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纹按五行基础,分为金、木、水、火、土五大系,上中下三品资质。
祁澜的灵纹就属于金系。
但因个人天生资质不同,每个修士灵纹纹样并不相同,如水灵纹可分鱼型纹、海浪纹等等,生动细腻程度将随着修士修炼而变化,修为越高,灵纹则越完满。
灵纹本就重要且脆弱,修士们也只有在性命攸关时才会调用,平时不会轻易示人。
祁澜原先以为路无忧一直不用灵纹,是因为其灵纹被反噬印记所压制,却没想到他的灵纹早已衰弱不堪。
他丹田上露出的部分灵纹,依稀可辨是某种鸟兽的翎羽。然而,一道深到几乎要将丹田剖开的裂痕贯穿其间,蔓延出无数细小裂缝,破坏了本该流畅细腻的纹路。
本可振翅高飞的羽翼,戛然折断。
这裂痕很可能与他临死前遭遇有关。
路无忧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确定,自有记忆以来,这灵纹便是这样。”
他只恢复了临死前听到的那一声轻笑的记忆,至于再多的,便没有了。
而且早在反噬诅咒之前,他就习惯了灵纹无法调用。
之前反噬印记覆盖着丹田,灵纹一直藏在底下。然而在祁澜净度下,反噬印记竟能被短暂压制,甚至退还小部分丹田,以至于暴露了自己的灵纹问题。
路无忧悄悄重拾之前的话题:“你放心,等我解决完恩怨后,定会回来助你解除因果。”
祁澜却似未闻,冷道:“你先试试运转丹田。”
路无忧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
他调动鬼力的瞬间,反噬印记竟被刺激了一般,瞬间释放出黑丝,熟悉的疼痛与酥麻蓦然腾起。
路无忧闷哼一声,腿一软,仓促间攥住了祁澜的僧袍。
“这是怎么回事……?”路无忧脸上潮红。
祁澜半抱着他,扶他坐在树下半人高的青石上,等路无忧坐好后,再退开半步。
“你尚未将那祟核彻底炼化,若此时动用内力,会引得反噬之力与之相抗。这几日,我以灵纹和经文为你净度疏导,还需三日,方能将其炼化完毕。”
路无忧坐在冰凉的石头上,反而愈加敏感,而身前之人一身冷清地看着自己。
他像是被惩罚般有些难堪了起来。
但路鸭子仍要嘴硬:“这几日多谢尊者照料,接下来还是不劳烦了。”
他身上的物资还够撑一段时间。
若阳秘境里采到的流焰灵兰,路无忧用一株跟王飞阳兑换了不少物资,还剩七株,除此之外,他手里还有五十颗净灵丹,八千四百三十三枚灵晶和若干灵石物资。
“路无忧。”
祁澜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想好再说。”
路无忧心底一空。
他并非未曾考虑过问祁澜是否愿意与他一同,可那凶手若能制造屠级巅峰的诡祟,想必极难对付,他不能自顾自地将祁澜扯进自己生前的恩怨里头,祁澜也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更何况那凶手只是自己从祟核中窥见的,又如何拿出证据说服仙盟调查。
他能从祟核中获取诡祟记忆,源于所承受的反噬,而其他人无此经历,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可祁澜从始至终,都未曾怀疑过自己所说的……
见路无忧不语,祁澜后退一步,转身便要走。
他没走两步便停了下来,低头一看,僧袍衣袖那一小片素白被人攥得紧紧的,柔白指节因用力而泛红。
路无忧不敢看他,低头道:“若你信我所言,可否与我一起同路除祟?”
说完,他急忙撤回:“要不还是算了,我也就问问,尊者若是有重要的事,先忙也是应当的,毕竟仙盟事多……”
路无忧不敢等祁澜回答,打算强忍着体内的痛痒离开。
未等他起身,祁澜转身卡进他两腿之间,将他按坐于石上。
温热手掌隔着里衣抚上单薄的胸膛,佛骨灵纹裹挟着灵力如贯而出,涌入路无忧体内。
“唔……”路无忧尾椎骨一阵酥麻,险些哼出声来,急忙攥住祁澜的袖袍,把不成调的声音咽回喉咙。
“尊者这是什么意思?……嗯……”
“为你疏导反噬。”
又是一波灵纹涤荡,路无忧被激得眼角微红,体内鬼力也像是熟悉了一般,自发纠缠着对方灵纹,引导其找到最痛痒的地方。
倒是比本人要诚实。
路无忧虽未抬头,但从体内的灵纹反应,莫名感受到了祁澜似乎愉悦了起来。
祁澜抚着仍在发颤的胸膛,慢条斯理道:“我下界旨在解除因果与除祟,协助仙盟只是顺道,并不需一举一动听其命令。更何况除祟本就不分大小与地界,那人恶意制造诡祟,势必是禅宗和仙盟解决的目标之一。”
“若你独自寻凶发生意外,我这唯一因果便再也无法解开,心境难以寸进。”
路无忧倒是忘了这层关系,他咬牙忍着体内的反应,暗中思忖:“难怪祁澜对他如此看紧,也是情有可原。”
“况且你这般盛情邀请合作,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路无忧:“?”
他哪有盛情邀请?!!
路无忧正准备嘴硬,炙痛深处却被灵纹猛地一碾,“嗯啊……”
路鸭子就此失去了辩驳的机会。
*
罗宅后院废墟。
杞行秋看着祁澜与路无忧所在的那片小树林,眉头紧皱。
他受仙盟调遣而来,不仅为协助解决月牙岛一事,更是替仙盟审问那鬼饕餮,虽然他并不认同仙盟里那些老顽固的观点。但不可否认,那鬼修与诡祟关联颇深,不可不防。
而且不知他给首席下了什么迷魂药。
祁澜竟肯与他在岛上扮演同性道侣,调查诡祟。甚至有传言,早在若阳秘境,祁澜为救一个古怪修士,两人一同坠入鱼腹。
在杞行秋看来,古怪修士与这鬼修,正是同一人。
见他脸色不虞,旁边同为御清阵宗的弟子小心问道:“杞师兄,可否需要我去探一探?”
“不必了。”
杞行秋已经远远看到两人在树林里出来的身影,那鬼修就跟在祁澜身后。
他曾因诡祟而家破人亡,待会无论这鬼修对他使出什么诡计,或是佛子如何阻拦,杞行秋都要好好审问一番那鬼修,不会就此放过任何与诡祟有关的事物。
其他阵宗弟子同样知道此行目的。
他们做好了列阵的准备,等杞行秋一声令下,便可将那鬼修困在阵中。
可等那红衣鬼修从祁澜身后走出,杞行秋瞳孔骤缩。
“恩公?!!”
路无忧方才来时被祁澜挡住,以至于杞行秋没能第一时间看清他的脸,可真等杞行秋看清了,还哪里管得了什么下令。
此时众人大惊,人阵乱作一团。
路无忧:“?”
路无忧满心疑惑,眼前之人约莫二十五六岁长相,身形挺拔,身着幽蓝锦袍,衣角暗绣十二时辰方位,袍上隐隐流动星轨辉光。
一副文气十足、阴谋深藏的书生模样,在见到自己后,突变愕然。
可路无忧全然不记得自己曾救过此人,难道救过便忘了?!
祁澜脸色有些阴沉,但并未发话。
幸好一番了解后,原来是杞行秋将他错认作故乡恩人。
杞行秋惊疑不定:“阁下,真的从未去过岁安?”
没错,杞行秋正是岁安人士。
自城破被救后,岁安人便在城庙内给恩人立了牌位供奉,更甚者凭着自己对恩人的记忆,给塑金身,画了像,放在家中日日祭拜,逢年过节,家中买的果子点心都要先在恩公像前拜完才能吃,简直是岁安孩童的童年烙印。
杞行秋爹娘死于城祸,全家只有他被救了下来,打小便随自己的叔婶一同祭拜,可以说对恩公画像熟的不能再熟。
路无忧曾在若阳城食肆中听说书人提过这个地方,可救下岁安的是祁澜的白月光剑修,并非自己,而岁安城被救时,路无忧正在青田村,在他的记忆中从未去过,时间也和他生前对不上。
他甚至觍着脸悄悄传音问了祁澜,也说没见他去过。
最后路无忧在祁澜冷冷的视线中,打包票:“绝对没有!从未去过!”
白月光的功劳他一点都不敢贪!
至于长相什么的,只能说貌美的人多少都有些相似。
见路无忧矢口否认,杞行秋又观其面相,比画像上的人年轻了四五岁,且两人确实有三四分不同。
画像上的恩公面容俊美,带着明媚英气。
而眼前之人还似稚气未脱,天真骄矜,更像是哪家养出来的小纨绔。
“仔细看来,的确是行秋看错了,抱歉。”
杞行秋一边怀疑这是鬼修诡计多端,事先预谋,一边对着熟悉的面孔,不敢直接下手。
几番犹豫下,只好暗中挥退弟子,作罢。
场面重归平静。
路无忧和祁澜并没有将祟核发现的事情告知杞行秋,几次诡祟宗卷也未提及路无忧吞噬祟核一事。
按祁澜所说的,一是向仙盟解释起来很麻烦,以防有心之人借此大作文章,二是既然路无忧能从祟核发现线索,已暗中占得先机,自是没必要主动暴露。
就连净贪三人也并不知路无忧有此能力,他们只知道路无忧身上有需要佛骨净度的问题。
路无忧只想说:不愧是行事谨慎的佛子。
祁澜与杞行秋再度检查了一圈后院,路无忧也在旁边一同研究。既然要寻那凶手,自然要尽可能地从他留下来的痕迹里寻找线索。
祁澜:“阵法可看出是何人所为?”
杞行秋摇头:“那人绘制阵法手法圆融,看不出风格和破绽。”
这在阵纹师当中很罕见。
阵修级别分为初、中、高阶,初阶和中阶又各分为一至九品,而高阶不分品级,只分为大师、宗师、阵仙三个境界。
阵纹师达到大师级别,一般都具备了自创阵法的能力,因此在境界上不再细分,只依据阵纹师的手法、以及阵法质量高低来判断其境界。
而宗师级别以上的阵修大能,往往自成一派,有各自风格。
好比同一个字,在不同书法家手中会呈现出不同风骨神韵。
有的人布阵手法凌厉刁钻,阵法运转间如利刃破风,但换其他人,同一个阵法也可以是行云流水,自然通透。
杞行秋是阵法大师境,差半步至宗师,是南州数一数二的阵法天才。
可即便是他学贯各家阵法,也看不出罗宅中的乾坤阵。
说这手法圆融都有点主观了,这简直堪称学典级别,阵法构思精妙,没有一笔多余,像是一个正圆,看不出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