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渊踹倒牛棚的门,看到太子殿下穿着染血的白衣,虚弱地躺在干草堆上,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像是一件即将要破碎的瓷器,他的怒火一下达到了鼎峰。
“太子殿下!”亓官渊快步走过去,把躺在地上的太子给抱起来,让其靠在自己怀中,接着抬手将挡在太子眼上的碎发拨开,痛心道:“殿下,我来迟了。”
“咳咳……”温怀宁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两声,“亓官渊,我想喝水……”
整整三天,温怀宁滴水未进,他身子骨本就孱弱,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磨,亓官渊要是再晚来一天,就只能见到他的尸体了。
看到太子殿下这副病危的样子,亓官渊的心就像是被人活生生撕碎了一样,痛到抽搐,他发过誓不会再让殿下受苦的,可是他没有做到,都怪那个狗屁皇帝,不然殿下也不会涉险来到这里。
亓官渊抱着温怀宁回到马车上,赶紧喂了水,然后再检查伤口,将染血的袍摆掀起来,再脱掉破了的净袜,见殿下白皙的脚踝处多了一道口子,口子并不是很大,但是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所以化脓了。
亓官渊捧起太子的脚放在嘴边,张嘴正要去吸。
温怀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脚抽了回来,并轻声喝道:“别碰我。”
“殿下,我知道您厌恶我的碰触,但伤口必须要马上处理,不能再耽误了,请殿下暂且忍耐,我尽量快一点。”亓官渊伸出手再次握住太子的脚。
温怀宁想要把脚抽回来,可几次都没成功,他无奈道:“脏……”
他在牛棚待了好几日,身上有味,还很脏,他不想弄脏了亓官渊的手。
亓官渊理解错了太子的意思,以为殿下是觉得他很脏,他掩饰住心底的难受,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说:“我知道殿下嫌我脏,但这脓水必须要清理掉。”
也不知道亓官渊是怎么理解的,温怀宁只得解释说:“我脏,别碰……”
“不脏。”亓官渊见殿下不是嫌弃自己,当即就把嘴给贴了上去。
“亓官渊!”温怀宁不知是羞还是怒,原本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虚弱的身子又有了力气,用力挣脱着,可他这点力气对于亓官渊来说,就如同蜉蝣撼大树,挣脱不了,他只能呵斥道:“你疯了!”
之前提到前朝太子为皇帝吸脓水的故事时,亓官渊明明满脸嫌弃,还让温怀宁不要效仿,结果他自己做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温怀宁平时很少失态,这会已经顾不上什么仪态了,接连骂道:“疯子!快去漱口!”
亓官渊吐掉脓水,从袖中拿出药粉,撒在伤口处,接着包扎好,“殿下,这样就行了。”
温怀宁沉着脸,“去漱口。”
亓官渊走到马车外,漱完口,再回到马车内。
温怀宁撇过脸,不想看他。
见殿下不愿看自己,亓官渊喉咙处涌起一股又酸又涩的味道,他费劲往下咽,随后低头说:“殿下,是我逾越了。”
温怀宁整张脸包括脖子都红透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亓官渊。
亓官渊抬头看去,见殿下耳根子是红的,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殿下这是……害羞了吗?
亓官渊试探着问:“殿下……”
温怀宁用手挡在滚烫的脸上,喝道:“闭嘴!”
亓官渊没有闭嘴,继续问:“殿下讨厌我吗?”
“………”温怀宁抿着唇沉默了许久,随后把脸完全撇到另一边,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羞涩,说道:“不讨厌。”
亓官渊明知殿下已经很害羞了,还在问:“那…殿下想看见我吗?”
这叫他怎么回答,温怀宁咬着下唇,不知道怎么回。
亓官渊也不催促,坐在一侧等待。
温怀宁长叹一口气,“你想如何?”
亓官渊想得寸进尺,他往太子那边靠近几分,“殿下,我能为您做任何事情,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说完,亓官渊倾身贴在太子的后背上,见太子没有闪躲之意,他才彻底贴上去,再试探性伸手,拦腰把太子抱起来,放置在自己腿上,这一大串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他生怕太子会排斥或反抗。
温怀宁靠在亓官渊怀中,像是放弃了挣扎般,认命地闭着眼。
亓官渊把脸埋在他颈间,猛嗅了一口,“殿下,你好香。”
温怀宁:“………”
马车颠簸,车上的人时不时晃一下,抱在一起的两人难免会互相蹭到,蹭着蹭着,温怀宁便觉得不对了。
因为有个东西戳到他了……
温怀宁猛然睁眼问:“你真是宦官?”
“是……”一提到身份,亓官渊又开始自卑了,这是他心口上的一道疤,旁人提起,他不会在意,但若是太子殿下提起,就会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卑贱,多配不上太子殿下。
温怀宁说话都有了颤音:“你…你……”
他不懂亓官渊为何要自卑,明明大得吓人,还自卑上了,这让其他男人情何以堪。
温怀宁低头看了眼亓官渊的手臂,手臂被宽大的衣袖给盖住了,但从露出来的那截手腕可以看出来,整条手臂都非常粗壮,且结实有力,强劲到可以轻松拧断一个人的脖子,那处也同手臂一样粗。
温怀宁着实被吓到了,挣扎着爬到另一边。
可刚爬出去一点,就又被亓官渊摁了回去。
亓官渊喘着粗气,贴在他耳畔说:“马车上颠簸,殿下别乱动,等会摔倒了。”
温怀宁回过头,面带惊恐,看着亓官渊说:“你……你……你骗我。”
亓官渊一脸无辜:“我怎会骗你。”
“别碰我…松手…”温怀宁惊慌挣扎着。
要是以前亓官渊肯定乖乖松手,但现在他不会,因为他知道殿下不讨厌他,只是有点害羞而已,就算殿下是真的讨厌他,他也舍不得放开了。
亓官渊的本性就是贪得无厌的,一旦让他得寸进尺成功了,他就会变得越发贪婪,他现在不仅想要得到太子,甚至还想要皇位,只有得到皇位了,才能把太子彻底保护起来,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太子。
温怀宁缩在亓官渊怀中,轻轻颤栗着。
亓官渊还以为他冷,便把自己的袍子脱了下来,裹在他身上,“殿下,还冷吗?”
温怀宁不是冷,而是怕。
亓官渊的渴望暴露后,就不再掩饰了,用鼻尖抵着温怀宁的侧脸蹭了蹭,轻笑着说:“殿下,你知道起义军想要做什么吗?”
被亓官渊碰触过的地方异常滚烫,温怀宁稍微躲了躲,涩声问:“他们想做什么?”
亓官渊说:“他们想带着您造反。”
温怀宁蹙眉:“他们还不到两万人,大多都是泥腿子,没有正经训练过,朝廷派兵下来,不出几日就能将他们镇压,这如何造反?”
温怀宁不想被他们牵连,他现在是太子,是储君,可以名正言顺得到皇位,完全没必要造反。
亓官渊心里有另外的考量,他没有再说话,就想抱着殿下好好享受享受。
独处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马车很快就到了地方。
杨元亨带着喜乐安和出来迎接,看到太子殿下平安无事,他们心里压着的石头才挪开。
亓官渊一路抱着太子回房,并叫了大夫来把脉。
大夫说太子的病,是伤口处出现炎症才引起的,喝了药就没什么事了。
亓官渊亲自喂太子喝完药,又帮太子擦了身子,等太子睡过去后,才离开房间。
一走出房间,亓官渊就换了一副脸面,那张俊脸被冰霜覆盖,看不到半点暖意,语气同样冷到掉渣,“把人带过来。”
起义军的头领闻少祥,和他身边的师爷,被一同绑到了亓官渊面前。
几个锦衣卫将他们二人压在地上,另外两个锦衣卫抡起碗口那么粗的木棒打在他们身上。
亓官渊恨不得亲自上去剥他们的皮,抽他们筋,但他忍住了,黑着脸说:“太子殿下差点死在你们手里,你们就算把祖宗十八代的命都给抵上,也赔不起这个罪!”
闻少祥哪能想到那个绝世美人儿就是太子殿下,他高喊道:“画师误我啊!”
把人打得半死后,亓官渊让锦衣卫松开他们,接着走下高台,来到他们身边,“殿下此次来南昌府,就是为了降你们,殿下不会跟着你们一起造反,你们想要活命,还想要荣华的话,只能跟我。”
闻少祥趴在地上,满眼惊愕,他是个读书人,脑子聪明,一下就明白了亓官渊的意思。
不仅能活命,还能荣华富贵,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何乐而不为呢。
闻少祥用力磕头,“多谢督公赏识。”
亓官渊转过身去,背着手说:“带他们下去吧。”
闻少祥他们被带下去不久,杨元亨找了过来,说:“督公,总督印交还给殿下吧。”
亓官渊没有要归还的意思,“殿下身子弱,得好好养几日,镇压起义军的事情,还是我来吧。”
杨元亨皱起眉头,“督公………”
亓官渊没有理会他,径直走了。
杨元亨意识到他们这是引狼入室了,亓官渊不是一个可以被利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