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房里看着樊若鸣，更多时候是看着她的肚子，里面曾有过他的子嗣。
现在里面空无一物。
盯着樊若鸣没有血气的嘴唇，周靖上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樊若鸣眼皮颤动，周靖还在愣神被她一句，“不要！”唤回了神智。
连忙起身看人，“夭儿，”周靖低声唤她，怕她刚醒惊了魂，“你醒了。”
樊若鸣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下意识呢喃，“别碰我。”
周靖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握拳又放了原地。
静静的看着樊若鸣慢慢清醒睁，睁开眼睛，眼神空洞无神。周靖起身离开了房间。
阿音终于能进去贴身侍候，她慢慢扶着樊若鸣起身，小心说着：“夫人慢些。”她眼睛还是红肿的，眼中都是心疼。
“我没事，阿音，我先喝水。”
“嗯嗯，我去倒。”将人背靠在枕头上，阿音连忙去倒水。
樊若鸣手放在小腹上，一条命就这么因为她的疏忽没了，阿音走过来是看着樊若鸣就是一副失神的样子，周靖开出方子以后是阿音去抓的药，她不识字，还是郎中说是小产以后养身体的汤药她猜猜出来的。
樊若鸣没哭，阿音却哭了出来，“夫人，你想哭就哭吧，孩子总会有的，您别伤心了，您这样，阿音难受。”
樊若鸣回来后日日喝着鸡汤鱼汤，半月来总算把那点肉补回来差不多，周靖也半月都不见人影。
期间返回来的澜月回来看了一眼人，见樊若鸣安然无恙才算真正上了路。倒不是他没起了带人走的心思，自他一进府就被几十只眼睛盯着，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只能在琉俞和乔城的眼皮子底下和樊若鸣说了一会儿话。
夜里，周靖带着七八个身穿夜行服头戴面具的人下马进了府，包括他自己都是一样的打扮。
褚柳送完东西已经回了程，他帮着李恒下套触了周靖的逆鳞，他明着不能做什么，不代表就看着人眼睁睁耍弄他。
三百人留着五十人护他回遂川也算他周靖尽地主之谊。
周靖沐浴更衣完站在自己放门口一双手抬起，又放下。门却从里面打开了，阿音看着台州准备敲门的周靖浑身打了个冷颤，正要叫人被周靖一个眼神制止悄声出来走了。
樊若鸣正在床上看天君策，周靖进来的时候她以为是阿音又回来了，转头看门口时眉眼里还带着笑。
“还没睡？”周靖把门关上。
“你气色好许多了，你身子是得好好养一养，之前我就觉得你日渐消瘦，”周靖把身上松散的外衣脱下挂起，不知何时起他的头发全都束了起来，南封没有男子成婚以后就必须头发全都梳起来的规矩，倒是老一辈的人还保持着这种习惯。
“你小产是我疏忽了。”明明不是他的错，周靖还是都包揽在自己身上，“是我没本事，你爹爹的事我到现在还没查出蛛丝马迹，你要记恨我就先记恨着。”
没有人理会他，周靖自顾自说着。
樊若鸣原本在外侧躺着，周靖过来把人抱起放到里面，自己躺了上去。
“周靖，”樊若鸣叫他，“给我一个期限，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走。”
“对了，明天还得叫人给你弄一些补血的，光喝汤你总会腻的。”
“周靖，没有我你也会遇见很好的人，更适合你的人。”
“城中还有不错的几家卖颜料的，改天我带你去。”
“周靖！咳咳。”樊若鸣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周靖给她拍着背，“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你，除了离开我。”
樊若鸣激动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
周靖没有回答她，只是问她，“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今天这样？夭儿，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因为从一开始你和我之间已经全是慌言。”从前她觉得只要爱一个人那什么都能原谅，可是杀父这个罪名太大，她做不到，做不到——
周靖只感觉从头顶被人浇下无数盆寒冬刺冷的冰水，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向遇事利落处理的他到了这会儿也只想逃过这一话题，“不早了，书明日再看，先睡吧。”
周靖把书抽出放在枕边，抱着樊若鸣的身子闭上了眼，樊若鸣想挣脱，身上压着的劲道既不压着人也让她躲避不了，出奇地大。
李君玉坐在堂中边摇头边打趣周靖，“让女人拿捏的人你这也是我遇见的头一遭。”
周靖脸色铁青，把他的话权当过耳旁风，“没完了？”
李君玉双手平摊耸肩挑眉，“我那弟妹呢？叫出来我劝劝。”
“不是劝的事，误会没解开。”
“哦～”李君玉尾音上挑，“大名鼎鼎的月将军也能让人摆一道？让我猜猜，不会是李吟吧？”
说的是猜看那神情一副了然的样子。
周靖问：“你查出来了？”
李君玉没多说，只道出两个字：“听说。”
周靖知道他的眼线能插进别人的府，太子心思深，定不比他安排的少。
周靖直接道：“我得去一趟灵泽，没理由，你也看一趟妹妹吧。”
“梦灵那儿？你怀疑她？”
“你不知道？”
“你之前把李吟那儿翻了个遍，我想不知道也难。至于梦灵，她固然跋扈，可伤人命的事不会做。”
“她之前私下找过夭儿，做出的事你也想不到，”周靖沉声说，“没什么不可能。”
李君玉蹙眉盯着周靖：“要是她干的，你要干什么。”
“……”周靖一阵沉默，没说话。
“初月，父皇疼梦灵，你别冲动。”李君玉话里都是真心实意。
周靖看着远处，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谁不疼。”
李君玉交叠的腿抖着，拿起茶的间隙问：“什么时候走。”
“看你。”
“那就三天后吧。”茶也喝完了，走也该走了，临出门又问：“我听说褚柳在路上遭人暗算，死了不少心腹，这事你知道？”
“我分身乏术，现在知道了。”周靖眼神坦淡。
“奇怪了。”李君玉摇着头走了。
夏季的天说风来雨就下，一刻不等人，城南越来越热闹，可樊若鸣觉得越来越冷清，易驯不在，它那些姘头子嗣也抓不住影了，眼神扫过每一处都有它沉静跳弄的影子。
远处雨雾一人抱着头正往这边赶，嘴里喊着，“不过几步远，非挑着我走路的时候下，老天你存心的吧。”
走到窗沿底下小宝跺了跺脚，身上已经全湿透了，嘴里碎碎叨叨还不忘敲门，“夫人，你在吗？”
阿音跑去开门，小宝把头探进去找樊若鸣。
“进来吧。”
小宝声音刻意细了细，“夫人，这是世子让我捎给您的，快吃，还热乎着。”他宝贝似的拿出怀里的油纸包，还没打开屋里已经全是烤地瓜的味。
他自顾自说着，是不是瞄一眼樊若鸣的脸色，“哎呀，世子这两天可忙了，皇上新给他排了个职务，您不知道，禁军那些人是出了名儿的刺儿难管，我眼瞧着世子白头发越来越多了。”
樊若鸣没有打断人说话的习惯，等他说完才说：“我还不饿，你拿回去吃吧。”
小宝无助的看着她，表情滑稽，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当下把东西放下捂着肚子说，“肚子受凉了，好疼。”疼还没说完，人就跑的没影了。
阿音还没关门，就听见院子里骂道：“谁吃了果子把核儿扔这儿，摔死我了。”
樊若鸣眼中含着笑继续站在窗边看外面。
周靖一脸笑意看着原禁军统领的左右手，“怎么，看我不爽？”
二人连忙跪地齐道：“属下不敢。”
“不敢，我看你们敢的很。”
外面雨下的大，两人冒雨进来的，进来时里面已经跪着三十几个人，除了周靖，其余人身上都还滴着水。
周靖大马金刀的坐在主座，身上穿的是常衣配着剑，黑衣束冠，整齐利落一看就是已经有家室的人，“禁军职责是什么？”
底下跪着的人齐声说：“守卫皇宫，守卫皇上安危。”
“昨日太子作陪皇上出巡狩猎，走到深处差点遭袭，这事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周靖嗤笑出声，跪着的人听着他的语气吊儿郎当，“真是好大的锅，就是我，也差些没背起来，两位走的一步好棋。”周靖适时拍了两下手。
“统领，属下错了，再也不敢了。”
周靖看着那个跪在他脚边的禁军小头，称赞道：“看来刘统领真是培育出来心腹了，周某佩服。”
一声轻笑让所有人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没人看清周靖是怎么出剑的，只听见剑配饰碰撞在剑身的脆音。
周靖从怀里拿出擦剑的布块，重新坐下擦起了剑。
有反应过来的摸了自己脸上一把，进眼全是血水，吓得当下抖着身子，连声讨饶，“统领饶命，属下一时糊涂，不敢了。”
其余人才算是被惊醒，连声跟着讨饶。
周靖鼻中冷哼一声，屋子里霎时噤了声，没人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