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姑娘,请给我来三个馒头。”
“好嘞裴大人。”崔蕴之说着,麻利地弯腰从担子里取出四个包好的馒头递给了裴月臣。
看着手上多出的一个馒头,裴月臣微微有些疑惑,“崔姑娘,这......”
看着眼前清隽温雅的青年,崔蕴之眉眼带笑道:“大人早朝辛苦,多吃几个我这中药馒头垫垫,不然不到下朝的时辰就会饿。”
裴月臣扬唇一笑,微微拱手道:“那就谢过崔姑娘好意了。”说着,他走向了前方坐在轮椅上的谢逊,将手里的馒头递了一个给他。
看到此情此景,远处一个小老头也凑了上来。
“欸诶欸,崔姑娘,那老夫也来三个馒头。”
“赵大人,这是您的馒头。”崔蕴之说着,面无表情的递上了三个馒头。
“为什么他裴爆炸要买三个,你给他四个。老夫也买三个,你却就给我三个?”
崔蕴之秀眉轻皱,慢条斯理的道:“赵大人,年纪大的人早上要少吃点。馒头吃太多不消化,对您身体不好,我这可是为您考虑才给你三个馒头的。”
“老夫和裴爆炸一样,都是你这馒头摊的老主顾,你可不能如此这般厚此薄彼啊。”
“那行啊,三个馒头十文,四个馒头十二文,赵大人你给我十二文我就给你四个馒头。不过我看这马上也要到开朝的时间了,赵大人还不走吗?”
听了崔蕴之的话,赵大人看向了四周,发现周围的人已经变得稀稀疏疏。于是连忙拿起三个馒头,追向前方推着谢逊的裴月臣。
“谢小友、裴小友你们说说,这崔姑娘是不是太偏心了,只给你们送馒头,不给我送馒头。”赵大人说完,恨恨地往嘴里塞了口馒头。
“赵大人,这你可冤枉我了。”谢逊调侃道:“崔姑娘是只给我师弟送了馒头,可没有‘们’一说啊。”
“也对啊,裴小友才貌双全,是我南朝连中三元的青年才俊,受欢迎程度自是我这老叟难以相比的。”赵大人话锋一转,挤眉弄眼道:“不过我听我家斯言下学回来说,裴小友可是有一个能‘一戳一蹦跶’的弟弟啊。”
自那日太监课上小螺将熊博士气昏后,裴大才子有一个胸无点墨的弟弟这件事迅速火遍南朝朝廷。
因此,小螺在某种意义上也成为了南朝无人不晓的人物。甚至,他还一把将南朝文曲星裴月臣拽下了神坛。
现在南朝官员在给自家小孩劝学时,就不能再拿裴月臣作为“别人家的孩子了”进行对比了。
毕竟他裴月臣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有一个大字也不识几个的弟弟。
手里的馒头吃的差不多了,赵大人忽地看向了谢逊,含糊其辞的问道:“听说,最近谢小友和王丞相的新政已经商讨完毕,打算要给圣上上疏了?”
“完毕那还远远谈不上。我南朝如今冗官、冗兵、冗费甚多,理财乃政事之要。我和王丞相目前只是就新政有了些共同的看法,但具体该如何落实还在商讨之中。”
谢逊沉思道:“现今地方豪强趁青黄不接之时高息放债取利,以至农民生活困苦。因此王相主张,不如先由朝廷低息贷钱给各地农民,待作物成熟之后再连本带息归还。”
“王相此举,倒是不同于以往的祖宗之法。想必推行起来,也会受到朝廷里老顽固们的阻挠吧。”
“呵,祖宗之法,”谢逊听了轻笑道:“王相并非会因顽固派而停下脚步之人,她本身就是破了这祖宗之法的第一人。”
“她可是我南朝第一位女相。”谢逊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赞赏。
说着,谢逊眉心蹙了蹙,声音微沉道:“加之如今北羌桓温的异动,我南朝却也到了不得不变革的时候。”
听了谢逊的话,赵大人叹了口气道:“那现在得珍惜,这能安心啃馒头的日子喽。不过你们还真别说,圣上还怪贴心的,知道我们早上起得早,特地还放人进宫卖馒头给我们吃。这崔姑娘生意做得广,我听说这后宫里,就属皇后娘娘最爱吃这崔姑娘的中药馒头了。”
到了下午,这生意做得红火崔姑娘挑着担子再次来到了御花园。
太爽了,刚才那一脚踹的。小螺走在路上,正津津有味地回忆方才在太监武术课上,自己趁着比试正大光明踹平王的那一脚。
虽然没踹到一旁的谢安着实有些可惜,谁叫这小子总是在课上无视自己。
就知道和谢安刚见面时,他那幅温良恭俭让的样子是在大师兄面前装样子,小螺暗忖道。现在他每天课上见着自己就拉着一张脸,这才是本性暴露。
路过御花园时,小螺再次看到了卖馒头的崔姑娘。他刚要去买,只见一人先一步上前,语气冷冽地道:“宫中禁止售卖食物,你是如何进来的?”
“我......我有御膳房的牌子。”面对眼前眼神凌厉的青年,崔姑娘忐忑不安地说道,向他举起了自己腰上挂着的牌子。
谢安瞥了那牌子一眼,眉头微皱,却没有接过,依旧不冷不热地道:“有御膳房的牌子也只能在御膳房内行走,不可以随意在宫内其他地方售卖宫外食物。我奉劝姑娘还是尽早出宫为好,别给自己惹上麻烦。”
小螺在一旁实在是忍不住,怒道:“谢安,你家住海边啊!你又不负责宫廷卫戍,人家姑娘在宫里卖东西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这位姑娘的馒头又好吃又便宜,很多月例银子少的宫人都喜欢到这买馒头填饱肚子,你为何非要赶这姑娘走。”
“规矩就是规矩。”谢安说着,贴近小螺的耳边悠悠道:“你怎么知道这规矩是不是用来保护人的呢?”
“我看制定所谓规矩的人,才是最有可能不守规矩的吧。”小螺眼角微挑,带着几分挑衅地看着谢安。
二人视线交错,僵持在了原地。
看着争执的二人,不知何时他们周围已经远远地围上了一圈人,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也藏匿在了人群中。
“对不起,我现在就出宫。”还是崔蕴之率先打破了二人间的对峙。
“你别再进宫卖馒头了。若是让我下次再在宫内看见你,我会让人把你抓起来,绝不会像这次这般轻易的放过你。”谢安冷淡地说道,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了不容抗拒。
说完,谢安广袖一振便要离开。
小螺忽地伸手,死死按住谢安的手臂,不满道:“你这也过于霸道了吧?”
“若有不服,随时恭候。”谢安侧身,一把将手臂从小螺手里抽回,挑眉道:“如果你真的有胆量来挑战的话。”
月色如织,静静地洒在裴府的演武台上。
小螺凌空而起,剑脊忽而斜挑,恍若裹着千钧之势破开夜雾。月色下,小螺越舞越快,人影和剑光似同为一体。
但在收势时,小螺却怎么也挽不好最后的两个剑花。一怒之下,长剑脱手,带着内力直接贯穿演武台的石面。飞溅的石屑从脸边掠过,穿透面具,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因为那人,自己的心不静。
小螺再次闭目,脑海里回忆着那天和谢安比试时的的一招一式。
难道是自己当时的勾拳应该再往左边稍偏两寸吗?不对,我的招式绝对没有问题。
虽然每日都和平王那群小孩在太监里嬉戏打闹,但自己武功并没有落下。他们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小螺抹了抹脸上的血迹,攥着衣袖的指尖发白。那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了。
他偏不肯想那日要是自己再多用三分内力,该倒下的究竟是谁?
次日午后,又到了太监的武术训练时间。但今天的武术教谕却不是谢安,而是换了一位陌生的女教谕。
“谢安去见父皇了,说是有事禀告。”看出小螺的疑惑,成王幽幽插口。
他接着狡黠一笑,“不过,今天来上课的人还真不多。你看,我那傻弟弟不也没来。”
乾清宫内,帷幔低垂。殿内的铜鼎中,袅袅香烟在空中散开,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梅香。只见白玉座塌上闲散的卧着一人,低眉垂目,无喜无悲。
“臣太监教谕谢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过了一阵,榻上那人才彷佛有了反应。戏虐地拍向了一旁帮自己捶腿的宫人,笑道:“你这老东西,晏如来了也不叫醒我,该打,该打。”
皇帝说着,又看向了仍行跪拜礼的谢安道:“晏如快起身。来人哪,赐座。”
看着眼前如芝兰玉树一般的谢安,皇帝不经感慨道:“朕有时是真有些羡慕谢静农能有如你这般优秀的孩子,而且居然一次还有三个。你大哥为大司农替朕管税赋,你二哥替朕盯着北方,你在宫里教授朕的儿子们武艺。若你们真是我的儿子就好喽。”
谢安眼眸微沉,恭敬道:“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天下万民都是陛下之子民,谢家也亦不例外。”
“你这孩子,”座上那人半直起身子,笑道:“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朕说?”
“据报近日宫中常有生人出入,臣请陛下,加强宫中防卫。”谢安的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