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餐厅？”夏宁想了一会后，问道，“是那个建造在海底一百米处的海中餐厅？”
林雨霏点了点头，道：“就是那家餐厅。因为没有去成，再加上生病导致的情绪不稳定，前往那家餐厅便成了老板儿子的心结。因此，为了满足孩子的愿望，他便建造了这样一家餐厅。”
夏宁了然地点头，道：“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家餐厅存在的意义大于它本身的功能。既然如此，为什么会关掉？是这位老板后来资金不够？”
“不是。”
林雨霏摇了摇头，道：“因为他的孩子去世了。”
“这家店的意义不存在了。”
林雨霏抬起头看向水中游过去的一群鱼。
而夏宁则完全沉默了。
房间里只剩下呼吸声。
许久，林雨霏突然笑道：“所以，我很幸运。当年我知道这件事后，很庆幸，自己至少平安地度过了分化期，即使留下了一些后遗症，也总比死亡来得好。”
“说实话，在知道自己有分化紊乱的时候，我做过噩梦。梦见自己没有撑过去。”
林雨霏顿了顿，道：“我无法想象，如果我死后，我的父母会如何，我的朋友——”
“没有如果。”
林雨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夏宁打断了。
她惊讶地转头看向夏宁，看见了夏宁脸上从不曾出现的严肃和坚定。
“曾经你没有，现在你也不会。”
“重来一次，你会更加平安地度过分化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夏宁的话是那样的坚定，甚至有几分偏执的意味的。这让已经习惯了夏宁温和的说话风格的林雨霏十分意外。
她呆愣地和夏宁对视了好一会后，突然露出一个十分爽朗的笑，完全发自内心的笑。
笑完后，她眼神温和地看着夏宁，认真地说道：“谢谢，树洞小姐。”
听到这个称呼，夏宁面上的严肃和坚定一下子褪去，耳朵尖尖红红地道：“不不不，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夏宁的反应让林雨霏的笑意更深了。她似乎有些享受现在的氛围，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似乎想要把自己埋起来的夏宁，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宁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林雨霏开口，便偷偷抬头看向林雨霏，见她只是盯着自己不语，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林雨霏摇了摇头，微微将视线从夏宁身上移开，转向了玻璃内的海洋生物上。
感觉到林雨霏的心情似乎因为刚才的对话变得很好，夏宁犹豫了一会后，开口问道：“那个，我方便知道你说的后遗症具体是什么吗？”
林雨霏看着水中晃动的水草，满不在意地说道：“信息素异化综合征。”
“这是什么？”
夏宁回忆了一下最近查资料搜集到的信息，没有找到相关的说明。
“学术上的解释是因信息素异常导致的情绪、感官、易感期等生理的异常。”林雨霏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夏宁，略有些调皮地说道，“具体表现的话，就是你们在背后吐槽的龟毛、洁癖、规矩多这些事情了。”
夏宁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是一阵的尴尬，最后是错愕和恍然大悟。
“这些都是因为后遗症才导致的。”夏宁轻声呢喃着。
“可以怎么说，但也可以说是我本身习惯、喜好的扩大。”林雨霏继续解释道，“alpha的感官是比其他两类性别的人敏感的。而我大概是因为A值比较高的原因，所以感官还更敏感一些。原本这种敏感是属于正常范围的，但在这个后遗症的作用下，便成了一种病态。”
“那这样，你好辛苦啊。”夏宁心疼地说道。
林雨霏十分新鲜地转头看向夏宁，笑着道：“我有什么辛苦的，麻烦事不是都让你们做了吗？”
“我一开始是有考虑过不外出活动的。”林雨霏目光似乎越过了时光，看到了曾经因确定的病情而一个躲在房间里沉思的自己。
“因为这会造成很多人的困扰。我需要很多人来迁就我，这是我的自尊心无法接受的事情。而且，我甚至需要用药物才能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这更是让我很受打击。”
“但是——”
林雨霏顿了顿，看向夏宁道：“但是我不能不出门。因为我是林家的继承人。我需要做得很好，才不会辜负所有人投注在我身上的期望。”
“所以，我很感谢李阿姨。”林雨霏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夏宁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确实，现在回想起来，只要涉及林雨霏出行的问题，大多数都是李秘书在处理。而且，秘书处的秘书除了少部分，其实大多数都不会涉及整理房间等的工作。
之所以大家都说林雨霏规矩多之类的，归根结底是林雨霏对于工作的严格，而不是她对于环境等的要求。
就在夏宁回忆曾经的时候，林雨霏却是整理好了情绪，转头看向夏宁道：“好了，我的事情到此结束。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应该回答我的问题？”
夏宁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点头道：“是的。”
还没等她完全捋顺林雨霏上一句话中的意思，林雨霏便开口问道：“刚才在茶室，为什么你在了解褚朗的情况和褚耀所要面对的事情后神情那么沉重？”
夏宁没想到林雨霏会问这个问题，双眼快速眨动，默然了一会后，道：“我曾经也是这样。”
林雨霏完全转过身体，看着低垂下眼眸，让视线落在水中石头上的夏宁。
“我大学还没有毕业的时候，我妈妈便生了重病。这个病没有根治的办法，只能吃药控制。但药物的费用很贵，妈妈因为生病无法进行工作了。”
“我清楚那种感觉，像是山压在你身上，而你抬头，看不到自己要背负着山往哪里走。而你又清楚地知道，所有的道路都通往一个终点——”
“死亡。”
“你不知道你自己能撑多久，又不清楚你的努力能不能换来更多的时间。”
“那种感觉，真的很难过。”
夏宁说着，她的目光似乎失去了焦距。
透过面前的玻璃，她似乎又看见了母亲日益消瘦的脸庞，看见自己回到家，打开门，母亲崩溃地拿着刀想要自杀的样子。
看见母亲躺在她的怀里，在她的耳边呢喃的愧疚。
“宁宁，是妈妈没用。”
“宁宁，对不起。”
......
房间里的氛围变得沉重了起来。
林雨霏的神情再次变得无措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
“抱歉。”
说完，房间里的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林雨霏再次开口道：“你母亲的病是什么？”
夏宁这才抬起头，看着玻璃内的海底世界，双眼无神地回答道：“腺体分泌散溢障碍。”
回答完后，夏宁的思绪似乎才回归现实，嘴角勾起弧度，道：“不过，现在可以重新来过。我也可以做得比之前更好。”
林雨霏看着勉强调整好自己情绪的夏宁，轻嗯了一声。
随后，她转身走到门边，按下了传菜的呼叫铃，道：“先吃饭吧。”
夏宁和林雨霏一起坐到了房间中央的桌子前，等待着侍者将林雨霏预定的菜品端上桌。
不一会儿，几道看上去很好吃的菜肴便端上了餐桌。
“尝尝，这都是这里的招牌。”林雨霏率先拿起筷子招呼道。
夏宁点头夹了一个大虾。
虾很大，有夏宁的手掌那么大。
注意力被菜肴吸引了后，夏宁的神情又变得好看了不少。
见夏宁拿着大虾惊讶地看着，林雨霏笑了笑，开口道：“这个虾听说是从南域的那边运过来的，是南域特产的对虾。”
说着，林雨霏微微低了低头，似乎是在思考转移夏宁注意力的话题。
过了会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道：“群里的消息看到了吗？曹连山说明天请大家去轻涟山庄那边吃烧烤。你喜欢吃烧烤吗？”
夏宁没有点头，将虾放到碗里，用手慢慢剥开虾壳，道：“可以说喜欢。但相比烧烤，我更喜欢海鲜一类的。当然，我也不挑食，只要好吃的，我都喜欢。”
说完，虾也剥好了。夏宁把虾放进嘴里咀嚼着。
虾的鲜美在口腔中迸发，夏宁眯着眼睛感受着，心情似乎也完全恢复了。
看着夏宁笑了起来，林雨霏似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也笑着夹了一个虾放在碗里。
午饭过后，因为林家的司机没有跟过来，林雨霏便打车将夏宁送到家后，才回到了茶室附近，让司机开车过来。
坐上车后，林雨霏伸手将车中间的挡板升了起来。
等挡板完全升好后，她拿出了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了起来。
接起来后，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懒散又无奈的声音。
“怎么了？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想问你送过来的那个褚朗的情况吗？之前也和你说过了，他这算高难度的疑难杂症了，即使是专家也要仔细评估的，没那么快。”
“我不是问这个。”林雨霏打断了还想继续说话的江候新。
电话那头顿了一秒后，问道：“那你想问什么？”
“你清楚腺体分泌散溢障碍吗？”林雨霏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