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难度很高的事。
而就算这些阻碍都不存在,姬花青也不会去偷看其他门派弟子练功。她不觉得自己是个有多高道德的人,但就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傲气,偷看别人练功什么的,她不屑干。
所以姬花青便利用替教里做事的机会,每逢离教下山,在保证任务顺利完成的同时,尽可能地去接触某个门派的弟子,通过观察这些弟子们跟其他人打架,甚至她自己亲自上场打架,逐渐将每个弟子用出的一招一式拼凑起来,最终拼出完整的一套武功。这件事耗时费力,首先将她想要的招式辨识挑拣出来就得费一番脑力,可姬花青兴趣使然,丝毫没觉得繁琐,她花费多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地积累,到最后竟还真拼出了数十套其他门派的武功。
姬花青当初痴迷武功招式,这种疯狂的事竟也做了下来,如今连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
姬花青一套棠梨剑法使完,剑光闪烁,竟又换了另一路剑法来使,这次是殊华派的木香剑法。之后更是使出了湘妃、漱玉、衔燕、绿云等同样招式变化繁复的剑法。棠梨剑法二百五十六招,木香剑法七十九招,衔燕剑法五十六招,湘妃剑法和漱玉剑法都是百余招,绿云剑法三百余招,加上这些招式各自的后着变化,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这些剑法中,棠梨剑法和木香剑法是姬花青耗费多时拼出来的,衔燕剑法和绿云剑法是她以前在江湖行走时见殊华派弟子使过其中数招十数招、之后却也没有细细钻研的,湘妃剑法和漱玉剑法则是叶锦栊才刚使过,姬花青现炒现卖出来的。
而这三种六套剑法,姬花青使到后来,都以泼火雨功加持上去,于是又有符合原本剑法剑意的新招不断倾泻而出,有些新招跟原版招式不大相同,有些则大不相同。殊华剑法专供女子修习,郎九九使来让人感到怪异,但姬花青本是女子,使出这些动作优美的剑法便无任何违和之处。
殊华剑法一招一式极尽优雅,威力却丝毫不弱。当年一手创立殊华派武学的前辈的确是一位奇人,从前拼凑殊华派剑法时,姬花青就感叹自己终其一生也达不到她那般造诣。
双剑相碰,又是当当两声脆响,姬花青斜身避过叶锦栊剑尖,同时自己手中长剑贴着叶锦栊剑身转圜而过,剑脊相磨发出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姬花青从叶锦栊身侧穿过,回身转臂,剑尖刚好指着叶锦栊后脑勺。
叶锦栊站在原地不动,亦没有转过头去,只道:“姑娘剑法高超,叶某认输。”
姬花青收回长剑,叶锦栊转过身来,姬花青对叶锦栊又是一拱手,道:“叶掌门,晚辈得罪。”
叶锦栊回到殊华派席位,一名弟子对叶锦栊道:“师父……之前师父明明让了她一招,她刚才赢师父一招,顶多算是和师父打了个平手,师父怎么就认输了?”
叶锦栊道:“之前那一招,她早已还了。这是她赢为师的第二招。”叶锦栊一边说着,脑海中一边浮现出先前和姬花青比武时发生的一幕。那个时候,眼看姬花青就要一剑刺中她肩膀,而叶锦栊所在的位置和角度根本无法格挡或躲闪,她根本没想过要计较先前让姬花青的那一招,本来以为比武到此即将结束,却不想姬花青剑尖一歪,剑身直接从她肩膀旁边抄了过去,她看向姬花青,只见姬花青对她狡黠一笑,她之后才反应过来姬花青是在还先前那一招的人情。
但之前姬花青叫她手下留情,在叶锦栊看来,也是玩笑的成分居多,那时自己若当真追击出去,她未必躲不开这一击。叶锦栊想,来路不明的女孩子,性格也怪怪的。
那名殊华弟子脸现疑惑之色,道:“已经还了?什么时候?”
叶锦栊笑了,道:“婉儿,还要好好修炼哪。”她看向场中,“下一场开始了,先看比武吧。”
仙霞派掌门汪易彤一撩衣袍下摆,起手就使出了芙蓉剑法,这是仙霞派最为深奥的剑法之一。
芙蓉剑法招招高明,拆解起来难度极高,且该剑法繁琐复杂至极,剑招层层嵌套不说,每一招的各种变化之间还相互关联,而不同的几种变化组合起来便又成截然不同的招式,可供使用者自由发挥的空间极大,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创出该剑法的仙霞派前辈便取木芙蓉花一日三变的特性为该剑法命名“芙蓉剑法”。
不过不管对方剑法如何变化丰富,如何极尽人的巧思之至,姬花青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对面来一招,她便拆一招,如同之前应对朔雪刀法一般,实在拆不了就挡、就躲,而汪易彤武功造诣不及穹隆老人,到目前为止,这位汪掌门还没有一招未被姬花青拆解。
芙蓉一日三变,可剑法岂止三变。芙蓉剑法变化万千,姬花青却能拆解它的每一种组合变化,而在观战的旁人看来,姬花青被芙蓉剑法激发出的拆解该剑法的招式也是繁复多姿,令人眼花缭乱,且十分新奇。
汪易彤一套芙蓉剑法使完奈不了姬花青如何,于是又换了另外几套剑法来使,但仍是每一招无一例外都被姬花青拆破,而姬花青拆解他剑招时生发出的反击招式他又难以抵挡。再斗了几合过后,汪易彤觉实在应付不下了,他又不想就此认输,虽然穹隆老人和叶锦栊都输给了姬花青,但这两人好歹也跟姬花青缠斗了那么久,而汪易彤觉得自己还没待到穹隆老人和叶锦栊在场上时间的一半,若是不能再坚持久些,岂不是大失颜面?
天气本就闷热,汪易彤暗自着急,额头上更是渗出汗珠,于是他放弃与姬花青正面相斗,而在场中四处游走,不时与姬花青长剑碰一下。他心下明白这场比武已成定局,只想着多拖一点时间是一点,只要最后不显得那么丢脸就行。
然而郎九九看破了他的小心思,前者偏要将他的窘迫当着众人拆破,偏要让他丢脸,于是大声道:“我以为他上场是来比剑的,没想到是让大伙看他吃瘪的英姿。”他朝场中喊道:“喂,汪大掌门,你好歹还一次手啊!”
郎九九这般,正是在报先前他与穹隆老人相斗时,汪易彤挖苦调侃他的仇。
汪易彤听郎九九大声说出这些话,一张脸直红到了脖子根,他是个好面子的人,于是什么也顾不上了,转身对着姬花青主动攻出一招。
姬花青见汪易彤终于认真出招,而不是做些将他的剑与自己的剑碰一下之类意义不明的动作,加上之前汪易彤跑来跑去,她也追得恼火,自己是来比剑的,不是来赛跑的,于是道:“还手就对了!”
郎九九生怕姬花青对汪易彤下手过轻,道:“小丫头,先前灵璇道士要你跟我们比武时,我看汪掌门的表情,似乎十分嫌弃哪,他一定是在想,就你也配跟他比武?汪掌门向来觉得仙霞派是水西第一名门大派,他觉得跟你比武是脏了他的剑拉低了他的身份。啧啧,小丫头,这能忍?换我我肯定忍不了,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汪易彤想反驳郎九九,奈何姬花青剑落如雨,他根本分不出半点心神。而姬花青算是看出来了,这郎九九尤擅激起他的敌人与其他人之间的矛盾。
姬花青见汪易彤之后使的剑法并无什么新意,心里逐渐倦了起来,于是剑身压住汪易彤剑身,长剑略微往前一送,剑尖停在距汪易彤咽喉三寸远处,结束了这场比武。
下一个上场的是沧阆派。雨馀凉对这个门派格外关注,他的目光牢牢粘在沧阆派的席位所在之处,看着晁金遂将茶盏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手肘搭在扶手椅背上方,在跟后面的沧阆派弟子说些什么。
隔着热烘厚重浑浊的空气、数丈的距离以及低声嗡嗡的嘈杂,雨馀凉看到有两道身影同时从沧阆派一众弟子中跨了出来。
嗯?怎么回事?雨馀凉心中讶异,难道这两人都要上场和姬花青比武不成?
还未等雨馀凉提出质疑,天影派掌门文芝的声音就传入他耳中:“我们这是一对一的比武,晁先生如何派出两人?”
晁金遂道:“我看各派都是由掌门亲自上场比武,此次沧阆派常掌门没来,四绝四位也均未到场,我这边只有派出两位普通弟子,水平才可稍稍与诸贵派掌门相当啊。”
他这话倒是说得人无从反驳,文芝还待要嘟囔几句,灵璇子便开口道:“合理的要求我们都会同意。文掌门,晁先生的话有理,就这么办吧。”他对沧阆派派上场的两名弟子有印象,沧阆派内部分为“裂冰”和“缠枝”两个武学流派,这两名弟子刚好一个属“裂冰”流派,一个修“缠枝”武学。虽然沧阆弟子选择了修习其中一个流派后此生都再也无法修习另一流派,但两个流派的武学相互补足,裂冰流和缠枝流的弟子配合出招,能够产生奇大威力。
灵璇子正好想看看,姬花青要如何应对这聚在一起实力会大大增强的组合。
姬花青倒是无所谓,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把自己该完成的部分做完了拿金玉霜走人,只要不是太离谱,他们爱怎样怎样。反正她输也好,赢也好,都不会影响她最后得到想要的东西。
而雨馀凉听了晁金遂的话,听到他说“四绝四位也均未到场”,这才敢肯定连江和万克礼确实没来,于是到此时才真正安下心。
代表沧阆派上场的两名弟子一女一男,看上去都二十左右的样子。女弟子头发不长,将将垂在肩膀上方,但又黑又直。她面无表情,将腰上系的长鞭抽出,抖开,叉开双腿站在姬花青对面。另一名男弟子面相则柔和得多,他长成一副乖觉面容,反手握住背上短刀刀柄。
倏忽间,只见那女弟子右臂迅速挥动,长鞭便如巨蟒一般袭向姬花青,与此同时那男弟子直接纵越至姬花青斜上方,短直刀刀刃闪烁着白光朝姬花青刺来。
姬花青正要拆解那女弟子鞭上招式,然而后者手臂先横挥后竖拖,如此反复,鞭梢狂舞,转眼间就变了八|九招。姬花青一惊,眼见那男弟子刀尖就要刺到,姬花青抓住那女弟子鞭招将变未变的时机,以刀刃打在鞭身上,长鞭一类的武器会放大使用者原本的力道,但姬花青找准合适的角度与位置以长刀拆档,那长鞭鞭身便只环绕在姬花青周身,无法打中姬花青一下。姬花青一边拆解那女弟子鞭法,一边寻得空隙向旁边刺出一刀,只听那男弟子“唔”了一声,随后便是兵刃哐当落地的响动,在场各派很多年轻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姬花青反手又是一刀击在那女弟子长鞭鞭身上,劲力顺着鞭身传到鞭柄,那女弟子只觉手骨剧痛,啪的一声,长鞭脱手。
那女弟子左手覆住右手,和男弟子互相看一眼,又去抽各自身上的武器,这回换女弟子用刀,男弟子使鞭。
文芝看到这一幕,不满道:“嘿!嘿嘿!搞什么?这已经算输了吧?耍赖么这不是?”
晁金遂笑道:“总要给年轻人多一些机会嘛。”
文芝扭头看向灵璇子,然而后者只全神贯注盯着大厅中央。
既然丹阳派这个聊氏的得力盟友都没说什么的话,文芝也就只好闭口不言了。
但就算武器交换,结果也还是一样的。没过几招,二人再次被姬花青击退,两名沧阆弟子仍旧没有要认输的意思,男弟子仍握鞭在手,女弟子却再次拿起了她适才被击落的长鞭。
两柄长鞭交相甩过,横扫范围极大,两名沧阆弟子虽是对着姬花青进攻,但鞭身却一度扫过仙霞派和天影派的席位。
汪易彤和文芝先后仰身避过,汪易彤面上显出不豫神色,文芝直接开口道:“年轻人下手没轻没重!长辈不晓得约束一下吗?”晁金遂只是低头喝茶,并未做出回复。
沧阆派下两个武学流派的弟子使用相同的武器,这下姬花青能直观地感受到两个流派武功的不同了。两根鞭子一黑一白如玄素双蟒,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和节奏甩来,虽然鞭上招式风格大相径庭,但同时攻击却能达到某种奇特的一致与和谐,就像不同乐器合奏一般。
两条长鞭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姬花青盖在大厅中央,于是姬花青不再只顾手上拆招,脚下也不断动作起来,要寻得从这张网突围出去的空隙。
温青邈以轻功在场中四处游走了一阵后,轻轻巧巧落在屋内的一架屏风上。屏风薄薄的一面,她立在上面,却如履平地一般,未有丝毫摇晃。下一刻长鞭甩来,姬花青跳起闪躲,一架螺钿屏风霎时四分五裂。
文芝对汪易彤道:“这得赔人家吧?”
汪易彤自认先前比武大失了面子,尤其是郎九九又对他蓄意报复挖苦,越想越是七窍生烟,于是没好气道:“过几天就换主人了,怎么赔?自己赔自己么?”他本就在气头上,此刻见沧阆派两个小辈都打出了风采,不像自己那般狼狈,更是气急败坏不已,说话也带了些自暴自弃的味道。屏风是沧阆派弟子损坏的,而沧阆派是由晁氏的人带队,晁游是水西掌盟,是水西武林盟主卫氏的手下,他说“自己赔自己”,意思便是最后入主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