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舫川停止了向谢迟进贡润喉糖的日子。因为谢迟终于完全痊愈了。
林彦很高兴,因为他终于可以继续向谢迟提出“借鉴”数学作业的请求了。谢迟一般来讲都会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然后把数学作业扔给他。
即将进入冬天,晚上天黑得早了不少,所以高一高二年级的走读生都取消了延时晚自习。高二年级九点四十五准时下晚自习,谢迟开始收拾东西,而林彦还在原地奋笔疾书。
谢迟的数学作业他还没借鉴完。解析几何的步骤多到令人发指,偏偏一步都不能省。
“迟哥,我明天早上把数学作业还你行不?”林彦这学期说要发奋图强,逆袭年级前五十,所以果断选择了住宿,所以现在还要悲哀地留在教室,“或者等我写完直接给你交了?”
谢迟这时候已经把书包收拾好了背上了,沈舫川按照惯例已经在教室门口等着他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惯例,这人不在原地等他非得出去。出去凉快啊怎么着?
“行,帮我直接交了吧。”
林彦抬起左手比了个“OK”的手势。
谢迟出了教室,沈舫川走在他前面。谢迟不知道第多少次跟在沈舫川身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我之后要去一趟南城。”谢迟快走了两步和沈舫川并排,从一边口袋离拿出了盒牛奶塞到沈舫川手里,他有些犹豫,没说实话,“和江知柏。”
黑夜里,谢迟没戴眼镜,有些看不清沈舫川脸上的表情。于是把头低下来,从另一边口袋里也拿出了一盒牛奶,自顾自把吸管拆下了,插//进牛奶盒里猛吸两口。
直觉告诉谢迟,此时沈舫川一定在低头看他。这人最近好像又长高了,谢迟总觉得,这下真要冲破一八五了,那自己以后岂不是要仰望他?绝对不行。
早知道不该给沈舫川喝牛奶,自己偷偷喝,偷偷长个儿。
难道是沈舫川经常打篮球的关系吗?可自己初中也是排球队的啊……
“去南城要小心,你个路痴。”沈舫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打开了牛奶在喝,嘴叼着吸管,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可以打电话问我,我还是比较熟。”
谢迟小幅度点了点头,一只手拿着牛奶盒,一只手摆弄起校服的拉链头。
这点小动作被沈舫川发现,他注意到谢迟摆弄拉链头的手指,将自己的手也覆盖上去。
谢迟并没有躲开,反而顺着沈舫川的力气,松了手。
“刺啦——”
校服外套的拉链被沈舫川拉上,顺便帮谢迟整理了下套在校服外面的一件薄外套的衣领。
“你感冒刚好,要注意才行啊!”
“知道了。”
-
“知道啦!”
即使如此,沈昭昭还是一直不停嘱咐着沈舫川,坐车要注意安全,这回爸妈没办法去东城接你,你只能自己坐车回来,千万要注意安全,吧啦吧啦。沈昭昭说完之后,顾司又把手机接过来继续说。
沈舫川把手机拿远了些,他爸的嗓门向来不算小。
有的时候他也纳闷儿,这俩人难道只有一个手机么?爸难道就不能自己打电话过来么?非要拿妈的手机啊,感情真好。
沈舫川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这么说的。
没想到电话对面,还真传来了中年男人事业爱情亲情三丰收的得意洋洋的声音:“那是当然啦!”
沈舫川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然后手机屏幕切换到日历,开始盘算去南城的时间。父母原本的意思是让他二十一号到南城就行了,那天星期六也刚好大小周轮到不用补课的那一周。沈舫川却想着自己还是早去一天好了,万一有什么能帮得上忙呢?听父母的意思是要搬家来着,刚好让他认认新家的门儿。
沈舫川不知道搬家的原因,但是也不是没问过,父母那边只是叹了口气说让他别担心,都是小事。但是沈舫川却从父母难得的无奈语气中听出了些什么……和享是逐跃下行的一个小公司,原本是他二叔顾致然管理,但是管理不善,所以父亲原本是要商量换位的事情的,没想到这人不讲理不识好人心,固执地把品牌单拎出去自立门户了。结果当然是大失败。都上财经新闻了,真是有够丢脸。
沈舫川一边翻日历、订票,一边心里不忘吐槽。
一大家子都吸着他爸的血,这样就算了,吃水不忘挖井人,他们倒好一边吸他们家血一边还要往他们家吐一口口水再踩两脚……不要脸到家了。
沈舫川一想起他爸这一大家子人的烦心事就觉得闹心,怪不得一定要让自己随妈姓。
等到思绪慢慢从家里的烦心事抽离,谢迟这张脸就会迅速闯进他的脑海。
在顾帆阳指出自己看谢迟的眼神之前,沈舫川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想谢迟想到的这么频繁,他只是单纯觉得他们是要一辈子做朋友的。但是现在,他似乎意识到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不清楚这样浓烈炽热的情感会不会给谢迟带来困扰,谢迟好像是一个对万事万物都不太关心的人。即使面对自己的时候,或许会有小小的不同。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拍立得相纸。
相片上自己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上面还有一看就是谢迟模仿的自己的签名。
似乎有种错觉,谢迟最近会很频繁地带自己送给他的拍立得来学校,拍的照片却从来不是自己。除了有的时候拍立得会被班里的同学偶尔借走拍相片之外,这个拍立得记录下来的画面大部分都是自己。
这些照片有的会被谢迟自己收起来,拍得比较不错的话,谢迟就会签上自己或者他的名字,然后在第二天或者当天晚上塞进他校服口袋里。
沈舫川将今天这张拍立得举高,灯光被小小的相纸遮挡,又从相纸四周冲出来。
这张拍得很好,很清楚,构图也很好,很艺术。
但是现在沈舫川把他拿出来细细地端详,却又从这张小小的相纸中,好似窥破了些被隐匿起来的情绪。
……
谢迟好像,从来没管自己要过相纸来着。
明明自己送他礼物的时候说过相纸管够。
……
已下单。
填的是谢迟家的地址。
-
“所以,这一堆相纸是,你买的?”谢迟左手拿着一盒相纸,右手举着手机和沈舫川通话。“解释解释么?”
“呃,这个,那什么,你就拍吧。”沈舫川第一次说话、解释得这么干干巴巴,最后只能往外扔一句,“相纸管够。”
听筒对面传来一声很轻的笑,沈舫川听出谢迟这笑声大概是心情不错,于是松了口气。
“你,你要当明星?”谢迟没头没尾抛出来这么一句话。
“啊?”沈舫川没get到什么意思,这和他当明星有什么关系?
“我以为你要出道了,让我给你当站哥呢。”谢迟蹲下身子,歪头用肩膀夹着手机,把快递箱搬进房间。“你要是当明星,记得起个艺名,好记的那种。”
“为什么?”沈舫川很给面子地就着谢迟的话题往下提问。
“没记忆点不容易火,出道十年,归来路人就记得娱乐圈有一‘沈哥’,长得不赖,说不出全名。”谢迟终于把一快递箱东西收拾好了,坐下聊,“这很坏了。”
沈舫川在对面“咯咯咯”笑了几声,谢迟就这么安静地等着他笑完。
“归来路人叫我什么?”
“沈哥。”谢迟听着沈舫川的笑声,心思有些跑偏,没注意沈舫川问出来的话背后的意义,就这么顺着回答。
对面再一次传来沈舫川“咯咯咯”的笑。
谢迟:?、……
“呵呵,当哥有瘾是吧你?”
“嗯哼。”沈舫川很轻快地回答一声。
“自己一个人笑吧,哥哥!”谢迟故作凶狠,然后电话断了。
好吧,即使不太厚道,但是沈舫川一直觉得逗谢迟是一件很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谢迟很会给人起外号阴阳人,但是本人却意外的单纯好逗,急了也只是挥两下爪子或者锤他一下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沈舫川当然不会用谢迟的痛处当作愉悦的工具,谢迟在某些方面意外的敏/感。
-
“哥哥,你挣大钱了吗?”谢忱安已经写完了所有作业,刚从冰箱拿出来两瓶牛奶,其中一瓶被她递给谢迟。谢迟顺手接了过来,试了试温度之后放在书桌上。“这么多相纸,还挺贵的。”
“没有,沈舫川送的。不知道想起什么了。”谢迟认认真真把东西都整齐码放进抽屉里,一边收拾一边说,“谢忱安,牛奶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要放一会儿再喝,听见没?”
谢忱安点点头,后来好像意识到他哥现在是背对着她根本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又补充上两句话,“我知道了,过半个小时我再喝。”
谢忱安走的时候帮谢迟把门掩上了,听着拖鞋蹭到地板发出的脚步声,谢迟还是提高嗓音喊了一句,“记住了!”
-
“记住了。”谢迟对着电话另一边的人点头,即使对方根本看不见,“江知柏,东城二中,高二三班,学号1200214,没了吧?”
“迟哥你小心迷路啊,不知道往哪走千万吱声儿啊!”
“放心,我对这附近很熟悉,之前来过。”很多次。
谢迟难得很有耐心地把江知柏让他熟练背诵的东西完全记下来,其实只是为了替江知柏参加一次志愿者活动。江知柏前段时间把腿摔了,现在虽说上学还行,但是让他站在博物馆门口当一天志愿者还是件很困难的事,这不就找上了谢迟江湖救急。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自己来不了。”谢迟一边往博物馆走一边诚心发问,他还是有点不理解,“还有为什么要报南城的志愿者活动?”
对面的江知柏发出哀嚎,十分凄厉,“为了综测成绩高点啊!如果不来就没分儿啦!!!”
谢迟将手机拿远,以此来拯救自己的耳膜。他有点庆幸自己还好没有戴耳机,不然怕是要被江知柏这一惊一乍的人给吓死。
“迟哥,到时候你就戴个口罩就行了,参加活动的很少有认识我的,你不用担心!”
谢迟心想,我都快担心死了。高中刚一开学,小半个班的人都从你朋友圈里知道我中考数学满分了,这是什么社交□□?
“行,我知道了。”谢迟还是保持了表面上的冷静和理智,“我到了,去签到了。”
有了江知柏的学号就顺利签到了,接下来谢迟领了小蜜蜂和志愿者马甲就到博物馆门口就位,他在南城认识的人不多,更何况自己还戴了口罩,被认出来的几率可谓是相当小了。
小么?
沈舫川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博物馆门口穿了个红色马甲的谢迟。
即使这人戴着口罩带着鸭舌帽,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了两只眼睛和两只手,但是沈舫川就是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
-
沈舫川按照计划提前一天就翘了晚自习来到了南城。所以他并不知道在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谢迟也翘了剩下的两节晚自习。谢迟甚至问了沈舫川的同桌这人去哪了,同桌不知道,谢迟只当这人有急事,就没多问,自己背上包就走了。
沈舫川也来南城了。
周五晚上帮助父母完成了搬家的收尾工作,得到了父母好一通表扬。第二天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干脆就四处逛逛吧,反正也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所以,为什么谢迟会在景市博物馆门口当志愿者啊?他穿得好像不是东大附中的校服吧?颜色明显不对啊?
东大附中的秋季校服是青白相间的运动装,这很明显是蓝色的校服,看样子倒有点像是东城二中的。
犹豫再三,沈舫川还是没有过去打扰,毕竟不知道谢迟在忙什么,贸然过去不会算打扰吧?还是等谢迟完事儿了在过去找到比较好。
沈舫川这么想着,找了博物馆附近的一家小店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