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泽笑道:“沈县主这是要回府?”
沈安宁心中思忖一番,让阿月先上马车等自己,随后才答道:“魏王殿下!侯府门口那些人是你的吧?”
方景泽一愣,“沈县主何出此言?”
沈安宁道:“看殿下的反应明显是知道此事。”
方景泽沉默地看着沈安宁,沈安宁又道:“我刚回洛京时,在福星楼遇到了一出戏,现在想来也许就是演给我看的,不知当时殿下是否在福星楼内?之后在大街上和邵晨争执时,想必殿下事务繁忙,也不会大白天的在大街上闲逛吧?又这么巧的遇到了我和邵晨争执?那日乞丐身上有一块金子,这位大善人出手如此大方,我不免好奇,于是问过那天的乞丐,得知给他金子的那人大拇指上有一颗黑痣,我相信此人应该不难找!还有……上次钟昭仪一事,殿下是如何这么快得知的?”
方景泽听后将笑容收起沉默了片刻,“你是上次钟昭仪一事时才知道的?”
沈安宁没有回答他,只道:“我们侯府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殿下不必如此费心!”
“怎么会没有特别的呢?沈县主不就是吗?我觉得沈县主天资聪慧,想求得佳人芳心,虽是用了一些手段,可这和我心意并不冲突。”
沈安宁面无表情道:“殿下究竟是想要我?还是想要沈家?”
方景泽轻笑了一声,“我既想得到镇北候的支持,又想娶你,这并没有什么好掩饰的,难道沈县主有心上人了?不过像沈县主这样的出身,应该懂得什么才是明智的选择!成亲无非是找一人共度余生,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握在手中的利益才是我们这类人该考虑的,沈县主,你说是吧!”
“我不懂什么是明智的选择,沈家也只不过是驻守边境的一个守将,并没有什么利益可以用来交换。”
“沈县主倒也不必这么早定论,日子还长,也许日后沈县主习惯了洛京的生活改变了想法也未可知。”
沈安宁辞道:“殿下尽早将人撤了吧!我就先告辞了!”
沈安宁转身上了马车,方景泽在原地看着马车离去,片刻后,一个男子上前问道:“殿下!马车准备好了!”
方景泽侧头,看着那男子右手大拇指上的一颗黑痣。
沈安宁回到侯府时,钱佰还未回来,吕管家上前道:“小姐!”
“阿娘和阿爹呢?”
“今日叶医师过来给夫人送药,现在正在偏厅,侯爷在书房!”
沈安宁一愣,随后让阿月回去,自己一路跑向了沈海的书房,到了书房门口,见房门开着的,沈安宁正要敲门,就见叶云舒正在书房里,沈安宁也顾不得什么礼节,急忙冲进了书房挡在了沈海面前。
“叶姑娘!有什么恩怨请让我来承担吧!”
叶云舒一楞,一旁的江秋妤先回过了神,笑着上前拉住了沈安宁,“阿宁!”
叶云舒此时也明白了过来,“沈姑娘,我不会伤害侯爷的!”
沈安宁满眼疑惑,回头看向沈海。沈海看了一眼江秋妤,又回过头来看向叶云舒,“原来是你回了洛京,难怪我女儿突然对二十年前的事这么上心。”
沈安宁听后更是不解,叶云舒见状道:“还是由我来和沈姑娘解释吧!”
叶云舒看向沈安宁道:“二十年前梁府被抄的那一天,邵盛带着人到了府上说是奉圣上旨意抄家,不管不顾就开始杀人,阿娘把我藏在一个柜子的暗格中,外面都是痛苦的叫喊声,之后来了一个侍卫想要翻我藏身的柜子,忽然我听见外面都在叫侯爷,又听见外面两人争执的声音,再后来侍卫又开始搜查,我听见侍卫打开柜子的声音,就在我以为就要被发现了的时候,侯爷忽然进来了,出声制止了他,侯爷发现了我后将我藏在了院中的那口不深的井中,叫我不要出声等着他来接我。”
沈安宁闻言回头看向沈海,叶云舒也看着沈海道:“这么多年,都没向侯爷道一声多谢!多谢侯爷的救命之恩!”
“我后来去时没有看见姑娘,以为姑娘已经香消玉殒了!也算不上救命之恩。”沈海看向叶云舒,“不过既然姑娘已经离开了,为何还要回来呢?”
叶云舒沉默了片刻,“为了完成先人未完成的遗愿。”
沈海道:“先人已去,姑娘既得幸逃过一劫,便要好好活下去!才不枉先人不顾一切将姑娘藏起来!”
叶云舒道:“多谢侯爷提醒!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沈海点了点头,叶云舒向沈安宁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了。
沈安宁回头沉默地看着沈海,江秋妤叹道:“也不知叶姑娘这些年受了多少苦!”
沈安宁问道:“阿娘你也早就知道了?”
江秋妤看向沈海,见沈海也看着自己,便道:“也不算早!雪燕染上瘟病时,我在陈府见到叶姑娘,初见时只是觉得她特别眼熟,后来见阿宁对二十年前梁府的事尤其上心,我才想起想起了二十年前,我跟随侯爷来到洛京时,因为我的旧疾所以侯爷请来了医术高超的叶医师,当时的梁府孙小姐也跟着叶医师一道过来了,许是叶姑娘长得有些像叶医师,所以我才会觉得她眼熟。至于侯爷和叶姑娘家被灭门一事,我相信侯爷的为人,定不会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
沈海看着江秋妤,解释道:“当时没和夫人说是因为夫人刚有孕,怕夫人担心!”
江秋妤笑道:“侯爷的心意我自然明白!”
沈海又看向沈安宁,“我记得那日夫人身体不适,我便告了假在府中陪夫人看诊,忽然圣上派人前来,说是要我去配合邵盛一起查抄梁府,我接了圣旨赶到梁府时,梁府满门已经被杀的几乎没有活口了,当时我见圣上给我的圣旨中并没有杀人一说,也明白圣上有意想让我去阻止邵盛,所以和邵盛争执了几句,之后短短数日其余和梁府有关系的几府也被牵连屠杀满门!”
沈海顿了顿,又叹道:“我本是赤州一个小县城的百姓,因前朝君主荒淫无道以致民不聊生,所以才揭竿起义,幸得几个位兄弟姐妹跟随,又得先帝赏识,可二十年前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后,就开始大肆清查废太子党羽,这一场清查更像是邵陆两家为了自己私怨蓄意报复,牵扯到了太多无辜之人。夫人当时刚有身孕,我也不愿再掺和朝堂之事,所以辞官带着夫人离开了洛京,二十年前的事已经过去,如今邵陆两家虎视眈眈,我不愿你牵扯其中,成为权力斗争的一枚棋子,所以不愿告诉你二十年前一事。”
沈安宁听后沉默了半响,“阿爹!可有些事不是想避就避得了的,正如十九年前你不得不再次踏上战场,如今沈家也不由己地卷入了这场党争。”
沈海闻言也沉默了。
转眼就到了除夕当天,方承尧设宴宴请群臣,沈海等人正收拾好了准备去宫中赴宴,到了宫门口后,沈安宁扶着江秋妤下了马车,和一旁的孙雪燕一同往宫门走去。
赵巳看了看前方的沈海和陈其武他们,又回头问沈安宁道:“这些日子府门口的那些人不见了,是你干的吗?”
沈安宁点了点头,张千侧头道:“到底是谁的人啊?”
钱佰道:“方景泽的人。”
张千和赵巳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众人一路来到了大殿中,沈安宁跟着江秋妤落座,等了许久,众位皇子公主也到了,沈安宁看去,见久未露面的方景淮今日也来了。
方景淮很久没有参与宫中的宴会了,刚进了殿中目光就开始寻找坐在江秋妤身后的沈安宁,只是没想到沈安宁也看正看着自己,方景淮收回了目光,跟着众人一道落了座。
沈安宁见状也不再看去,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钱佰见沈安宁神情不对,正想问问,就听见大殿门口的太监叫道:“圣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高太妃驾到!贵妃娘娘驾到!淑妃娘娘驾到!”
众人起身相迎,“恭迎圣上、太后娘娘、高太妃、贵妃娘娘、淑妃娘娘!恭祝圣上、太后娘娘、高太妃、贵妃娘娘、淑妃娘娘新春大喜!”
“众爱卿平身!”
“谢圣上!”
方承尧端起了桌上的酒道:“今日除夕!朕在此设宴和众爱卿同乐!你们不必拘束!”
众人又起身谢过,这才坐下喝酒赏舞,方承尧看着面前的热闹场面,又看了一眼的诸位皇子,思忖了许久。
一旁的太后正向高太妃笑道:“今日的这碗长生粥还可以,妹妹你也尝尝。”
高太妃谢过后尝了尝,方承尧这时正要说什么,太后先开口道:“圣上,过了今日便是新的一年了!今年宫中发生了太多事了!想来是宫禁不严所致,圣上日后还是得要好好治理!”
方承尧应道:“太后教训得的是,朕明白了!”
方承尧想了想,又道:“太后!今年儿孙遭难,儿子想与其留他们在身边,倒不如送他们出去,这样一来若是能帮他们躲过一劫,也算是为儿孙纳福了!太后觉得如何?”
太后道:“若是真得如此倒也好,只是不知圣上想送谁出去呢?”
“三郎现在在大理寺主事,五郎做得事儿子虽不喜欢但毕竟也是他的心血,况且他现在也在朝中任职,所以儿子想给其余三人一块封地,让他们各自去了!太后以为如何?”
太后放下了长生粥,“我以为不妥,圣上现在还未立太子,就只让几位皇子离开,朝中未免会有猜测,这让大臣们怎么说?况且淑妃近来的病情一天重似一天的,这时圣上将六郎送走,可让淑妃如何过?”
一旁的苏映婵咳了两声,“多谢太后体恤,只是六郎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该放手让他自己去了!”
太后看了一眼苏映婵道:“淑妃这话虽有理,只是知道的明白你是想让六郎成熟,不知道的还以为六郎不孝顺你这个生母!”
苏映婵正想再说,方承尧将她要说的话按下了,“太后为儿孙好,儿子明白,只是他们也都大了,该是时候放手让他们成家立业了!咳咳……”
“圣上……”
“圣上……”
两位妃嫔担心地看向方承尧,方承尧抬手示意没事,又接着对太后道:“儿子这身子,这两年来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儿子也想让他们几个能帮着处理些事,只是三郎和五郎还能帮着些,他们三个整日游手好闲,倒不如让他们去了算了!”
太后道:“圣上这是什么话?圣上正值当年,几位皇子岂能就此离开了?这让天下人怎么猜测圣上?圣上若真想让他们几个帮你,倒不如给他们些施展拳脚的机会,也让他们历练历练。”
方承尧端起酒杯想了想,“太后说得是,三郎今年提得改赋税的折子已经实施下去了,到目前看来是有些成效的,儿子想他在大理寺也有几年了,不如就让他来帮尚书省帮着儿子处理政务?”
方承尧此言一出,太后和邵欣皆是一愣,太后缓了缓,问道:“圣上想让三郎担何职?”
“尚书令!太后以为如何?”
尚书令!太后和众人自然都明白这个位子不是谁想要坐就能坐的,前朝有一位皇帝就是先做的尚书令后登基为帝的,自他以后尚书令一职就无人做过了,这算是变相的要立太子了?
太后愣道:“这是朝堂上的事,我一个后宫之人如何能插手?还是都听圣上的!”
邵欣急忙道:“圣上!五郎虽喜爱商贾之术,但对政务也丝毫不曾倦怠,圣上……”
方承尧打断道:“行了!朕意已决!”
邵欣还要再说,见方承尧面色不悦也就不再多言,转头看向殿下的邵盛,邵盛正和旁边的一位大人聊着什么,一直没有回头,就也没看见妹妹的看着自己。
方承尧又道:“儿子以为,有了三郎帮着处理政务,就让他们三个离开,太后觉得呢?”
太后侧头和身侧的白妈妈交换了个眼神,又看向皇子们坐的位置,她自然明白自己儿子这是在和自己谈条件,只是……太后盯着方景淮,思忖了半响,回头道:“政务繁忙,若有人能帮着圣上这自然好,六郎生性温吞,七郎又太过软懦,给他们一块封地让他们离开也好!”
方承尧道:“九郎生性散漫,确实也不合适再住在宫中!儿子想也给他块封地让他去!”
“不可!”太后眼神冰冷,道:“九郎的身子圣上还不知道吗?这天下还有哪里的医师能比得过洛京?他虽是罪臣之女所生,好歹也是皇家血脉,如此让他离开洛京那不是置他于死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