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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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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白沙和澈然匆匆对楠姐解释了情况,连假条都没盖就出校了。

外面天色沉得能拧出水来,墨色的云狰狞翻涌着,湿润地积蓄着雨滴。

如果抬头看天,一定会怀疑今天的天气预报出现了问题:明明看起来下一秒就要落雨。

他们走得太着急,于白沙拿的那两把折叠伞被遗落在了教室,急迫地上了网约车,于白沙半截小腿还没迈上去,天边就炸响一声惊雷。

贺知只是发了个定位,人就再一次消失了。

无论于白沙和澈然发信息还是打语音,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两人都丧失了讲话的能力。

忙线未接听的声音嘟嘟响了很久,于白沙很沉默地看着屏幕,他的手指很无力地垂下去,噼里啪啦的雨滴忽然砸在车窗上,稍微要于白沙涣散的思绪归拢片刻。

澈然紧紧攥着手机,指节都发青,不知道是用力太大还是冷的。

假的吧。澈然想。

假的吧。

到达目的地,离医院大门有几十米的距离,没有伞就算了,他们用手掌简单笼着头顶,大跨步跑走了。

这完全无济于事,哪怕已经极力快速地跑去能够避雨的厅堂,雨水轻盈地笼罩在他们的周身,哪里哪里都是湿漉漉的。

没办法顾及这个了,在偌大的、乌泱泱的医院找一个人,简直太难了。

何况今天天色很暗,衬得这里愈发嘈杂混乱,贺知的对话框始终没有信息,澈然问了好多人,两人从门诊辗转到住院部,又迷迷蒙蒙地转到了急诊,彻底被雨淋透了。

终于在不知道哪里的转角,他们看见了一个蜷在椅子上的身影。

于白沙无比确定,这样的校服,这样的身形,的确是贺知。

可是临到了近处,他又开始犹疑了:这真的是贺知吗?

面前人的脸庞惨淡得像失血,贺知整个人温吞地蜷成了一团,直愣愣地扎在了椅子上,这处候着的座位上沉甸甸地落下别人一阵阵哽咽的声音,看他茫然的神情,贺知应当是听不到的。

贺知洁癖又龟毛,平日喜欢将自己从头发丝到后脚跟都收拾妥帖——此刻贺知身上的衣服皱得乌七八糟,头发更是一团乱,脸色蒙蒙的灰,没有任何形象可言。

于白沙就知道了,涨潮的水既然落不到贺知的眼睛,那就在心脏,在胸口,在周身的血液——贺知抬头,瞧了过来。

他钝钝地看了两秒钟,辨析出了澈然和于白沙的影子。贺知似乎想要说什么,勉力张张嘴,喉咙被卡住了,什么都不要说出来。

于白沙忍不住了,他垂着头迟疑:“贺知?”

“你还好吗?”

这真是句废话,贺知整张脸都是垮的,衣服沾了医院独有的味道:消毒水混着碘酒,一看到他,就明白贺知这一晚肯定没有合眼,眼里一片影影绰绰的水红。

贺知看起来想要扯出一个笑容,他看着面前的两人,终于张开嘴巴,比说话声音先出来的是眼泪:“…………”

他只好把嘴巴闭上,妄图想这样把泪意逼迫回去。

以往贺知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要人忘记他不笑的时候是什么样,他这一颗眼泪砸下来,都重重地锤在了站着的两人的心尖上。

贺知眨眨眼睛,他的睫毛被泪水打湿了,直到这行泪扎进了他的脖子,他迟钝的触觉才仿佛被激活了似的,腿部又麻又痛。

窗外是翻滚的乌云,雨点落地奏着豪华交响乐,水汩汩地汇进了万紫千红的世界。

今天是一月四号。

贺知一晚坠入严寒,他要怎么离开冬天。

-

于白沙和澈然又陪了贺知一天。

贺知终于勉强睡去了一小时。

他们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贺千山在主驾驶开始,吴慕雪坐副驾驶,轿车高速追尾违规变道的重型卡车。

意外比明天先来。

撞击发生的前0.5秒钟,贺千山向右扑向副驾驶,左臂横挡在吴慕雪胸前,导致自身右侧躯干完全暴露。

他的右肩胛骨粉碎性骨折,右侧第4-6肋骨刺入肝脏,创伤性主动脉破裂。

贺千山当场身亡。

而吴慕雪在巨大撞击下开放性颅脑损伤,尚在ICU抢救。病人首次进行开颅手术需直系亲属签字,贺知到的太晚,又是未成年,只好由医务科主任代签了。

澈然窸窣了解了,他的心被扎得钝钝的痛。

他与贺知一小就认识了,两家父母的关系极好,常住房子买的都是同一小区。

这个年龄所面对的每一个死亡都那么沉重,澈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回忆:吴慕雪喜欢烤小蛋糕,但是这蛋糕有一半都进了澈然的肚子里——吴阿姨每次都勒令贺知送去一大半。

雨下了两天。

杨疏桐和澈峥嵘连夜赶来了,澈峥嵘撂下了公司那边的事情,一张机票跨了一片海,他在飞机上坐了十几个小时,从一个黑夜迈入另一个黑夜。

他们都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不过现下更严峻的事情另有其他。

吴慕雪的情况更不容乐观,医生甚至委婉告知了:病人的生还概率不足20%。

这话并不敢让贺知听见,他们一齐默契地将贺知瞒得死死的。

他们守了贺知两天,贺知大约只睡了三小时,他几乎整夜合不上眼,一天有23小时都在流泪,哭得眼睛疼,脑袋疼,断续地几乎要吸不到氧气,轻而易举溺毙在这无边际的痛苦里。

第三天,澈然和于白沙被赶回了学校。

当天,吴慕雪进行了首次CRRT治疗。

有人稍微了解到贺知家里的事情,班里又突兀地少了个活宝,大家都七嘴八舌地上来问贺知的情况。

撇见了澈然和于白沙的脸色,所有人的心里都轰隆一沉。

两人被老实地摁在学校,只有晚自习放学才能去医院与贺知说上几句话。

好在这几次过去,路南都在贺知的身边——这人在三中狂妄惯了,铁了心要旷课,领导和老师都拿他没办法。

既然有人陪着贺知,于白沙稍稍放下了心。这几天贺知的状态太糟糕了,他观察许久,很怕贺知做点不理智的傻事,路南这种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一月八日,星期六。

周六晚上下课,澈然和于白沙毫不犹豫地赶去了医院。明天不用上课,他们可以陪贺知一整天,今晚贺知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

可是当他们再次见到贺知时,贺知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简直露着一双极其惊惶的眼睛,已经流不出太多泪来了。

他极度崩溃地,用拳头狠狠地砸着墙,这声音听来就痛得要命,路南把他的手攥住了,低头一看,拳锋都破了皮,破损处缓慢地流淌着红色。

护士长刚刚来了。

她提醒贺知可以多和妈妈说说话,昏迷的患者往往最后消失听觉。

贺知哪里哪里都痛得要命,最后只有声音是平稳的、听不出一丝端倪的:

“……妈妈,你别离开我。”

吴慕雪多器官衰竭,心电监护呈室颤,除颤3次无效,主治医生判断其不可逆脑损伤。

凌晨4:22,吴慕雪被宣告死亡。

-

贺知把澈然和于白沙支走了,他说自己想要一个人待着。

于白沙真是担心极了,他与澈然互相倚靠着,在医院的长椅上窝着,根本无法睡去。

贺知的神情太静了,简直平静得可怕,于白沙愈发担心贺知要出意外。

现在的天气已经相当冷了,迈出医院的大门,冻得他们十指都只能缩进袖口。贺知这时要出去走走?他走哪里去?他想干什么?于白沙想出来一百种乌七八糟的可能性。

于白沙再也坐不住了,他拍拍澈然:“我们去顶楼吧?”

如果贺知一时想不开,去顶楼吹吹风,那就真要给他们吓死了。

澈然困顿地睁着眼睛,他已经许久没有睡好了。澈然自然明白于白沙的意思,换做以往,他应当会冷哼一声“他还会跳楼吗?”,今天澈然却沉默了,他听从了于白沙的建议,缄默着按了顶楼的电梯层数。

他明明那么了解贺知,但是现在却真的想不出,贺知会干点什么事情。

天台的风更大了,吹得他们睁不开眼。

于白沙哆哆嗦嗦地缩着脖子,此时的天色能见度已经相当低了,他由近及远地扫了一圈,心猛地一缩——那边的露台看着还真有个影子。

他们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向那边奔去。

露台前的确实是贺知,令人意外的是,路南也在这里。

奔跑的两人悄悄停下来。

他们看见,路南正半跪在地方,贺知像破布娃娃一样被他死死搂在怀里,贺知应当是抽噎着哭泣,他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现在显然是没有力气了。

路南更用力、更用力地把贺知嵌在自己的怀里。

澈然却猛地松了口气,贺知既然还哭得出来,那么就不是最坏的情况了。他与于白沙在几十米外停下来,两人稍微缓了口气,确认暂时没什么事情,就退回了顶楼有遮蔽的地方。

他们转了身,没看见后来发生了什么。

路南伸手抹了贺知脸上眼泪,他喃喃道:“我会找到公式的,我不会让你哭了……”

“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把你救回来的。”

贺知半睁着眼睛,泪水要他眼里的光点折成了琥珀色。

贺知从泪意中微微弯起眼睛,吻上了路南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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