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瞥了李公公一眼,李公公顿时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急忙连扇自己几巴掌,求饶道:“陛下恕罪,您是最威武强大的男子,旁人怎会伤到您呢,奴才方才一时关心则乱,说错了话。”
李公公见皇帝垂着眼睛,便又继续扇下去,手上的力量也加重了。
待寝殿的香燃尽,皇帝需要有人点香,才重新注意到身边的李公公。
他的脸肿得跟块猪头肉似的,皇帝一下就看乐了,他摆了摆手道:“罢了,朕哪会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
李公公见皇帝要起来,急忙将手伸了过去,血从他的嘴角蜿蜒流出,他却还在努力挤出微笑:“奴才能服侍陛下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就算陛下叫奴才死,奴才也绝无怨言,奴才对您是最忠心的。”
皇帝听到这些话,心情很愉悦,他拍了拍李公公的脸道:“朕就知道,还是你最乖,去吧。”
李公公立刻飞奔到门口,趴在地上,对着一盘狗食舔起来。
每回他让皇帝愉悦了,皇帝都要这么奖励他,若是他让皇帝不愉悦,脑袋也就要开花了。
李公公双手抓起狗食,腮帮子被塞得鼓鼓,他一边吃一边说道:“陛下,柳大人手握兵权,又最是老奸巨猾,奴才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他会造反。”
皇帝正是在逼柳家造反,此刻他笑得狰狞:“那么多年都抓不到这只老狐狸的错处,他今日若是造反那倒好了,朕便可名正言顺的将他的皮扒下来做成袍子挂在宫门口给那些人瞧瞧。”
长宁街挂满了大红灯笼,其中四家装饰得最为喜庆,一是新娘子柳家,其他三位则是准新郎家家。
时间未到,良缘未缔,新娘子最后抬进谁家,尚未可知。
那些挤不进长宁街的人便窝在酒肆茶坊里听书。
“根据先生分析,柳小姐最后是嫁一人还是嫁两人呢?”
说书先生拍了拍桌子道:“我看是嫁两人,将军府的那位跑了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长水巷的人一大早便去长宁街抢银子去了,柳砚词醒来时已至日上三竿,她肚子饿得咕咕叫,摇了摇铃铛发现店铺老板久久未给反应。
平日里这个时候她是不吃饭的,但今儿不同,她要去砍皇帝,所以必须得吃饱喝足。
她和她爹商量过不如跑了完事,后来一想,那老皇帝实在是变态,搞不好要满世界追杀他们,那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为了解决后顾之忧,他爹决定把皇帝砍了,造反这么大的事儿,她做女儿的怎么能不助父亲一臂之力呢?
她思索了一夜还是决定将杀手新娘换掉,由她这个真新娘出马。
她伸了伸懒腰,跺了跺腿,沿着长水巷往外走去,她跑到煎饼摊上买了一块饼,她一边吃一边说道:“你这饼太难吃了。”
煎饼摊老板顿时火冒三丈,指着柳砚词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叫陈老汉家儿子来帮你买煎饼,难吃你还吃,你是不是有病?”
柳砚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一脸认真道:“我说真的。”
距离迎娶的时间就还剩俩个小时,柳砚词吃饱后又窝回床上睡了一个回笼觉,直到伪装成送亲队伍的杀手们抬着轿子到了小院门口,她才懒懒散散地换上喜服,连头发都没梳,假扮喜娘的杀手头一回看到这么潦草的新娘子也算是开了眼了。
柳砚词和大伙交待道:“到时大家听我号令行事,不可轻举妄动。”
假扮喜娘的杀手说道:“放心,我们万事都听大小姐的吩咐,现在长宁街上全是我们的人,今日定是那狗皇帝的死期。”
柳砚词扶了扶盖头道:“嗐~造反麻烦,成亲也麻烦。”
她看了看天,痛心疾首:“这样好的天气,我本该在家里睡觉。”
喇叭吹了几条街,攻远侯府的世子骑着马立在街头。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世间哪有男子接受得了自己的妻子有两个丈夫的呢?这场婚事让他沦为了全城的笑柄,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的父亲要他娶,皇帝也要他娶。
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人,他感觉他像是杂耍团表演的猴子,三四月的天却将他晒得两眼冒金星。
四周的人说着恭喜的话,天地良心,他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百姓们纷纷让出一条道,让新娘子的花轿进去,柳砚词坐在花轿里仔仔细细地磨着刀,脑子里却在想上一世皇帝遇刺一事。
她明明看到那行刺之人在赏花宴上连刺皇帝数刀,第二日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当时皇帝的说词是国师有不死灵丹,很显然这是骗鬼的说法,柳砚词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攻远侯府世子接到了柳砚词,在一片热闹声中柳砚词被带进了前厅,她故意让盖头从头顶滑落,视线顷刻间明朗起来,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新娘子,她削肩长颈,身形如流水一般的站立在一片春日之中。
柳砚词看清楚了,皇帝就坐在后面的屏风之中,裴朔站在距离皇帝不足一丈的地方,对她毫无戒心,她若是此时冲过去定能直取皇帝狗命。
柳砚词在心里盘算着,低头接过身边丫头捡起的喜帕,于此同时朝那丫头递了一个颜色,下一瞬她又制止了对方。
不对!
她盯着屏风后面的身影,这人仪态不对。
他不是皇帝。
礼生高叫着“一拜天地”,柳砚词将盖头重新戴回头上,于此同时她做出了刺杀行动终止的暗号。
柳家这次派出的人马几乎围住了整条长宁街,人群里的百姓有半数都是他们的人,刺杀计划可谓是周全。
柳怀素没想到他手下的人居然会那么听柳砚词的话,会合起伙来诓骗他,当他看到新娘面孔的那一瞬间,险些要骂出声来,无论刺杀成败与否,他都没想过要离开襄灵城,而他作为父亲能做的便是最大限度保障柳砚词的安全。
他带着一队武士藏匿在屋顶,他看到了皇帝,袖箭正对准对方,却看到柳砚词发出了撤退的信号。
柳怀素不明白柳砚词为何突然下达撤退的信号,不过基于对她的信任,他还是收回了袖箭。
柳砚词不慌不忙行礼,脑子快速飞转着,心道杀不了老皇帝,难道她还跑不了吗?等到了深夜,她就弄晕那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墙出去,从此跑得无影无踪。
皇帝若是没完没了的派人追捕他们父女,她就招募人马跟他们干。
“二拜高堂!”
柳砚词转身。
“夫妻对拜。”
礼生中气十足,声音可谓振聋发聩,一片欢闹的气氛中,柳砚词却听见了马蹄飞踏的声音,还听见有人在身后唤她,直到厅里一片骚乱,柳砚词才确信真的有人在叫她。
她揭掉盖头朝身后望去,白马如流星般闯了进来,踏碎了立于厅中的两块囍字牌匾。
骑着白马的少年勒着缰绳一身不羁,阳光散在他身上,通体映照在一片金色当中。
裴云徵纵身下马,直直地向她走过来。
他抓起她的手说道:“死丫头,我来娶你了。”
攻远侯世子平日里最怕看到裴云徵,今日见了裴云徵却如获救世主一般,立刻为裴云徵让出一条道,此刻他脸都要笑烂了。
裴云徵却转头向他走了过来,于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暴打了一顿,场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攻远侯世子连连求饶道:“裴公子,我之前真不知柳小姐是你的未婚妻,我知道后便不想再娶了。”
“好你个混球,死了三任妻子了,还不知收敛,歪心思都动到我头上来了,谁你都敢去求娶。”
攻远侯世子满心委屈,他蜷缩在地上,拿手去挡那一拳拳落下的石头,他回道:“你不是不肯娶吗?”
“谁告诉你我不娶?我和我未婚妻子耍小性子罢了,但那又关你屁事,你凭什么插一脚?”
裴云徵捞起桌上的花瓶玉石一股脑地往攻远侯世子砸。
攻远侯世子头上手上到处是伤口,一群人架着裴云徵怎么也拦不住,来一个被他打飞出去一个,来一个又被他打飞出去一个。
攻远侯世子痛得抱头鼠窜,他又怂又不服气,囔囔道:“今日迎娶柳小姐的又不止我一人,你为何只打我?”
他跑得极快,裴云徵跑得更快。
裴云徵长手一伸便拎住了功远侯世子的后衣领,直直地将对方往地上摔去。
他拽着对方的头发哐哐往地下砸:“要不是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能有今日这事儿?要不是你虐死了人家亲姊,他又怎会发了疯似的和你撕咬,你们两条疯狗互相撕咬也就罢了,还敢跑到我家门前来给我添堵。”
攻远侯世子往堂上爬去,苦苦哀求道:“爹,救我。”
攻远侯上前制止道:“如今柳砚词进了我攻远侯府的门,与我儿也拜了天地,她便就是我攻远侯府的人,裴公子,你莫要在此胡闹。”
“去你的,第三拜尚未礼成,她怎么就成你功远侯府的人了?”
裴云徵一脚将年过五十的攻远侯踹翻在地,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攻远侯身上,哐哐连扇了好几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