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停下手中的动作,试图将想歪了的某人扳正。
“其实……”他艰难地开口。
“壮阳药并不一定是为了……咳咳……嗯,某种目的。可能是习惯,也可能是……”
话音未落,陶夭已经开始大叫:“啊我知道了!他一定是觉得菜不够补!你看桌上的那些,全是人参、鹿茸、燕窝这种大补之物,一看就价值不菲啊!”
沈卓轻咳一声,假装没听到陶夭的话,继续解释:“壮阳药也是一种药物,可治疗心疾,但不能乱用。这种药成分复杂,与某些食物相克会引发中毒。”
陶夭摆摆手,丝毫不关心药理知识:“不是,我的重点是……他是有多不信任自己的实力,才需要食疗加药物辅助啊?”
她越想越不对劲,双手抱臂,脸上疑惑更深。
“难不成这人本就不举?沈卓,这方面你验得出来不?”
沈卓耳根微微泛红:“我只是分析药物,验不出他的……生活方式。”
陶夭嬉笑着凑近了一步:“哎呀,男人的想法我不懂,你还不懂么?”
完全就是赤果果的调戏。
沈卓背过身去,像是在思考如何回应。
却发现怎么回答都不对,最终只能岔开话题:“死者可能本有隐疾,而这种药与食物互相激发,才导致……”
陶夭总结:“所以,果然还是补过头吧?”
沈卓无奈点头:“理论上是这样。”
陶夭瞅着桌上的残羹,嘴角微微一翘:“既然这桌菜这么有威力,干脆改名叫‘壮士一去不复返’,保证火遍全城!”
沈卓神色僵硬:“只要不服壮阳药,吃一口应该没事。”
还火遍全城,小心被酒楼老板全城追杀。
陶夭挑眉,边摇头边调侃:“所以他的死因就是……太会享受了呗?唉,这人不仅胆子大,还身子虚,真是惨啊。”
沈卓无奈地叹了口气:“小陶,你能不能不要再胡乱评论死者?”
陶夭耸耸肩,一脸无辜:“我不过是帮你开阔点有趣的方向嘛!不然破案的过程多无聊?”
沈卓抬头瞥了她一眼,微微皱眉:“小陶,验尸不需要趣味。”
“真是无趣……”
陶夭忍不住撇嘴:“难怪你没朋友。”
“我……”沈卓欲言又止。
算了。
他没必要同个小姑娘置气。
正当沈卓俯身仔细检查死者的腹部时,船舱外突然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随后,一名中年男子带着几名家仆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神色间满是焦急与愤怒,显然是这书生的家里人。
“住手!”
男子一声厉喝,毫不客气地挤走沈卓。
“我家公子的遗体,岂能任你们这样动来动去?”
沈卓站起身,神色平静:“这位公子的死因存疑,我是官府的仵作,查明真相是职责所在。”
男子显然并不买账,语带几分威胁。
“我家公子暴病而亡,不劳官府操心!我们今日就要带回遗体。”
陶夭抱着胳膊看戏:“呦呦呦,这么着急,该不会是心虚吧?”
男子咬牙喝道:“小娘子慎言!我家乃是仕宦高门,绝非你们这些人可以随意议论!”
“高门呦?能有多高?小心把你的头给打到了呦!”
陶夭习惯性嘴贱。
“你!”管事一挥手,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便围了上来。
沈卓皱了皱眉,上前几步,将陶夭挡在身后。
“这位先生,验尸是为了给死者一个交代,现下还没查清,他不一定是马上风……”
男子冷哼一声,向后一招手,家仆立刻上前护住遗体,阻挡了沈卓的靠近。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陶夭在沈卓身后嘟囔。
“要不你再讲讲这书生滥用壮阳药的事?”
沈卓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少说几句吧。”
书生的家属强行将尸体搬走,房间内顿时空荡了几分。
陶夭瞄到床边。
“咦?”
她眼尖地瞥见床头一角——那里放着一只面具,表面雕着精致的花纹。
陶夭眯了眯眼,伸手指向面具:“这东西怎么……”
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话未出口,门外却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紧接着,一群身着华丽长裙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
正是昨夜花船上陪唱的歌伎。
其中,一浅绿色衣裙的女子分外惹眼。
她生得眉眼清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沈公子。”绿衣女子抬头看到沈卓,眼神中带着几分欣喜,连忙快步上前,小声唤人。
声音轻柔如流水。
陶夭站在一旁,目光在女子和沈卓间来回扫视。
她低头看看自家衣裙,再抬头看看绿衣女子。
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撞衫了啊!
陶夭身上那是如意布坊的新款。
那掌柜的还诓她说限量款呢!
可恶!
她微微眯眼,上前几步,语带挑衅。
“沈卓,她谁啊?”
沈卓显然没有察觉到陶夭语气里的酸意:“她就是我昨天在大观楼认识的嘉音姑娘。”
“哦——”
陶夭拖长了声音,眉毛一挑,冷冷道:“原来昨天才认识啊,我还以为是老相识呢。”
嘉音听出她语气不善,面上得体笑容却不变:“姑娘,你是?”
“他娘子。”陶夭的语中带了些火药味,手也一下箍住沈卓手臂。
嘉音微微一愣,随即轻笑了一声,眼底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哦?看来,陶姑娘与嘉音的眼光倒是挺相似呢……”
她这话表面温和,却刻意唤陶夭姑娘。
挑衅意味甚浓。
陶夭哪能听不懂这弦外之音,嘴角微微扬起,笑容不达眼底。
“是啊,眼光一样,也得分个先来后到吧?”
嘉音轻轻叹了一口气。
“陶姑娘说得是,这如意布坊的新衣,衬得陶姑娘明媚动人,嘉音自愧不如。”
……这是在说她要靠衣服咯?
陶夭争锋相对:“是啊,本姑娘当然不及大观楼里的娘子,不穿衣服也很动人,照样能吸引大把男人。”
这话显然是有些过分了。
连沈卓也觉出几分不对劲,连忙出声劝阻。
“好了,小陶,嘉音姑娘不过是来帮忙的。”
陶夭哼一声:“哦,那真是辛苦她了。”
嘉音微微一笑:“陶姑娘说笑了,能帮沈公子,是嘉音的荣幸。”
陶夭转头瞪沈卓一眼,语气酸溜溜的。
“啧,你面子真是大啊,这么多头牌来帮你破案。”
说完,她干脆背过身去,双手抱臂。
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却又不肯离开半步。
沈卓看了看嘉音,又转头看向陶夭,叹了口气,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决定暂且不理会两人之间的暗流汹涌,专注于案情。
“嘉音姑娘,昨夜你们在花船上时,可有发现这位王姓书生有任何异状?”
嘉音听闻,微微蹙眉,转头看向身旁的一众姐妹们。
几个打扮娇俏的女子纷纷摇头,面面相觑:“不知道。”
“沈公子。”
嘉音补充道:“我们只是奉命来唱歌助兴,昨夜灯影摇曳,大家都与往日那样热闹,那位王公子喝着酒,想是也很尽兴,没注意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真的什么都没发现吗?”
沈卓的目光扫过众人。
“确实不知道。”无辜的女声很齐整。
“那能否劳烦你们复述一遍昨夜情景?”
七嘴八舌的讲述后,莺莺燕燕们纷纷告辞,步子略有些快。
急着逃离这凶杀之地。
嘉音在离开前,却没忘对沈卓盈盈一礼。
“沈公子,若还有什么需要,嘉音定会尽力。”
“嗯,多谢嘉音姑娘。”
沈卓点点头,目送人离开。
陶夭看着嘉音柔声细语与沈卓告别,瘪瘪嘴。
更不爽了。
待人走远,她倚着桌子:“看够了么?”
“小陶,只是例行公事的审问。”
“哼。”
陶夭翻了个白眼,酸溜溜的:“说了那么一堆,有用的线索没见着一点,其他的倒是挺多……”
说着,她歪了歪头,状似无意地瞅向沈卓,目光灼灼。
“那你说……我俩谁好看?”
沈卓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抛出这么个问题。
他的目光在陶夭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语气带了点无奈:“这……”
陶夭一看他的表情,立刻不依了,双手抱胸,一脸不满。
“别‘这’‘那’啊,快说!莫不是……”
她眯眼:“你觉得我输了?”
沈卓咳嗽了一声,略显为难。
“小陶,我是仵作,评价外貌这种事……我……”
陶夭挑眉。
“你不是挺会看尸体的吗?看人怎么了?还是说——你真的觉得她更好看?!啊?”
她开始张牙舞爪。
沈卓顿时有些招架不住,连忙解释。
“不是,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
“哦?”陶夭眯起眼,步步紧逼。
“那我呢?我的‘特点’是什么?”
沈卓微微垂眸,似乎认真思索了一下:“你的特点是……”
他抿了抿唇,目光带笑:“……很有活力。”
陶夭气鼓鼓瞪人:“就这?什么嘛……敷衍!”
“实话。”
“……”说她一声美是会死哦!
陶夭不说话了,视线开始游移。
她随手捡起床上的面具,放在手上打量了一番。
面具整体呈暗红色,表面泛着淡淡的油光。
陶夭歪了歪头,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具的下半部分:“可这嘴巴这儿,好像还缺了点什么似的……”
她又将面具翻了个个儿。
面具背面,嘴巴那个空缺处,还有些零星的摩擦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