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牯从天崖醢角回到蚌壳洞,马上派出两队猿丁分别去侦察人族和恐龙的活动情况。经过整整一个月的日夜监视,侦知到恐龙仍在黑谷一带出没而人族仅限于水上捕鱼不再进山狩猎的结果后,它十分纳闷,想着人族新加入的两个雌性神秘生物手上都握着无坚不摧的厉害武器,正常情况下他们应该是扩大狩猎范围,怎会反而缩小觅食空间,局限于水上捞捕呢?为了弄个明白,它带上几个精悍猿丁亲自过来侦察。
猛牯先爬上劳根山半山腰处往下看,发现卦壁之上除了与山相连处多了一堵石墙外,仍旧是树林、草地和溪流,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它带着猿丁一路下山不断接近,才看清那堵挡住出入卦壁与劳根山之路的大墙足有两个半自己这么高,墙中间有两道紧闭的门,一道是树栅门,一道是石门。因为杨逸制造木笼圈养动物时设置了门的结构,所以在猛牯的头脑中已经有了门的概念。它看得出破门而入不易,但眼前这堵墙对猿族来说要攀上去并不难,它们只需一个腾跃,用手搭住墙沿就能上去,可是细看之下,墙上挂满痒藤,这可是碰不得的东西。加上墙头有人把守,他们手上的箭簇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他们手上握着的武器,已经由白色变成了青色,这让它想起切断自己四根手指的厉害武器。莫非人族在两个样子像人的神秘生物的帮助下,更换了新武器,这样想来,它又多了几分忌惮。
继续认真观察,猛牯发现卦壁之上的林间与河边,建有不少喷火冒烟的土圪塔,但它不知何用。另有不计其数的木结构,就像它用来圈禁犀牛和牦牛的囚笼,只是墙面更密实并且用树皮盖住了顶部。当看到时不时有人进出其中时,它一时迷糊了,难道人族是自己囚禁自己?
很显然,此刻的猛牯并不知道这些木结构被人类称为屋。更不知道那些喷火冒烟的土圪塔是熔炼炉。
回到蜂窝洞后,猛牯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即使攻破卦壁那堵大墙,人族重新钻入石洞之中,它又无可奈何,不如趁着他们相对安静的时候,先设法把恐龙给收拾了,再回过头来全力以赴消灭人族,彻底解除后顾之忧。为了实现这一宏伟目标,它再次来到天崖醢角,花了一个季度的时间,才将圈养囚禁的犀牛和牦牛,强化驯练成了可以用来冲锋陷阵的无脑战斗机器。这是它预备用以攻击恐龙的手段。
接下来它就要上劳根山灵盖峰,让天矛和地盾纵火烧山,将恐龙的天敌催眠吸血蝙蝠和火山蜥蜴、从毕窠洞及其附近的无名山洞中赶出来,再使猿丁用各类绳网将之全部活捉囚困,并饿足十日。然后提前投放到黑谷中,作为袭击恐龙的手段。
第三步便是派几路猿丁、分头去偷出多种恐龙蛋并摔碎于黑谷之内,作为引诱恐龙的手段。
策划算计完毕,猛牯马上部署了行动。
秋风萧瑟,白水苍天。猛牯立于天崖醢角的囚笼前,目光如炬。其圈养的犀牛与牦牛,此刻尽皆双目赤红。通过鞭抽捧打火燎石击再以腐肉相诱,历经一季的逼迫折磨,终将这些巨兽驯成冲锋的傀儡。犀牛和牦牛皆背缚狼牙木刺,颈下都挂着鼻涕胶毒晶弹,角上涂满毒汁。这些被完全驯化的“无脑战兽”,此刻正在数名驯兽猿丁的驱动下集训列阵,兽足踏地声沉重有力,震颤山林。猛牯抚摸着战兽嶙峋的脊背,面色阴晴不定,心潮起伏。
当夜,灵盖峰顶突然燃起无数个火堆,黑色幽灵“天矛”与焚骨使者“地盾”尽展其能,飞天掠地,将火种投向整个山顶,引燃枯草干藤,一时之间火光冲天。山风呼啸劲猛,火舌卷向毕窠洞。
洞内栖息的催眠吸血蝙蝠与其他无名山洞里的火山蜥蜴惊惶逃窜,却陆续撞入猿丁早已布下的毒绳网阵,根本没有施展反攻的机会,全被猿丁抬回天崖醢角,遵照猛牯的命令断食十日。
猛牯想知道火山蝙蝠和蜥蜴的毒性有何不同,一时偶发奇思,以象牙杖分别戳入二毒之口试之,竟是一红一黑,对比明显。再试冰窟中的万毒残液,却是绿色。看到自己用作权杖的象牙居然有此妙用,它颇觉有趣,自己这只象征权力的象牙杖,便又成了它试毒的工具。
十日后,饥肠辘辘的恐龙天敌催眠蝙蝠和火山蜥蜴被装入藤笼,悄然投放至黑谷深处。蝙蝠嗜血,蜥蜴噬肉,它们的疯狂将成为恐龙群最致命的因素。
?月黑风高,猿影如魅。猛牯精选的偷蛋队伍匍匐于恐龙巢穴边缘,以腐叶掩体,借雾气潜行。一枚枚硕大的恐龙蛋被裹入草网并运至黑谷中间,再被一一砸破。黏稠的蛋液裹挟着未成形的胚胎,腥气弥漫山谷。
翌日,丢了蛋的各路恐龙的哀嚎和怒吼声响彻云霄。它们循着破蛋的气息,集结成复仇的洪流,从四面八方纷纷涌入黑谷,翼龙群遮天盘飞。
三策既成,猛牯的一万猿丁已在指定位置埋伏,形成了对黑谷的全面包围。此时的它正身骑大象,手执象牙权杖,藏身于力抽带着肖妙可和粟蕴观看恐龙大战时曾待过的那个山洞中。两百只精悍猿丁守护在它的身边。
猛牯神闲气定,志在必得,指尖摩挲着断掌疤痕。虽然人族龟缩卦壁的谜团仍未解开,但眼下,黑谷已成它的棋盘。
霸王龙首领雷火、三角龙首领护茁、迅猛龙首领冥隐和翼龙首领云啸各自领着它们的族群,一齐拥入黑谷。
当发现蛋已经被无情打破时,雌龙悲痛的哀嚎声与雄龙愤怒的咆哮声交织混合在一起,惊天地,泣鬼神。
恐龙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它们现在同仇敌忔,不再互相攻击,而是伸长脖子,延长呼吸,目眦若裂,四处搜索着仇敌的踪迹。
翼龙群于空中盘旋寻觅,希望能嗅到凶手的气息。它们的羽翼遮天蔽日,使整个山谷变得昏暗不明,更增加了整个环境的紧张和压迫感。但这种景象只是对受到伤害的恐龙而言,在猛牯看来,则是果如其所预料,来得越多越好,越齐越妙。他命令天矛和地盾空中飞火发出行动信号。
随着二鸟抓火升空,早有准备的猿丁立即催驱牦牛阵和犀牛阵。被驯化的无脑战斗机器分别从黑谷两个进口冲入,勇往直前。
天矛和地盾刚投下火棍就被翼龙发现。有两只随即来追捕,但二鸟狡猾得很,完成任务后即刻飞入茂密的树林之中。翼龙身躯太大,密林中飞行受阻,只得放弃追捕,回过头来猎杀犀牛和牦牛。
犀牛和牦牛冲入恐龙群中,如鸡蛋碰石头。雷火双目迸射着熔岩般的赤芒,每踏一步都令岩层崩裂,可它覆盖着骨刺的巨尾刚甩向牦牛阵,便被黏菌毒晶的爆裂浆液糊住鳞甲——那些幽蓝晶体竟似活物般在鳞片间蠕动,食肉黏菌像爬墙虎一样向它躯体各处蔓延。
护茁的哀嚎撕开浓雾,它引以为傲的骨盾撞上犀牛角时,涂在角尖的绿色万毒液顺着骨缝渗入颅腔。这堡垒般的巨兽突然抽搐着跪地,鼻孔喷出混着脑髓碎末的紫黑色血浆。
在绝对力量碾压之下,犀牛群被恐龙踩踏暴击撕扯抛飞,肢体离析,洒落漫天血雨。它们项下挂着的、含有食肉黏菌的毒晶鼻涕胶炸弹也随之爆裂,谷中一时间毒雾弥漫,所有恐龙全被感染,战力急剧下降。
林中埋伏的猿丁见时机已到,迅速拉动绳索,释放出饿了十天的催眠吸血蝙蝠和火山蜥蜴。
面对地面蜥蜴的扑咬和爬满全身并钻入鳞隙撕咬吸血的蝙蝠,已经中毒在先的恐龙群阵脚大乱,只能拼命踩踏并相互碰撞摩擦身体,用以杀死毒物。
云啸企图振翅升空,不幸被饥肠辘辘的火山蜥蜴用带倒钩的舌头缠住翼膜,这些爬行毒物喷吐的酸液竟能溶解角质层,迫使翼龙如燃烧的纸鸢般坠入谷底。
冥隐本是最敏捷的猎手,却在毒雾和催眠蝙蝠的催眠作用下轰然倒地,不知是睡了还是死了。
这时候的黑谷已经被肉泥覆盖,恐龙满身都是肉碎。随着粘有黏菌的毒晶、犀牛和牦牛角上的万毒液、催眠蝙蝠毒与火山蜥蜴毒四毒并发,恐龙群体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而此时的犀牛和牦牛已经死光了。剩下不多的催眠吸血蝙蝠和火山蜥蜴也都奄奄一息。
黑谷穹顶被黏稠毒瘴浸染成玄青色,堆积如山的恐龙骸骨间流淌着糊状肉糜,每具焦黑骨架都挂着被食肉黏菌腐蚀的紫红肉碎。犀角牦角刺入霸王龙鳞甲时迸射的血箭,在空中凝成蛛网状剧毒雨幕,混着催眠蝙蝠喷洒的致幻毒雾,将最后几头暴龙腐蚀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它们钢鞭般的巨尾在痉挛中胡乱抽击,骨骼断裂的脆响与火山蜥蜴毒囊沉闷的爆裂声,交响成一组恐龙末日的绝唱。
天矛和地盾同时振翅腾飞,?鸣传令。黑谷四周的千丈峭壁上,万名猿丁自岩缝裂隙中蜂拥而出,朝山谷中飞速投掷干木和柴把,再由天矛和地盾云中穿梭四撒火种。
火蛇奔窜,烈焰腾空,整个黑谷瞬间变成一片火海。横流的毒液被烧干,弥散的毒丝被焚尽。火舌舔舐着恐龙溃烂的皮肉发出油脂爆裂声,雷火脊背燃起喷射状火柱,冥隐焦黑翅膜在火浪中卷曲焦化为螺旋状灰烬,云啸仰天艰难呼吸空气却吸入毒焰,腹腔胀大如鼓,终致爆炸,血肉横飞。
猿丁一直围看到大火完全熄灭。风清月白,天地归复沉寂。侦查到黑谷里再无活物,天矛和地盾才回到猛牯肩上停歇。
巧借犀牛、牦牛、催眠吸血蝙蝠和火山蜥蜴,一举歼灭恐龙占领劳根山,继而八面拓疆称霸丛林,就只剩人族这重最后的障碍了。猛牯筹躇满志,一声尖啸,号令猿丁回洞。声震林木,空谷传响。
它催动大象,御鸟执杖,踏月凯旋,却把物竞天择的残忍真相镌刻在黑谷中被烧焦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