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格微微一笑,为他们终于可以坦诚相待而感到开心。
“所以你们这是谈拢了?”阿久团了个雪球扔到左格脚边,询问道。
左格朝他点头,四个人即刻围了上来。
“所以现在是怎么样,我们去打击走私团伙?”班戈抽动耳朵兴奋地询问,言语间暴露了他们一直在偷听的事实。
左格看向莱恩,他说:“我要去赫提。”
瞬间几个人安静得远处呼啸而过的风声清晰可闻。
阿奇很快给出了否定的评价:“这太危险了。”
阿久跟着附和:“对啊,这件事上报给佩恩将军,他一定会彻查清楚的。没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到那个地方去。”
班戈搔搔耳朵,觉得自己有必要也说一句,于是接着开口:“我也觉得。”
左格沉默半晌,他知道莱恩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就算是自己恐怕也不能说服对方。
而去赫提这三个字虽然听起来鲁莽武断,但其实真的是目前最快最优的解决方法,至少对于塞因斯坦来说绝对是如此。
要彻查驻守埃斯凯布尔的所有高级军官,这事非同小可,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达成。
何况佩恩将军据说昨天已经前往莱欧雷特第七星区镇压当地的反抗军暴行了,没有他本人坐镇,此事只能一推再推。
而如果最后这件事查出与埃斯凯布尔军官无关,芙琉斯是通过别的途径流入的,那搜查范围将更加广阔。
塞因斯坦真的等得了这么久吗?现在的情况多等待一天,他们的族人就会多一分危险。
莱恩突然得知这件事,然后便要去赫提,这不可能是他自己突发奇想,想必他是得到了母亲、主母或者是泽西塔的命令,去赫提查清这一切的源头。
强大的精神连接可以作为他们之间沟通的渠道,哪怕莱恩一去不回,只要能提供关键信息,牺牲他一个保全那么多的族人,对于以大局为重的始祖来说……也是合理的。
尽管他不想接受这样的合理性。
莱恩望着一言不发的左格,等待他的表态。
左格缓缓抬头,目光越过棘海妖看向鸣鸟,发现他也在沉默地注视着自己。
接收到左格的视线,鸣鸟转身走向停放在不远处的飞行摩托:“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再说。”
“哎,好。”班戈应声道。
左格将飞行摩托的引擎功率调到最大,他们将所有人都远远甩在了后头,以至于鸣鸟一路上不得不伏低身子并搂住他的腰。
回到链城,飞行摩托刚在泊位上停稳,鸣鸟脚才挨着地,左格就对着他问出了之前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红发男人稳住身形,侧过身无言地望向他,依旧神色自若。
“琼斯兜不住事的,他知道了一定会告诉你们。”左格补充道。
鸣鸟于是淡淡开口:“是,我早就知道了。”
“你就这样当做无事发生?”左格难以置信地来到他跟前,“至少也应该——”
“告诉你?”鸣鸟骤然提高声量打断了他,质疑道:“然后呢?让你像现在这样和他一起胡闹?”
“这不是胡闹!你知道那种表演是怎么回事,他的族人在被虐杀。”
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激烈,左格错开视线平复自己的情绪。
“那你也该知道,有权调动星隧的只能是四翼或级别更高的军官。”
鸣鸟尽量使自己平静不带任何情绪地相劝:“对埃斯凯布尔所有高等军官发动调查不是一件小事,佩恩将军如今在莱欧雷特七区还无法抽身,我们总要等他回来再说。”
左格摇摇头,无奈至极地辩驳:“七区这次的暴动蓄谋已久,涉及那么多个星系,背后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将军短时间内都不会分得出心处理此事的。”
“那我们也只能等。”鸣鸟闭上眼。
“芙琉斯继续流入联盟,会有多少棘海妖因此丧生,难道没有祸害到我们自己身上就可以视若无睹吗?”
“那就让泽西塔先把她的族人召回,好好待在塞因斯坦就不会遭遇不测。”
鸣鸟语气不悦,眸光意味不明地闪动着,带着不言而喻的质疑。
你到底是因为他们还是因为他?
左格读懂了那眼神中暗含的意味,因为读懂了所以更加不可置信。
是,他承认这其中当然有莱恩的原因,他对他有感情——不论是何种性质的,而无论他们以后是分道扬镳还是如何,他都不会眼睁睁看着莱恩去送死。
但他无法不震惊于眼前人的冷漠。
记忆里的鸣鸟强大耀眼,包容且富有正义感,一如他印象里的其他莫勒星人,幼时的他甚至为自己能得到这样一位善良却强悍的兄长的引导而感到自豪。
而现在这个人告诉他,哪怕事情是错的但权衡利弊他们也只能任其发生。
“这并不是他们的过错,为什么要让受害者来承担后果?”左格哑声开口。
“我们还能做到更多吗?”
“你可以上报给索辛长官。”
鸣鸟的表情瞬间凝固。
埃斯凯布尔终年的寒风都吹不化的炽热灵魂在这一刻悄无声息地僵化。
明明身处层层屏障防护的城内,他却感受到一股逐渐攀升挥之不去的凉意。
左格不再看他的神情,继续道:“这或许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但事关环带调度的保密性和千星要塞驻地的安全,她会重视的。”
鸣鸟几乎没听清左格后面说了什么。
索辛这个名字一经他的口念出,他就清楚他们之间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作为泰伦国安部情报组织的总负责人,她是自己的直系上司。
从一开始,他的任务就是监视并保护左格,秘密处理掉他身边一切可能造成威胁的存在。
他一直以为左格没有察觉,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所以他才会突然抗拒自己的陪伴,才会一声不吭地从首都军校退学然后跑到阿德纳斯。
无言的对峙中,鸣鸟张了张嘴,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
“好,我会上报给长官,但确保你的安全才是我的第一要务,那只棘海妖太可疑了,在我确定他的身份之前——”
“他已经向我坦白了身份,”金发青年的声线染上了些许疲惫的意味,“你若是不信,大可向泽西塔取证。”
在这无法言说的疲惫中他缓缓闭眼,再次睁开时像是有了足够的支撑般,定定地直视面前的人。
“反正你不是第一次和她联系,不是吗?”
他的声音足够平和,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却还是在鸣鸟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却还装得一无所知,仿若无事发生般地与他相处着。
自己确实“处理”过不少他的朋友,甚至是恋人,这其中几分是私心几分是职责或许他自己都已分不清。
而这些左格都容忍了,或许他真的反复权衡过他们之间孰轻孰重,自己刚好每一次都胜过了。
但这次不一样,为了那个相识没多久的棘海妖,他选择把一切都向自己挑明,偏袒也好忍无可忍也好,他的态度都在告诉自己,别再这么做了,至少对他不行。
“好。”
最终鸣鸟颤颤然吐出这一个字,落荒而逃般地转身快步离开。
左格僵立半晌,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倚靠着一旁那无人使用的飞摩。
托那个家伙的福,这两天来他都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叹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