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连忙拽住他伸出的手,轻轻摇晃着,用一种带着歉意和央求的声音低声说:“古大夫,算了吧!别跟她一般见识。这里毕竟是医院,还是要注意影响。”接着,她趴在古诚医生的耳边,用勉强能够听到的声音悄悄地说:“您放心,我会尽快离开他们,不会再受他们的影响啦!”
古诚医生看着纤纤那双充满歉意的大眼睛,脸上的怒容渐渐被笑意取代。“小姑娘,你长大了。”他慈爱地摸摸纤纤的头,“你开始懂得权衡利弊,替别人着想了,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海天,还算没白救你一场。”接着,他重新穿上白大褂,再次打量着纤纤的妈妈,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我承认,我刚才的行为超出了一个心理医生的职业规范,这是我从事这个行业以来第一次失态。不过我还要郑重地告诫你们一句,如果你们想让女儿重蹈覆辙,继续回到两个多月前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那么像刚才那种忘恩负义、丧尽天良的话,你们尽管去说,说得越多越好!”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的声音又不自觉地抬高了。妈妈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纤纤一眼,终于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一家三口告别了古诚医生,乘坐最早的一班列车赶回了家。纤纤拒绝了爸爸“在北京玩几天”的提议,也没有去北大看望柳笛和苏文教授。她渴望去看一看章老师曾经学习和生活的地方,然而她却不想打扰柳笛和苏文教授一家平静的生活,不想在他们渐渐走出悲伤的时候,再度勾起他们心中的伤感。
八月末,纤纤独自登上了开往省城的列车。爸爸在那里的一座颇有名气的私立学校为她报了名,她将在那里重新开启自己的高中生活。她不顾父母的哀求和高校长的劝说,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一中,因为这是她摆脱这个家庭的唯一途径。她所有的行李已先托运到了学校,由高校长委托一位朋友代为接收。如今她的怀里只紧紧护着一个牛津布袋子,里面装着那个小相框、那盏灯塔形状的台灯、那盘录制着章老师课堂纪实的磁带和那本《海天寄语》。这四样物品,纤纤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带在身边。除了父母之外,高校长、陈芝老师和文俊都来到站台上送行。文俊的眼睛已经和妈妈一样红肿。火车启动前,苏沐阳气喘吁吁地赶来,对纤纤说:“纤纤,柳笛让我给你捎句话。她说章老师绝不希望你带着赎罪的心理去做每一件事,你只要遵从内心,踏踏实实走好自己的路。”
纤纤的眼中再次蓄满了泪。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告诉柳笛,让她和章老师放心。”
列车一声长啸,终于缓缓启动了。车轮碾过了荒野、城镇、乡村,把纤纤带向了一个陌生而崭新的人生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