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再有三日便是元宵佳节,宋鹤之却没了心思再到那西街寻欢作乐。
宣仁帝身边的内侍太监昨儿来报,大婚的日子已然定下了。
虽说是择的良辰吉日,可废太子终归是戴罪之身,宣仁帝下了旨,大婚不得大肆操办,更是省了纳采、纳吉、问名等琐碎流程,元宵佳节过后三天,自有宫中礼官到司马将军府迎嫡小姐入宫成婚。
“委屈昭昭了。”宋晖叹口气,一时竟不知此前一番折腾到底是对是错。
“如今女儿有了个好归宿,阿爹应该欢喜才对,正如阿爹所说,宁王定能护得住女儿的。”宋鹤之眸光黯淡,却又不舍叫阿爹瞧出异常心疼。
宋晖紧紧攥着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眼下将军府不比从前,昔日荣光显赫,如今也名庭罗雀。
他这做父亲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雨下这六日陪在昭昭身边,将她娘亲备下的嫁妆好好交予女儿手中,护她入宫,护她入銮庭。
……
元宵当日,常德携了宣仁帝圣旨,亲自到銮庭宣旨。
谢臻虽被废,那股子傲然清矜的贵气尤在。
昔日仗剑寒江平叛是他。
挥刀策马孤身闯敌营取首领首级是他。
红缨长枪在他手中犹如小儿玩意儿。
寒江蛮荒沙场满地无头血尸,前朝后宫藏于这醴朝皇庭之下的森白玉骨,皆是他废太子谢臻的手笔。
如今常德恭敬踏入銮庭予池殿,端坐茶案品茗调香的亦是他。
温润如玉陌上翩翩公子,几度策马京都引得满楼贵女红袖招摇的少年郎,人后却是狠厉毒辣弄权玩转的东宫太子殿下。
“殿下,陛下有旨,銮庭上下听旨。”被囚于銮庭后,谢臻身边除了两个粗使婆子以及三个内侍太监外,再无人伺候了。
谢臻喜静,不喜叨扰,平日有长风长渊近身伺候,其余隐在暗处的暗卫死士,自是不能暴露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统御天下,以和为贵,家国同构,朕御极以来,仰赖诸臣辅佐,方使社稷安稳,百姓和乐。今司马大将军,殚精竭虑,屡立奇功,于朝堂社稷有擎天之力。
其女宋鹤之,德容兼备,知书达理,承庭训之贤,具闺阁之秀。温柔淑德,知书达理,贤名远扬。
特赐婚于宋氏鹤之与宁王谢臻,择良辰吉日,行大婚之礼,结秦晋之好。
望尔等婚后,互敬互爱,相濡以沫,夫妻齐心,为社稷之昌盛添砖加瓦。礼部及相关衙门,当悉心筹备,务必使婚礼隆重周全,彰显皇家恩宠。
钦此。”
谢臻眸光一凛,心中早已明镜一般,若非万不得已,老师断不会将爱女送至这深宫囚笼,这几日京都流言纷纭,父皇如此,怕是早已不顾君臣父子情谊。
“儿臣,接旨!”谢臻抬手,却觉得手中那明黄绸缎竟如千斤重。
直至常德离开,长风进殿,谢臻依旧攥着圣旨,斜依在榻上,他着一身月色宽袖长袍,袍上银线刺绣的白鹤栩栩。
“殿下,司马将军府的密信。”谢臻抬眸,对上长风递来的密信,迟迟不接。
“殿下,几日前司马大将军于乾清宫为殿下求情,引得陛下大怒,不日便宣了将军和嫡小姐御前觐见。”銮庭居皇庭深渊,外头的风云若非有心打探能知晓一二,平日里便如同外界隔绝。
谢臻虚握着的手紧了紧,接过那密信。
他不敢摊开,害怕看见老师责备失望的话,更怕心中猜疑成真。
“殿下,殿下果真要被囚于这銮庭一辈子?殿下难道甘心么?!”
谢臻睨了长风一眼,半张脸隐匿于黑暗,他呼出一口轻缓郁气,捻着密信一角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