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十多岁的时候,有一年姑姑的祭日,我偷听到爸妈谈话才知道,原来姑姑是妈妈。”
江北说的轻松,其实,当年对于他的打击挺大的。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的话变少了。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封蔺的?”江南忍不住问道,又怕江北心烦,问的小心翼翼。
江北温柔地抚摸下他的后脑勺:“没事,我早就懂得面对了,没那么脆弱。封蔺嘛,大概是很久以前,有位怪叔叔每个月总是出现在我的周边,他看着不像坏人,我也没太上心,以为只是巧合,直到上大学后,他来我们学校赞助,我才知道他是封蔺。”
封蔺在海市根本没有情人,只是为了避开封老爷子的耳目,从海市去往临近的江市。
后来,江北在海市上大学,封蔺去海市就更勤了些。
江南思绪万千,他抱着江北的胳膊:“哥,不管如何,我们永远是你最亲的人,姑姑在天之灵会安息的,有我们爱你,她很放心。”
江北点头,微微一笑。
“可是哥,封斯景没有人爱,只有我了。”他的声音很小,垂着眼不敢看江北。
室内陷入沉默,针落可闻,良久,江北又轻轻抚摸下江南的头:“哥只是怕你会受伤而已。有其父必有…”他停顿下笑了声,这话怎么说呢,他也是那个人的儿子。
江南也想到了,不禁叹息,他用头蹭蹭江北的胳膊:“哥,我好难啊。”
“如果最开始你就知道封家和我家的纠葛,你还会选择喜欢封斯景吗?”
江南想了想第一次见到封斯景的情景,蹙眉道:“我对他是一见钟情,不是权衡利弊。”
他抬头迎着江北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哥,你谈过恋爱吗?你一见钟情过吗?”
江北攥着江南的脖颈拎起来往门外推:“你还是睡觉去吧。”
江南又贴着爸妈的房门听了半晌,屋里有谈话声,听不清,估计父母也是睡不着。
明天的太阳还会明媚吗?江南回到床上翻来覆去,嘟嘟囔囔一阵,打开手机玩游戏想分散注意力。
等他终于困了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所以早晨听不见闹钟响,睡过头了。
“爸妈,哥哥陪你们,我得上班,迟到了。”他换好衣服就跑,江母在身后喊,记得吃早餐。
江南觉得只要跑得快,就可以躲一时不用面对父母。
最起码今天到下班前还有一天时间。
解决不了问题就逃避问题不是好方法,可他现在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简池辛去见客户没带他,估计是看出他状态不好,江南默默感恩有个好领导。
其实,他有点能感觉出同事对他和简总之间心照不宣的目光,他想,估计是看出他被简总照拂了。
按理说他应该用出色的工作打别人的脸,可现实是他给简总竟添乱。
午休的时候,江南无精打采,食不下咽,他堵胸口的东西终于憋不住了。
走到楼道里,看眼四下无人,拨通了封斯景的电话。
那边很快便接通。
俩人都没说话,沉默着,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还是江南先开口:“是不是我不找你,你就不会联系我?”
每次遇到事,封斯景都是这样,把自己封锁进小黑屋,一问一个不吱声,非得江南主动逼问才会说。
封斯景喊了声南南,声音沙哑却带着无尽的眷恋:“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不敢主动联系江南,只能等着江南的审判,当真相揭开,他和封家会不会一起被江南放弃呢?他不敢想却一直胡思乱想。
“你…”江南的心海一片杂乱,封斯景这只傻狗平日里自信满满,真遇到事就悲观,喜欢拉怂着脑袋钻牛角尖。
电话那头想起一阵咳嗽声,紧接着又是打喷嚏,结合封斯景的嗓音,江南明白他是感冒了。
“你在哪呢?”
封斯景说他在家里,昨夜回来晚了,估计是受了风寒。
“吃药了吗?”
“家里还有退烧药。”
江南烦躁地啧了声:“你是小孩子吗?气死我了。”他把电话挂了,然后给方肖宁打电话,让他帮忙去瞧瞧封斯景,顺便带药和吃的。
方肖宁惊讶地张大嘴巴,没想到江南这么信任他,还挺感动的。
江南心想,也就他这么一个闲人,不然呢?换做以前,他会找封蔺,现在嘛,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封蔺了。
封斯景以为江南生气了,给他发了一堆信息。
封斯景:南南,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不舒服浑身无力,只想躺着不想动,我一会儿就让家庭医生过来,你别担心。
江南:我让方肖宁过去了。那也要让家庭医生过去,更稳妥些。
封斯景:…………
隔了一分钟,封斯景:南南,你是不在乎我了吗?为什么让方肖宁来。
江南:……………
方肖宁拎着大包小包苦哈哈地上楼后,按了半晌门铃才被放进去,封斯景还没给他好脸色,不过方肖宁的社交顿感没允许他立刻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什么时,封斯景的态度又阴转晴了。
临近下班前,简池辛来电嘱咐江南准备明天开早会的材料,他有其他事不回公司了,江南准备妥当后才下班,他刚出公司就给封斯景打电话,那头很快接通,听着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封斯景说他回老宅了,晚上要和爷爷谈一谈。
目前的状况非常棘手,不仅是老爷子那边,自己父母这边更是无从突破,江南溜达到酒店对面正要过马路,突然看见江北和一个女孩子并肩从里面走出来,那女孩子穿着淡粉色长款呢大衣,脖子上围了一条白茶色围脖,盖住了半张脸,他看不清女孩的样子,不过那气质卓然,和江北站在一起,有种莫名的适配感。
俩人出来后,往左边走,女孩每每往江北的身边靠,江北就往里躲,很快被挤到墙边,江北似是一脸的无奈,女孩则是掩嘴笑,江南盯着他们的背影一直到他们消失在路口,拐去了他看不见的另一条街。
回到酒店才知道,那女孩是江北的大学同学,江南忽地想起一抹倩影,慢慢与刚才所见重合,他试探着问了句:“不会是文妍吧?”
江母满眼笑意:“是这个名字,那姑娘一看就对你哥有意思,你哥虽然死撑着臭脸,可我能看出来他们的关系不简单。你怎么知道的?你哥跟你说的?快跟妈妈说说,他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在一旁喝茶的江父冷哼一声:“能是怎么回事,你儿子清高呗,人家姑娘哪点配不上他,他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江南听完母亲讲述才明白,原来是文妍不请自来,想邀江家父母吃饭,江北拦着把人送走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大学同学,江北没理由这么做,可如果她们之间真的有什么,文妍很快就订婚了,怎么可能还跟江北纠缠不清呢?
江南陪父母在酒店餐厅吃了晚餐,一顿饭的时间快被江父数落自闭了。
他只吃了几口菜,食不知味的样子看着怪可怜的,江母瞪着江父:“江半秋,你过分了。”
江父的心情不好,吃的也不多,被江母呵斥两句后甩袖子走人了。
他走后,江母叹口气:“你也不要怪你爸说话重,他是太恨封家的人,你姑姑的事,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
江南点头,眸子里仿佛有破碎的光斑,他认真地看着母亲,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出口:“妈,封斯景也是受害者。”他见母亲微微皱眉,紧接着说道:“他没有被爸爸爱过,又亲眼看到妈妈自杀,这些年,他和他爸水火不容,表面看着冷情,可我知道,他的内心是苦的。”
江母耐心地听着,没有接话,江南便继续说下去:“封家老爷子我也见识过了,自私又霸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设计自己的亲孙子,妈,你说,封斯景除了我,还有谁能真的在乎他?如果我也离开他,他该怎么办?”
只听江母又是叹口气:“你说的妈妈能理解,可是你姑姑的事,妈妈也能理解你爸,其实,江北这名字是你姑姑取的,我想她大概还是忘不了北方,那些事,那个人,她非要把孩子生下来也是如此。可,你姑姑不在了,没有人能替她原谅谁,你懂吗?”
江南轻声道:“我懂,妈妈,可我和封斯景…”他没说下去,突然意识到说什么都是无解的,这是一条死胡同。
看着儿子面带痛苦的神色,江母的眼里划过一丝不忍。
她明白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又怕丈夫和儿子都上火,一时间五味杂陈。
江北很晚才回来,他和江南住在一个套房里,进来后便看到江南斜靠在沙发上,耷陇着脑袋,一副黯然忧伤的表情。
刚要说话,江南看到他猛地坐直,先开口道:“你和文妍是什么关系?”
江北笑了声:“自己的事解决了?还有功夫八卦?”
江南一脸的苦大仇深:“无解呀,无解。不过,这个与我八卦你和文妍不冲突。”
他的目光灼灼,紧盯着江北:“文妍下个月要订婚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