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小螺刚进入太监,就发觉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劲,四处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在太监内逛了好大一圈,才遇到了一同前来的王恒甫和赵斯言。
“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谢安、成王他们都没来太监上课。”小螺疑惑地询问二人。
“其实,黎公子你若仔细看一看,可能会发现平王殿下也不在。”赵斯言弱弱地补充道。
“你还不知道吧,这宫里面出大事了。”王恒甫说着,拉近了三人间的距离,小声道:“上午皇上发了好大的火,听说是因为有人擅闯宫禁,居然还在宫里私自做生意。”
“难不成是.......卖馒头?”
王恒甫惊讶道:“小黎你也吃过啊,不过我听说那小贩卖的馒头在宫里很受欢迎,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宫里官方提供的馒头呢。”
已经当了很久皇帝的崇德帝怎么都不会想到,皇宫禁地之内,居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眼,挑战皇权。
为什么宫里会有小贩跑进来做生意?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似乎宫里很多人都吃过这中药馒头。更可气的是,这小贩不仅在后宫贩卖馒头,上朝前居然也在卖。
于是,崇德帝让那小贩先洗干净手做几个馒头呈上来,再派人将小贩抓进掖庭进行审问。
他决定派谢安主审。正好,自己做这个决定时成王在身边,便让成王从旁协助,一切听从谢安调遣。
崇德帝恨恨的想,自己倒要看看,这小贩的馒头有多好吃......不对,是这小贩进宫来到底是有什么阴谋。
此刻的掖庭内,倒是比想象中氛围要安宁许多。
“你的意思是说,你每天在屋宅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躺在屋内的床上,也不曾和其他任何人交流。突然有一天,你就那样出门了,在洗云阁附近的街巷里捡到了一块玉佩,然后不知怎么的又来到了皇宫门口,惊奇的发现居然没人拦你,所以你就决定进来做生意了?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是啊成王殿下,民女绝无半句虚言。”崔蕴之四指并拢,指天信誓旦旦的说道。
谢安将那玉佩拿在手中翻了翻,确如崔蕴之所言,是出入御膳房的通行牌。
“谢大人,您怎么看。”成王侧身,笑着看向了一旁的谢安。
“成王殿下,在下以为,此女刚才所言绝无半点实话。还是需要详查为妙,以免有人借机生事,威胁陛下安危。”
谢安说着,眼眸低垂,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崔蕴之。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进宫来的?”
“无人指使,是民女自己决定要进宫卖馒头的。”崔蕴之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那就按宫规惩处吧。”谢安转身坐回了庭中的椅子,语气平平听不出任何起伏:“崔蕴之私自闯宫贩卖违禁品,按南朝律当杖一百,即刻行刑。”
谢安挥手,立即便有人将崔蕴之压在了刑凳上。刑凳的表面浸满了凝固的暗褐色血渍,不知曾有多少人的命折在这上头。
......
“十一杖!”监刑官的报数声刺破了掖庭的宁静。
起初前十杖还能听到木板敲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三十杖后则变成了沉闷的钝响。
崔蕴之咬牙,没有对谢安喊出一声求饶。她知道,面前这人是绝不会理会自己的。
“谢安,要不就打到这里吧。崔姑娘毕竟不是皮糙肉厚的男人,要是真一百棍下去,人早没了。”
“而且我想,父皇既然只派了我们两个人来审这个案子,想必也不会有人再插手了。”
“那成王殿下想必也记得,陛下是命我为主审,殿下从旁协助的吧。”谢安冷然道。
听了谢安的话,成王无奈地耸了耸肩,退到一旁坐着继续观刑。
他撑着脑袋,看向了窗外。今日风和日暖,一缕阳光钻进了室内,正好躲在了桌上的玉佩上。
成王漫不经心的看向了玉佩,不动声色地露出一丝微笑。
行刑完毕,主审谢安去向皇帝复命,成王就先行回到了太监。
“谢安打了卖馒头的姑娘一百杖?”小螺的声音中满是讶异。
“是啊,虽然我给崔姑娘求了情。但你知道的,谢安那么一个不近人情之人,又怎么会听进去别人的话。”成王说着,一脸无可奈何的摆手。
小螺担忧的问道:“那崔姑娘现在没事吧?”
“难说。已经被拖回家里了,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了。”
小螺眉头紧皱,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何今早皇帝会突然发觉崔姑娘在宫里卖馒头这件事,难道是......
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和谢安在御花园里的争执。难不成,就是他向陛下告密的?
像是看出了小螺在想什么,成王缓缓开口道:“谢安好像前几日还私下里见过父皇来着。父皇还是偏爱谢家人啊,居然让他当主审呢。”
一听这话,小螺顿时火冒三丈,一定是谢安那厮泄密的。
恰巧此时,谢安正好跨入门内。
小螺冲上前去,一把扭住谢安手腕,怒道:“你为何向陛下泄密?出卖崔姑娘。”
谢安立刻出手,从上往下压住小螺手背,砸向他的手肘后挣脱了出来,反问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如果你是指崔蕴之的事情,那我只能告诉你,宫规如此,我早先就警告过她了。既然她还选择入宫,那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小螺一滞,正打算继续出手教训谢安,却被一旁的王恒甫拉住。
“你还是省点力气吧,下午的教谕课还是由我来上。”谢安眉眼微调,冷淡地看着小螺,随即转身离开。
小螺咬唇,一言不发的盯着谢安的背影,在谢安离开后便消失不见了。
此刻太监内只剩下了成王和王恒甫二人。
“成王殿下,您为何要故意提醒小黎,晏如曾和陛下见过面?我们三个从小就认识,您明知晏如不会做那告密之事,他也并非是不近人情之人。”此刻的王恒甫语气中略微有些许不满。
成王忽地大笑一声,伸手拍了拍王恒甫肩膀,笑道:“我有时候是真想知道,你到底是姓王还是姓谢啊?竟这般关心谢安。不过,这种这般爱维护周围之人的作风总是让我感觉有些熟悉。”
成王向前走了两步,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觉得,你比谢安还像他大哥。”说着,笑着离开了太监。
每天让平王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在皇后宫里等着用膳的时候。其实在太监上课的时候,平王也会思考今天究竟会吃到些什么呢。
在饮食方面,郭皇后的小厨房从不让人失望。
黄金脆骨、罗汉大虾、杏仁豆腐、珍珠蚝汤、涮羊肉......桌上摆的全是平王素日里爱吃的菜肴。
可是今天,平王看着桌上的食物却有些打不起精神。
看出来平王的失落,郭皇后关心道:“均儿,今天是怎么了,没有胃口吗?”
平王撅嘴道:“母后,今日你小厨房怎么没做那个好吃的馒头。”
“那馒头不是本宫小厨房里做的。”郭皇后叹了口气,说道:“以后再也吃不到这馒头了,今日听说有人告密,那做馒头的姑娘就被打了一百杖赶了出去。”
平王听完,目瞪口呆,原来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日他气不过小螺上课踹他一脚,于是就偷偷跟着他准备报复。
没想到却看到了馒头摊的争执,自己就去偷偷告诉了父皇。父皇听完却也没说什么,就让人把谢安喊了来。之后的事情自己就不知道了。
原来那个摊子卖的居然是自己最喜欢馒头,平王此刻懊恼不已。
知道了事情原委的郭皇后,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恨得咬牙切齿,那毕竟也是自己最喜欢的馒头。
郭皇后想不明白,怎么这姓谢的人都这么能讨皇帝喜欢?谢安是,那个女人也是。
不过想必皇帝还是更喜欢谢安一点,不然怎么会让那个女人的孩子当谢安的副手,好歹也是已经封王了的皇子。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说着南朝最熟悉谢家情况的,这郭皇后肯定能算排得上号的,毕竟她一直视梅贵妃谢宜良为死敌。
当郭皇后还只是郭小姐的时候,她就听说过王太傅有五个名动京城、才华出众的弟子。
这五个人里,就有三个姓谢的。准确的说,是两个姓谢的和一个与谢家有关的。谢宜良和他弟弟谢静农,以及谢静农的妻子王合桐,自己记得这王合桐原先还是王太傅家的养女。
据说谢静农当时在王太傅家和她一见钟情,非她不娶。
另外两个人,一个是王太傅的女儿王先仪,她是五个人里面的大师姐。虽然郭皇后并不关心前朝发生的事情,但也知道这王先仪是现在南朝的国之柱石。
最后一个年纪最小的人......是谁来着?郭皇后有些苦恼,完全想不起来是谁了,估计也不是什么和谢家有关的人吧。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这是对五人最好的写照。
鲜衣怒马的少年总是令人神往,郭姑娘自也不例外。
郭姑娘是被自己的爹和先帝塞进肃王府的。其实她自己去哪都无所谓,只要能呆在一直能吃到美食的地方就行。
但当她知道,肃王府里有那五位京城少年其一之时,自己还是很期待与她见面的。
不过见面以后,她发现这谢姑娘和自己想象中自由自在的感觉不一样。除了皇帝,对谁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每次自己和府里其他的侍妾喊她一起嗑瓜子、啃肘子时,谢宜良都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时间久了,郭姑娘发现自己变得真的很讨厌谢宜良。不过,现在已经该叫她梅妃了。
谢宜良很喜欢梅花吗?自己在王府里的时候到是一直没发觉,不清楚肃王为什么要给她这样一个封号。自己本以为谢宜良是更喜欢春天的。
不过现在再琢磨这些事情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当年的五位春衫少年,现在不就也只剩下一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