要出来了，转头从杯里拈起一颗冰块塞进他嘴里。
自找苦吃的海胆此刻刺都缩了起来，恍惚地含着冰块哈气，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
左格叹了口气，还是唤服务机过来重新点了杯果汁和一份不辣的食物，然后他不解地拎着叉子在那份蔬菜里挑了挑，结果翻出一堆几乎与蔬菜融为一体的绿色辣椒圈。
两人无言对视片刻，莱恩很快就撇过头去，左格绷着脸，忍得分外艰难才让自己没看着那红肿的嘴唇笑出声来。
六翼神在上，看这家伙吃瘪简直是他最大的乐子。
反正嘴已经麻到没什么知觉了，莱恩愤愤地将剩下那杯冰血酒也一并喝掉。
“那是我……”
唉，算了。左格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