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着光的门急速远去直到成为一个光点,最后在瞬间掐灭。黑暗不过持续了五秒,啪嗒一下,像是开关被打开,整个空间明亮起来,令人寒毛卓竖。走廊长而窄的外形仍在,但墙壁全部被粉红带血丝的粘膜替代,像是某种器官的内部。
本想等谢森她们回来再出门的,结果那两个人到3:30都没有出现,不知道遇上什么。
既然进入了考试,他不好分心,便不再去思索他人的事。
才向前踩一步,江若江就意识到这个空间不对劲的地方。
他正泡在透明的液体中!
足部开始离开地面,再用力挥舞四肢都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整个人都漂浮在水中,只能顺着水流移动。江若江无法在水中呼吸,肺部的空气因为情绪不稳消耗得极快,袭来窒息感让他更加焦躁。
纵观整个空荡荡的血膜空间,前后无限延伸入黑暗中,没有任何突破口,口袋中的牙牌也没变成任何有用的道具。
江若江以为水流能带自己进入某个地方,或者路过可能是出口的地方,结果什么都没有。
氧气所剩无几,气管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
仿佛算好时间一样,在江若江大脑快完全缺氧之时,水平面汹涌地下降着,滔滔大水滚向前方。待空间内的液体被完全排出,江若江便向着水流的方向行走。
四周越来越暗,一直到什么都看不见的程度。
他心里不禁纳闷,难道不应该跟着水流吗?
腿部蓦地发出猛烈的疼痛,他感觉到右腿被生生扯下,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攻击自己。不规则的缺口正淅淅沥沥滴着血,江若江下意识想要抓回断肢,却发现断肢在离开躯体的那一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余三肢跟右脚一样,在接下来的几秒内断开且消失。
江若江本来还有点慌张,在四肢尽失之后便冷静下来了。
这是剧情杀。
剧情杀普遍出现在副本的开头,但也有几率出现在关卡的开端。
在没有做出任何行动的情况下,玩家被压倒性地击杀无疑是剧情杀了。
那到底……
思考进行到一半,江若江的脑壳就被无形的重力压碎了。
支离破碎的他只剩下一种在河流上载浮载沉的感觉,所有残缺的部分都聚拢在这条小河上漂流去很遥远的地方。
【系统提示:在此空间内的两小时为外界的一小时,届时系统会进行提醒】
当所有部分重新组合为一体的时候,躯体的沉重让江若江不自觉地闷哼一声。
“常末平,别在老在课室哗众取宠!”
他张开眼睛,面向声音的来源。
黑板上写满了字,一个中年的男老师捏着粉笔,笔头对准江若江所坐的位置。他正在一间课室,跟A教学楼内的布置分毫不差,只是这里坐满了人。
他没料到这个学校还能有如此阳间的一面。
外头阳光普照,没有晦暗沉重的浓雾,暖风轻吹,是早春的温度,枝丫缓慢地吐出指甲盖大的嫩叶。同学穿着蓝白校服,顶着标准统一的发型,像是工厂流水线上复制的产品,却也让江若江有些怀念。
“哈哈哈,常末平又没听懂课了,她是不是有点障碍啊?”
“这女的老做些奇怪的举动,烦死了,本来人就不怎么样。”
“都快高考了还这副模样。”
学生倒是很阴间。
刚才老师的责骂,惹起不少碎嘴同学的附和。
本来江若江还不清楚他们口中的名字属于何人,一见那全方位投射过来的目光,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扮演一个名为“常末平”的学生。
面对接踵而来的纯粹人身攻击,年方二十六的社会人不至于真的把小屁孩的话往心里去,何况这些话又不是真的在骂他。
不过他所扮演的这位常末平同学是个关键线索,他得留意任何与之相关的话语。
这个考试让他扮演学生,江若江自然而然地以为重点在于听课,兴许讲课老师会在教书的过程中透露点资讯。黑板上的那堆英文和数字对他而言跟外星文一样,当了社畜四年的江若江早就把高中的知识悉数奉还了,总不能是靠这个解谜吧?
下课铃响了,江若江跟随着人流溜出教室,在踏出门外的那一刻,眼前的走廊变成了课室。那些本来已经出去的同学们安然端正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老师拿着粉笔站在黑板旁,全部人齐刷刷地盯着门口呆愣的江若江。
“还不来快到回到自己的位置,想要罚站就继续站着!”老师责骂道。
课室内的嘲笑声不绝于耳。
有些学生不一定觉得好笑,他们的行为更多是在奉承老师。大家满意地看着这个差生带着被骂后的沮丧,灰头灰脸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过江若江的青灰脸色并不是因为被骂,而是因为那群在课室里的人。好端端的青涩高中生,现在皮肤却开了出上百道裂缝,时不时渗出透明的组织液。粉红的皮下组织暴露在空气中,任何表情都会拉扯到裂缝让其加宽。
就在刚才,江若江看见几个学生由于笑得太猛,生生把嘴角扯开,就跟裂口女似的。
是的,所有东西都在他踏出课室的须臾间被重置回原样,除了学生和老师的外形。
还没在“阳间”待够,这下又回到“阴间”了。
这个课室存在还未被发掘的秘密,所以他一出门就被重置回教室,这些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为人类的东西也会跟着变异。
唯一线索是自己在扮演的角色。
那先从常末平的私人物品开始搜索吧。
桌边挂着个纯黑色的书包,把手伸进去就能摸到一个硬硬的盒子。他拎出盒子放在腿上观察,红色的卡通包装纸包着四四方方的硬纸盒。
稍微晃了晃,有东隆东隆的软物碰撞声。
送给谁的呢?
礼物的接受者应该在学校,所有常末平才把礼物放在书包内。
会用这种包装纸的话,大概同为学生。
朋友?恋人?
学生与学生之间能发展的亲密关系也就只有这两种。
抽屉内的课本全是密密麻麻的笔记,看得出是个勤奋的学生,但成绩还是一塌糊涂,以至于被同学欺负。
在班上遭受孤立,对于情感的渴求会异常强烈,依赖给予自己联系感的人.
联系……
江若江的食指敲打着手上刚找到的智能手机,锁屏上的密码锁需要六个数字。
既然重视对方,用的密码没准与礼物接受者有关,而且选择在今天送礼,必然是个重要日子。
屏幕所显示的日期为9月24日。
这个日期与不是什么特殊节日,难不成是对方的生日?
那剩下的两个数字就会是年份。
锁屏没有公元纪年的年份,不过有天支纪年的年份,显示为乙未年。
江若江虽然知道天干地支的相配方法,可不清楚乙未年到底对应公元哪一年。
最后还是没忘清的历史知识救了他狗命。
著名的历史事件“戊戌政变”发生在1898年,天支纪年法六十年循环一次。这个学生拥有的智能手机是现实世界的同样款式,可以判断时间为2010年代左右,最接近2010年的戊戌年就是2018年。
根据甲、乙、丙、丁、戊的顺序,乙未年便是2015年。
这还没完,2015年得减上高三学生的年龄才是生日的年份,江若江只好祈祷这位同学没有留级或者跳级了。
他先输入“970924”,结果屏幕弹出“密码错误,还可尝试2次,失败后将被永久停用”。
什么!?一般不都能试个十次左右吗!
假如这部手机被停用,便等于封了用脑袋破局的路。走武力路线的话,他高低得跟全班变异师生打一架,考虑到自己的体质,约莫等于送人头。
这次他改了年月日的顺序,输入“240997”。
“密码错误,还可尝试1次,失败后将被永久停用”的消息无疑让江若江的思绪空白了片刻。
方向错了?
江若江把智能手机塞回抽屉,暂时搁置这个难题。
瞄了下黑板之上的时钟,整节课还剩二十分钟左右。他的目光掠过老师和每个学生,讲课的讲课,听课的听课,行为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忽地,前桌低头打了个哈欠,后颈上的裂痕引起了江若江的疑惑。
有好几道口子特别深,恰好组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困”字。
空想性错视吗?
擦了擦眼睛,那个“困”字反而越发明显了。
斜对面那同学背后的裂痕好像也能组成一些字,江若江分辨出“无聊”一词,再瞧瞧这人了无生趣的死鱼眼,确实挺符合的。其他细碎的口子好像也可以组成各种字符,就是不够清晰,难以辨认。
如果再重置一遍,这些口子的线条或许能更清楚,与此同时,江若江的风险会大大增加,他不确定这个课室可以重置多少次,不确定这群人何时会完全变异。
“喂。”一只黏糊的手放在江若江的肩上,渗液濡湿了校服,留下深蓝一圈。
他忍住不适,向突然打扰自己的同桌作出一个平和的笑说:“怎么了?”
“你刚才一直在看手机,跟谁说话呢?”女生张大污浊的眼睛,瞳孔蒙覆雾白。
这语气,听着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啊。
江若江特意把声音调成贱兮兮的样子:“你难道不知道吗?”
对方情绪激动得颈肌暴凸,皮肤表层裂出“嫉妒”两字。江若江略八卦地捂嘴暗笑,他觉得这种青春期的复杂爱情关系有点可爱,但那段剧情杀马上闪现在他思路中。
不是单纯的青春爱恋……
“你……”没料到这个胆小鬼居然敢这样呛自己,女生磕巴了一下,“别以为他加了你就得意起来,你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吧,人家可是年级第一!”
“我年级倒一,绝配。”
这话说得特别不要脸,把对方接下来的冷嘲热讽都给堵住了。
“诶,你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吗?”江若江开始了套话。
女生撇撇嘴,说:“当然知道啊,XXX可是男神级别的,谁不知道他生日啊。”
谈及那男生名字的时候,传入江若江耳膜的只是三个高度模糊的音节。
“那他今年几岁啊?”
“肯定跟我们同年啊,傻子!”
“你确定?”
两人虽然都尽量用气音交流,但老师仍察觉到后排有人在窃窃私语,眼尖地看见其中一个人就是常平末。
“常平末,不想上课是吧?”老师放下粉笔,气冲冲地走过去,“不想上课就出去罚站!”
眼看那发根稀疏的中年男人大步迫近,江若江啧了一声,原来除了找线索还得在一定程度遵守课堂纪律,不然就会被赶出教室引起重置,就是不知道认怂道歉有没有用。
“对不起,老师,我不会再……”
刚编好的话还没讲完,老师就一手把江若江后领拎起来,一旦出现这种非玩家可以轻易挣脱的压倒性的力量,便可以判断为因违反潜在规则导致的惩罚。
仅仅是碰到门框,江若江便又回到了重置的教室。
他站在门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天啊……
学生的皮肤龟裂成摇摇欲坠的片块,片块上裂出明显的字符,他们的眼皮睁到最大,灰瞳红血丝,嘴咧到耳边,贪婪地望向江若江如同在看盘中烹调完美的熟肉,唾液从不能完全闭合的嘴边滑落。
“专心,上课。”老师在黑板写着课文题目,嗓子像是在下水沟辗轧过一样。
江若江再次坐在同一个位置,邻座的女生神经质地低笑着,之前她虽然看上去不太正常,但举止好歹像个人。
他敢肯定下一次的重置这堆人会冲过来把自己分食掉。
也许不该执著在日期,而是要趁这群学生神智还清醒的时候搜集最多的资讯。
江若江在笔记本里小心地撕下一页纸,写了几句话递给旁边的女同学。对方不情不愿地瞄了一下纸上的内容,眼睛即时放光,抬手就奋笔疾书起来。
趁着等待的时间,他到处偷看别人身上的字符,跟常平末有关的很少,跟那位男神同学有关的也就只有几句。
“隔壁班的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