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垚知道他和宋畅的关系回不到从前了，但似乎又没有什么改变。

他们上课还是坐在一起，吃饭也偶尔一起，回到宿舍同样会闲聊。

“好像今天预约，明天就能抢志愿者名额了是吧？”汪毅说。

“什么志愿者名额？”宋畅疑惑道。

“经济论坛的。”汪毅从电脑旁移过目光，看向宋畅。

“？”宋畅不解，“那个志愿平时不都没什么人去吗，我记得上次还是分配的名额呢，而且，这个活动不都是开学没几周的时候办，现在都快到期末周了。”

“这次不一样，”汪毅有些激动，“这次宋氏集团的CEO宋秉声要来！”

周垚的眼神动了动，和宋畅对了一眼，又心照不宣的移开。

汪毅继续解释：“我听说学校每学期都会向宋氏陆氏这样的集团发出邀请，但宋氏那种大企业往往不会来，就是来也都是派个经理什么的。”

“但是，这次是宋秉声宋总亲自要来，好像是他只有这几周有时间，所以学院专门把下学期的论坛时间调整到了这学期，院长还亲自从历史系手里把繁星厅抢了回来。”

汪毅激动的神情已经不能用眉飞色舞来形容了：“而且，正式因为宋秉声要来，很多有名的企业老总都接受了学院的邀请，到时候繁星厅里就会上演一场真正的‘人类群星闪耀时’！”

周垚完全明白且理解汪毅的亢奋，但他还有个大胆且略显荒唐的想法：宋秉声不会是因为自己提了嘴繁星厅，所以才来的吧？

不然学校那么多会议厅，院长何必要去抢繁星厅呢？

周垚的心难掩悸动，他不知道宋秉声这么做理由，但如果……如果有这么个机会，让他能和宋秉声光明正大地站在同一片屋檐下，那他不愿意错过。

“这样啊。”宋畅有些惊讶。

周垚看着宋畅用手支着下巴思考的模样，忽然清醒了。

相比之下，还是为宋畅庆祝获得交换生资格这个理由更站得住脚，或许，宋秉声还想和别人公开宋畅的身份呢，那京大无疑是个绝佳的场合。

至于为什么是繁星厅，呵，院长工作轻松，比较悠闲吧。

宋畅和周垚的想法不谋而合，可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先通知他一声？再说，他哥也不像那种热衷于制造惊喜的人。

“欸，袁哥，你报名吗？之前两次你不是都去了吗？”

宿舍里聊了那么久，这时候袁博涵才给了汪毅一个眼神：“不去了，这种场合能学到什么真东西，无非多了个炫耀的由头。”

气氛冷下来，汪毅有些沮丧的点头：“哦。”

随后汪毅面向宋畅和周垚：“你们呢，你们准备报名志愿者吗？”

“只能报名志愿者吗，不是有旁听名额？”

宋畅有些纠结自己需不需要报名志愿者，要是报上了就要听从志愿部门的安排，万一宋秉声有事找他找不到该怎么办。

到时候他跟宋秉声解释他是在干志愿，宋秉声估计会冷哼一声，说：“那是，我看你都要荣获诺贝尔□□了。”

“之前旁听允许本科生，这次旁听名额只向硕博学生开放。”

周垚扶额，发出第一声感概率：“这么卡学历吗。”

这句莫名戳中了宋畅和汪毅的笑点，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连袁博涵都漏了一声笑。

“神经。”周垚无语腹诽。

虽然没有回答汪毅的问题，周垚还是打开了志愿者报名网站，这条志愿招募在网站的头条上，一张繁星厅的图片为背景，下方有灰色小字备注：拟召30人，当前预约人数：348。

好吧，幸好这只向经济学相关专业招收志愿者，不然人数过千也不是什么难事。

周垚长长地叹口气，稍加权衡，认为这个活动对他而言实在是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他要见宋秉声太容易不过了，若是说要在论坛上学些什么东西，更是自欺欺人。

何况就这个人数比，能选上才怪。

这么考虑着，周垚报了名，并进入了报名群聊。

志愿网站的更新速度相当快，当前预约人数立刻显示为：349。

可惜周垚还是低估了宋秉声的影响力，到真正报名的那天，预约人数已经超过了八百。

他在微信群里把管理人员发送的信息反复读了好几遍，一再确认时期、时间、需要填写的信息等等。

下午五点五十八分，周垚已经把手机捧在微微发汗手里，关掉校园网，换上了流量，目光紧紧盯着微信群的聊天框，仿佛正在面临一场影响全人类命运的重大抉择。

六点一到，周垚立即进入报名问卷，以他目前最快的手速填完基本信息，随后放弃了平时检查一遍的习惯，果断地选择提交。

“很抱歉，填写人数超出了最大填写次数限制。”

页面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地跳转，在表示加载的小圆点不知疲倦地转了一圈一圈后，终于弹出了那么一句官方的道歉言语。

周垚缓缓深吸一口气，又在一瞬间吐出，好似这空气能洗髓伐脉一般。

“果然如此。”周垚心想。

报名群内已经炸开了锅。

“真的有人抢到了吗？”

“所以是谁抢到了？”

“一秒，我就犹豫了一秒。”

“志愿者，又不是获奖名额，为何会如此难抢？”

“……”

此时管理人员说话了：“抱歉诸位，名额有限，先到先得，万望谅解。但我们和学校沟通后决定增设五个志愿者岗位作为车辆接应人员，该报名问卷将于十一分钟后，即下午六点十五分发送至群内，考验大家手速的时候又到了［比心］，大家加油哦！”

抢不到的，周垚太清楚了。

可就这么放弃吗？

一路走来，周垚总能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让自己放弃，让自己等等、缓缓，他有一股不知来自何处的傲气，让他不愿意低头，忍受一次又一次的挫败感。

但他不能一直放弃，不能用机会渺茫来作为不争取机会的借口。

有了退路就会丧失出路。

“这不是为了宋秉声，这是作为我自己的一个新的开始。”

周垚暗暗下定决心。

但地球往往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意志而发生什么大的变动，除非他们手下握着的不是报名问卷，而是核弹的发射按钮。

周垚笑了一下：“耍我，还两次？”

他有些无奈地挠挠头发，再看手机，除了每秒都有新增消息的报名群，他们的宿舍群也有一条新消息。

汪毅：“同志们，这名也太难报了吧！你们报上了吗？”

袁博涵：“我没报。”

宋畅：“我也没报。”

周垚的嘴角扬起来，有了一个微笑的弧度，回复道：“我也。”……没报……上。

这次的经济论坛时间定在这周周五的下午六点，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半。

周五三点繁星厅的人就忙个不停，这个总那个总的位置早就已经定好，这时候志愿者正在给座位后面贴上姓名，负责酒水饮料、甜点茶歇的人员也已在各个位置布置，就连会议厅内的灯光也在反复调试。

“这个位置怎么没名签？”一个志愿者指着A区2座的位置，问道。

“不知道，老师说把位置留下来，别管了。”

“哦。”

这些周垚当然不知道，没报上志愿者的名，他就已经认定这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再关注事件走向也没什么意义。

四点半，他早早吃完晚餐准备去学校的嘉栖湖边散散步，然后再顺路去图书馆写写论文。

可他走出食堂，就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从东门方向进来的乌泱泱的一群人。

他们大多穿着清一色的或黑或灰的西装，看上去气势汹汹却又平平无奇，似乎已经完全融为一体，模糊了所有人的面容。

唯有正中的那一个人，一身铁灰色合身的西装，配一条酒红色的领带，领导上的领带夹如同一把利剑，寒芒闪过周垚的眼睛，让他如何都忽视不了。

宋秉声。

周垚应该离开的，以往碰上这样的阵容周垚都会选择离开，但此时周垚的脚却在土里扎了根，他动弹不得。

等到那一行人走到周垚身边，他才如梦初醒，低头想走，却已经迟了。

“周垚。”

宋秉声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周垚这时候终于看见了宋秉声身边的院长张修清，自己的本科生导师王瑾，以及一众或多或少知道的本学院的老师。

他有些心虚地回头，看着他们因为震惊而闪烁不定的目光，其中院长和王瑾离得近，便向他传递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王瑾以为院长知道自己是周垚的本科生导师，便凑近院长耳边，低声和他汇报自己知道的情况。

“随机分配的时候分到我名下的，但我们就聊过两次，我也不是很清楚情况。”

院长点点头，神色没怎么变：“他是你的学生？”

王瑾愣了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坑了自己一把，只能讪讪地点头。

宋秉声当然察觉到他们的动静，但置若罔闻，他直直地看着周垚：“一起？”

周垚在众多教授的注视下如坐针毡，后悔没早点离开。

他尴尬地扯扯嘴角：“不用了吧。”

宋秉声看了张修清一眼，张修清立即向周垚招手：“同学你是我们系的吧，正好跟着宋总学点东西。”

周垚看着宋秉声仿佛与世无争的单纯模样，皮笑肉不笑地说：“好啊，谢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