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还在下雪，车子彻底停住，静谧又小的空间里，崔笑盈似乎感受到了心上盖雪的潮湿感。

“那你之前说什么，”崔笑盈想起之前的事：“‘我说了我不喜欢你？’这种话？”

似是空气也陷入了凝滞。

她也没等到什么，半晌后，好像他思考好了，一如既往平淡的背影里兀自飘出来一句：“那是你在我心里，跟令妤一样的喜欢。”

普通喜欢？

崔笑盈一捏手。

“如果那话让你误会了，”谢嘉容突然转过头看她：“我收回。”

崔笑盈从来没有感受过心脏被浸入冷水的感觉，好像除了那些年在家里受过的委屈，她没有像今天这样勇敢又义无反顾的追求过什么。

半秒后，她一低头，掩盖伤心的表情：“噢，反正，”她又说：“还是那句，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无所谓你喜不喜欢我。”

随后推门下车，撑起伞，踩着雪去后备箱拿行李。

这次谢嘉容没有下车给她拿东西，反而只是非常配合的开了后备箱的车门，崔笑盈撑着伞，拎出箱子，头也不回的往学校里面走。

男人的视线一抬，往小姑娘离开的方向看去，她个子高，伞檐放低抵挡寒风，袄子帽上沾了雪片，身影浸在风雪里。

他视线一敛，回到手机绿泡泡界面，显赫的几个字没发出去。

——雪大，注意安全。

-

临近期末周，图书馆每天泡满了人，崔笑盈开始一波疯狂复习，每天叼着片面包就往图书馆狂奔。

人也开开心心的，有的时候还让林巧给她占座位。

期末周大家都很忙，ICH也停了汇演，有的时候甚至，她能在图书馆看到短暂时间不太想见到的人。

电梯人太多，转角走楼梯，上下接口处看到谢嘉容走下来，一面相视，她没说话。去接水处接杯热水，男人从二号阅览室走出来，撞个正脸。

她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了。

有的时候想捏一把汗上去说一声：hi，谢嘉容。

想想还是算了。

就因为这样，崔笑盈最后两天没去图书馆，让舍友三人去了，她一个人在寝室自习。

大一考试课比较少，她很快过完两轮，准备考试了。

从群里看到ICH寻星招募，她抽出时间写了电子版的申请表，然后投去了ICH工作室邮箱。

随后火速打印了纸质版，照着写了一份，把申请表塞进包里。

一鼓作气。

她喝完一杯咖啡，眸子倏忽一亮。

没什么好犹豫地，青春只有一次，恨要用力恨，爱，也要大胆爱。

崔笑盈跟其他走的方式都不同，她要果断快速的加入ICH，所以她选择学风火流星，直接参加实战考核。

她想了想，在晚上看了看风火流星传承师傅的联系方式。

暂时还没联系。

一转眼试考完了，结束最后一门考古学概论，她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

先回宿舍收拾了行李，然后去食堂吃了饭。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半个月没有说过话的对话框突然冒出一个红点。

她点进去。

【X：晚上跟我一起回去。】

他连她考完试了都查的这么清楚。

崔笑盈没回，意识略过，后面就忘了。

晚上跟舍友在寝室里面分别的时候瞎扯了几句新年快乐，转身迈着步子拖着行李箱就走了。

按照正常的步子，现在，两秒后，谢嘉容的车应该出现在两点钟方向。

崔笑盈在心里进行了倒计时。

2

1

“嘟——”

果不其然。

她抬眼，谢嘉容坐在主驾驶上，车窗开的，他在抽烟，刚才按了拉长版的喇叭，人跟半个月前又不一样了，帅的有感觉。

男人视线一瞥，略到她，眸子一眯，停了几秒，嘴里咬着烟拿下来掐了，然后下了车。

过去把她行李一拎，往后备箱走。

俩俩都没说话。

崔笑盈也没歇着，跟着上了车。

男人放好行李上来，系了安全带，车子启动，她又戴上了耳机。

不知道开了多久，他突然开口问：“考得怎么样？”

崔笑盈：“还可以吧。”

男人没话了。

徽远进入深冬，崔笑盈手塞在口袋里，车里开了暖气，有点热。

她想到了前几天她联系到一家中介，在徽大附近有个房子，刚好出租，价格也还可以，心有余力的情况下，她决定让外婆过来住。

“那个，”崔笑盈想着还是说一下：“我们过年就不在你家过了。”

男人的背影一僵：“你什么意思？”

“我租了一个房子，在徽大附近，我跟我外婆还有阿弟去那边过年，过完年再回来。”崔笑盈说：“过年讲究团圆，你跟令妤妹妹还有宋婶婶得一起过呢，我们在不方便。”

车子使上徽远大桥，今天雾霭天，灰蒙蒙的，积雪融化，桥两侧人行道上一内侧全是被铲掉的脏雪。

男人猛的一嗤，笑说：“我让你搬走了？”

崔笑盈啊了一声：“没啊，我只是觉得你们家团圆我们在毕竟……”

“我说了我要跟宋媛一起过年？”

他这又是哪门子火气。

崔笑盈静了几秒，努力挽回：“你怎么了？我离开让你们一家团圆不好吗？”

她眨了眨眼睛，男人气笑了两下，不明所以，没说话。

谢嘉容继续开着车，下了桥往月湖景开，到了地，他下车就走，连行李都不给她拿。

崔笑盈一脸懵，自顾自从后备箱把行李拿出来然后跟上去。

出了地下车库，男人两三步甩她十几米，崔笑盈推着行李小跑。

走到一楼电梯口，门已经快关上了，她最后一个后冲，在门关上的最后缝隙，她看到谢嘉容一胳膊伸出来，卡了门，感应自动缩回。

崔笑盈怔了怔，赶紧推行李进去。

男人见势，收了胳膊，没再管她。

电梯到达四楼，他先迈出去，崔笑盈拖着行李紧随其后。

到家开门，她进去放行李，给崔壮拿了几个新玩具，小男孩开开心心跟郎心香炫耀去了。

老人今天面色不好，谢令妤迟迟没从房间里出来，男人也从进门就没说过话，氛围差得很。

餐桌上，她跟郎心香说了过年出去住的事情，老人闷闷的点了点头，应下来。

谢嘉容坐在一方，谢令妤坐在侧边，闷头吃，利落的马尾跌进颈窝里，人很清爽，肤若凝脂，像豆腐一样。

吃着吃着，崔笑盈倏忽听到一声抽气。

她一顿，筷子刚把饭送进嘴里，一抬眼，谢令妤的眼泪正啪嗒啪嗒地从眼眶掉进碗里。

崔笑盈慢慢嚼着饭，视线向男人看过去。

她半个月没见他，前期一直泡图书馆，后面一直在寝室自习，为了给自己过渡一下。

这半个月没回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有的情绪是能看出来的，比如此时妖魔默不作声吃着饭，情绪平稳地可怕。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半晌，他一顿胳膊，碗筷一停，在谢令妤身上留了一眼，看到了掉出来的珍珠，他还说收回视线，没作反应。

下即吃完饭，起身，去厨房放碗，瓷碗一碰，声音不同寻常的糙大，他直接回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崔壮都看出来不对劲了，爬下桌走到谢令妤边上拽了拽她衣服：“姐姐姐姐，你跟大哥哥怎么了？”

谢令妤凝了凝红眼，吸着鼻子，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崔笑盈尝试出手给她拍了拍。

郎心香看着，没说话。

她是实在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不想在妖魔正值火气大的时候惹他生气，索性没去找他。

这几天忙着搬家，其实也不需要搬什么，带几件衣服，把郎心香的东西拿全了就行。

大年前几天，她一早起来就把行李搬出了门，然后从书包里拿出那张纸质申请表，放到茶几上。

紧接着默不作声走了。

谢嘉容早上起来，去卫生间洗漱之后，去厨房泡了杯咖啡。

谢令妤从房间里急急忙忙冲出来，看到他，着急说：“阿哥，我睡迟了，现在迟到了…”

谢嘉容咖啡粉还没倒完，顿了一秒手，紧接着不慌不忙的倒完，然后倒水。

“已经迟到了就不用急了。”

“不行的，”谢令妤冬季校服套在身上，走到他边上：“马上要期末了，我不想耽误考试。”

“你怕耽误考试？”谢嘉容晃了晃咖啡杯，转眼看上小女孩：“以前我让你考试考高分，也不见得你这么用心。”

谢令妤滞了一瞬。

“我也用心考了的。”

“那这次呢，”谢嘉容问：“因为你妈？”

小姑娘不语。

男人气色不好，唇瓣有点泛白，像是没睡好，他猜透了一切，苦涩的弯了弯唇，拿着咖啡往沙发边走。

谢嘉容：“你想好了要跟你妈走吗？”

谢令妤陷入抉择。

“我不拦着你，随你便。”他轻描淡写。

谢令妤抿了抿唇，没说话，冲着礼里屋走：“你不送我我找崔姐姐。”

男人一敛眸子，看到茶几上的纸。

两张，一张便签下面一份申请书。

【谢嘉容，新年快乐，祝你开心，我会回来的。】

紧接着，他视线一瞥，跌到下面的申请书上，白纸黑字写的还算端正，崔笑盈两寸的蓝底照片挂着笑。

蓦地，他嘴角夷平，眸子一凝。

谢令妤还没推门。

“别去了，”那边谢嘉容突然出声，带着些嘲弄：“她已经走了。”

谢令妤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转身，客厅里又传来一声：

“跟你的决定一样。”

谢令妤鲜少很直面的面对哥哥的冷暴力。

“你也早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