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谢令妤陪在谢嘉容身边，不觉得哥哥是个很恐怖的人。

反倒很多时候，他比常人，比经常跟她开玩笑的好朋友更要细腻。

她也是他带大的。

被欺负的时候口头刺她，却又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一拳打过去，不喜欢她跟其他不三不四的走在一起，是怕她长歪了根，也是希望她正直。

可就算是这样，谢令妤陷入抉择，在抉择里，她依然选择了宋媛。

即使她知道哥哥这些年过得并不称心如意。

她还是，选择母亲。

一周前，宋媛和父亲谢侯一道过来，俩人向来不对付，沙发一人坐一头，谢令妤周末在家，几个电话愣是把在图书馆的谢嘉容薅回来了。

男人平时极度烦躁有人打扰他清净，那次更是。

宋媛多的也没说什么，张口就是跟父亲谢侯追要谢令妤的抚养权，老男人根本不同意，开口争辩，说谢令妤从小到大宋媛都不曾关心几次，僵持不下。

“那好，既然你们父子俩都不同意我带走令妤，那我们就问她，”宋媛说着将视线转向坐在沙发上谢令妤：“令妤，妈妈跟爸爸要分开，你在我和你爸爸当中选一个。”

谢嘉容一挑眉：“我不算？”

“你算什么？”宋媛继续说：“你以后成家立业，难不成还要这个丫头一辈子跟着你？”

谢嘉容环着胸，无视了宋媛的话，将视线看向小丫头：“谢令妤。”

她木讷讷的抬头。

“你妈给你ab两个选项，你哥给你第三个c，abc选一个。”他说的简单。

宋媛蹙眉，又看向谢令妤。

“我……”谢令妤扣着手指，沉静半天也道不出。

谢侯跳出来解围：“差不多就行了，小妤才多大？你这个当妈的不知道替女儿想想，这爸爸妈妈和哥哥之间怎么选？”

“我选妈妈。”小姑娘直接开口。

谢侯一怔。

谢嘉容眉心一跳，静默的看着她没说话。

宋媛心里一落，凑过去抓住她的手，笑着说：“令妤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谢嘉容的面色愈沉，随后环胸的手一放，头也不转的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就往外走：“你们自己选吧，我还有课。”

谢令妤视线追过去，谢侯还追了出去，宋媛没说话，笑着看着她。

静默的时间里，谢令妤看着宋媛的笑容，不知从哪来的疏离，陌生和心酸，看向谢嘉容离开的方向，她突然好难过。

意识回来，光线从阳台偷渡到客厅来，弹起来一点灰尘。

谢令妤对着坐在茶几上喝咖啡的男人喃喃了一句：“为什么没有爱也要结婚呢。”

谢嘉容端着杯子的手一顿。

“没有爱就不要结婚了。”

他视线一敛，杯子放下去，看向她。

“我讨厌你们所有人。”

-

崔笑盈把行李搬进去，简单打扫了一下，原来的屋子也不是特别脏，小小收拾了一下。

外婆去厨房做饭去了，崔壮在房间玩积木。

她闲来无事，给妖魔发了条消息过去。

【Laugh：申请表已经放在茶几上了，我不会放弃加入ICH的。】

手头还敲了“也不会放弃追你”几个字，想了想，她还是逐字逐句的删了去。

一躺，在床上滚了滚。

还是别说了吧。

在床上睡了一下午，第二天出去找了个服务区店员兼职，离过年还有半个月，干到大年三十，能挣不少钱。

白天挣钱，晚上了解去哪学风火流星，有点时间还跟宋聪慧掰扯掰扯聊聊人生风花雪月。

女人倒是对她的感情生活格外感兴趣，巴不得每天都跟她汇报进度。

“有个狗屎进度。”崔笑盈躺在床上敷着面膜。

宋聪慧在那边笑：“追个男人有这么麻烦？你不是已经亲到了？”

“亲是亲到了，但人家就是对我没意思，我都告白了，还是无动于衷。”

宋聪慧算是听懂了：“那你趁早放弃，我说白了，实在不喜欢你说明你俩没缘分。”

崔笑盈把面膜扯了，去洗了把脸：“哪有那么容易就不喜欢的。”

好不容易喜欢一次。

她觉得不能这么就放弃，宋聪慧还提醒了她几句：“这种男人我见多了，不过看你年纪小想逗逗你，屁颠希望看着你跟他屁股后面，实则根本不珍惜你。”

崔笑盈有点郁闷了。

“你别忘了，他比你大三岁！大三岁什么概念！想玩你能玩死你！”那边滔滔不绝。

“行了你看你的店去吧。”崔笑盈说不出来什么，挠了挠头发，说完挂了电话。

也不知道妖魔是几个意思，自打她没事先跟他商量过年要搬出去这件事情，妖魔就跟被夺舍了一样。

不理她。

一条消息发出去两天，也没理她。

崔笑盈浑浑噩噩打了小十天的临时工，在服务站偷吃还被经理逮到训了一顿。

无所谓，开心就好。

大年三十那天，她被喊到关东煮的分店当服务员，那天服务站人特别多，客人走了一位又一位。

干了一上午，给她累坏了。

下午歇了人，她在店里坐着休息。

倏忽快睡着了，巡视的店老板回来了，她一抬眼，被记了一眼，不太好气，那女老板自己给客人盛了东西。

崔笑盈挑了挑眉，站起来。

等客人走了，女老板终于把视线转向她：“年纪轻轻干活不好好干？招你进来做什么？”

崔笑盈自知理亏，没说话。

那女老板瘪了瘪嘴，又去巡视别地去了。

她等了等，又差点睡着了，关东煮串分店前突然冒出来一声：“崔妹妹！？”

她一紧眉，掀眼。

一搓黄毛跟几个男人一起勾肩搭背的，她一扫过去基本都认识。

是ICH的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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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笑盈配合他们点了餐，找了个地儿坐下，两方随意寒暄了几句，崔笑盈扫了扫，没看见谢嘉容，又悻悻收眼。

去前台给他们整理关东煮，然后一个盘子送上来，听到一行人正在讨论什么。

“老大这几天可烦了，你别去找他，小心撞他枪口上。”牧志强喝着可乐。

Kten：“什么事儿啊这么稀奇，你老大发脾气的时候还少吗。”

靳瑞把肩上灰色的FOUR ONE斜挎包放下来，一边没精打采：“老大家里的事，可麻烦，不然也不至于经海汇演都没来。”

崔笑盈慢了步，把东西送过去放桌上。

“谢谢你啊妹妹。”Kten客气地朝她一笑。

其他人也跟着道谢，崔笑盈说了句“没事”。

她停了半天也没打算离开，牧志强起声问：“妹妹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她捏了捏手，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紧接着，默默走回去，站到桌边上：“你们，”

所有人都看着她。

“说谢嘉容坏话能给我听听吗？”

“……”

就这样，她找了没客人的空隙溜到桌边旁听。

靳瑞解释：“是这样的崔学妹，老大其实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风光。”

崔笑盈没说话，听他说。

靳瑞和谢嘉容是交流最多的，平时除了谢嘉容指挥队里，基本就是靳瑞全全带队。

“你们有些事不知道，可千万不要出去乱说。”

下座一众拍胸附应。

靳瑞开始说：“老大这些年一直带着妹妹令妤，两个人一起生活，大家都知道，老大脾气不好，对妹妹也是，令妤呢又是乖孩子，从来不敢跟老大反着来。”

“但你们没想过，为什么老大父母都在，妹妹却要跟着老大吗。”

崔笑盈长睫一敛。

确实如此。

她也一直想知道。

靳瑞：“其实老大父母是世家联姻，两方都贼有钱，当年迫于压力，没有感情，就这么结了，结果呢，有孩子之后感情多磨，经常吵架。”

“而且，有一个事，是很恐怖的。”

全场寂静，靳瑞吊着语气，让她心里捏了把汗。

Kten一胳膊给他搡过去，催促道：“瑞哥你快说行不行？”

靳瑞笑了笑，坐直探身，小声说：“我听说老大上面，其实还有一个哥哥。”

场面一度宁静，崔笑盈心里一咯噔。

“就是其实老大他们家姊妹三个，除了令妤，应该还有一个大哥。”

Kten：“那他大哥呢？”

“嘘嘘嘘，我正要说呢。”靳瑞让他闭嘴。

“听说哈，老大父母感情不和，在生了头一胎之后，把那孩子抱给别人家了。”

崔笑盈震惊。

靳瑞：“就是他大哥从小的时候就被抱走了，所以只剩下老大跟令妤。”

“而且，也让我这么多年觉得对老大非常非常残忍的一件事情，”靳瑞强调：“当年是老大父母亲决定抛弃老大的大哥，后来他母亲又特别想念他大哥，于是，”

又一吸气。

而后崔笑盈听到一声不敢置信的。

“于是老大母亲就把老大当做那头一胎的替身。”

Kten和牧志强都震的不眨眼。

靳瑞继续说：“听说小时候，老大母亲给他买的衣服，玩的，吃的，全是原来计划用在他大哥身上的，而且还给老大塞本来就不适合他的东西。”

“比如，老大不喜欢吃鸡，他母亲偏偏隔三差五给他送鸡汤。”

崔笑盈的记忆猛的一涌，想起那天在月湖景遇到宋媛，女人全身雍容华贵，给谢嘉容送了鸡汤还被他反问“我小时候喜欢喝鸡汤？”这种话。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崔笑盈彻底陷入沉默。

“从小到大，他母亲就不喜欢令妤，重男轻女加上对他大哥的想念，更是对老大无所不用其极的关心，但老大心里特别清楚，他知道这些都不属于他。”

“就因为不喜欢令妤，小时候令妤过得可惨，什么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回来也不敢吱声，母亲父亲整日吵的不可开交，小姑娘也是以泪洗面。”

“后来还是老大出面保护了令妤，”靳瑞越想越觉得生气：“近乎从小到大都是老大保护的令妤小妹，结果令妤却始终向往跟在妈妈后面。”

Kten插进来提了句：“孩子都要妈妈的。”

靳瑞：“是这么个理，但我就是替老大觉得难过啊，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还不愿意跟在他后面。”

“我可是知道的，小时候令妤一时间看不见妈妈就闹，哭啊闹，老大为了让令妤心甘情愿听话，把他妈身上那桂花香水偷到了手，给自己身上喷点，这样妹妹就会闻到味就会停下来不闹了。”

崔笑盈心脏一刺。

难怪他身上桂花香味那么重。

原来，

原来是为了留住妹妹。

靳瑞最后自己都给自己说痛心了，摆了摆手：“听说最近家里还是不太平，令妤要跟妈妈走，在抢人呢。”

“你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活在一个人的阴影下一辈子，他还能不怕反刺就这么消耗自己。”

牧志强感动了：“我老大就是最好的！”

Kten附议：“我赞同！老大就是最好的！”

崔笑盈默默地，也抬了句：“嗯。”

“谢嘉容，他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