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就是春节,江母和林雪薇忙着置办年货,江北的公司还没放年假,所以跑腿的任务就交给江南和封斯景。
“自从长辈们都离开后,家里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的过春节,我啊甭提多高兴了。”江母和林雪薇坐在后座,开心畅谈,封斯景开着车,江南坐在副驾驶。
“南南啊,你不在家里陪朋友吗 ?你俩出来一个当司机就可以啦。”为了准备明天的盛宴,江母可谓是下了苦功夫。
江南还未开口,封斯景便笑道:“他怕我不熟悉路,我正好帮他分担苦力,所以就一起来了。”
林雪薇凑近江母的耳畔小声道:“挺会心疼人哈。”
江母微微挑眉,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这些日子,她是把二人相处的小细节看在眼里的。
江南心想,他这不仅是帮我分担,更是不想让我和简总有独处空间。
“南南,你那个朋友小方今晚跟你住一起吧,你哥定了酒店,本来想让他也过去,但是这孩子非要住在咱家里。“
林雪薇连忙道:“住小楚那屋吧,他晚上要去酒店找许源他们玩儿。”
“那三个见面肯定得喝点,小楚能行吗?”江母略表担忧。
“没事,许源有分寸,他管小楚比我还严格呢。”
江南微微侧头:“方家父母同意他在外地过年了?”
正如方肖宁所说,他爸妈跟本不管他,只要确定具体位置就行,反正有封斯景在,完全不担忧。
他让方肖安劝,结果方肖安说他也不管,管不了。
封斯景没接话,只是轻哼一声,意思明了。
年底,商场的顾客比往日要多上许多,到处是红色装饰品,可谓是年味儿十足。
江母感慨带两个苦力是正确选择,她和林雪薇只管买买买就可以了。
封斯景和江南慢悠悠地跟在身后,边走边聊天,时不时的凑到耳畔说几句悄悄话,姿态很是暧昧。
方肖宁打电话进来时,他们正在收银区排队,挂断电话后,封斯景无奈地看眼江南:“让给他捎几包辣条回去。”
江南笑了声:“那你们结完帐出去等我,再买点薯条,小楚爱吃。”
一行人结完账后便去了停车场,封斯景把车开出来,停到马路对面的品牌珠宝店门口,陪江母和林雪薇挑首饰,顺便等江南。
江母说想挑一件送给儿媳妇做正式的见面礼,她知道文妍就是做珠宝生意的,挑什么都不一定能入她的眼,但是这礼物是心意,还是要贵重些才好。
总不能只给个大红包,拿不出像样的物件递手。
封斯景跟在身后,偶尔给出意见,他让文妍帮忙拍了一件价值不菲的羊脂白玉镯,打算过年送给岳母的,现在又跟岳母一起给文妍挑礼物,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突然听到门口喧闹声,有人进来说对面商场着火了,有凑热闹的人立刻奔出去,三人心下一惊,皆是往外跑。
暮色渐合时分,对面商厦二楼的玻璃幕墙突然迸裂,浓稠如墨的烟柱裹挟着猩红火舌窜向天际。呛人的焦糊味随风漫过整条长街,惊惶逃出的人群像是被恶魔驱赶的蝼蚁,零零散散狼狈冲出来的人说里面的人太多,安全通道全堵死了,货架倒下来压着人。
此起彼伏的警笛声中,十多辆消防车划破暮色。江母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手机,第五个未接提示在屏幕上明灭,像把淬毒的银针反复刺入心脏。
“南南怎么不接电话呢。”江母的声音几乎是带着哭腔,林雪薇亦是满眼担忧,安慰道:“也许太吵,他没听到吧,应该没事的。”
俩人被迫退到警戒线外,忽然发现封斯景不见了。
“小景去哪里了?”江母张望一圈,焦急地看着大厦里的火光,慌张无措地撵着衣角。
林雪薇寻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紧张道:“他不会是进去找江南了吧?”
按理说,消防员在外面拦着,他是进不去的,但此刻,她们想象不出这人离开会去哪里。
有人受伤了,陆续被抬出来,江母眼含泪珠,颤抖着手再次给江南打电话,还是无人接听状态,她又给封斯景打电话,结果是一样的。
保安从侧面跑过来,手里还拿着正在响铃的手机。
“有个人从北门闯进去了,我没拦住。“他对身着消防服的男人说完才接通电话:”喂,手机的主人冲进火灾现场了,您是他什么人?在哪里?”
江母拿到手机后,心里五味杂陈,眼泪不受控地落下,担心,感动,无助,太多情绪夹杂在一起。
林雪薇紧握着她的手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你看,火势小了,他们都会没事的。”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一行人被消防员带着有秩序地从门里陆续小跑出来,江母立刻发现了江南,只见他抱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衣服和脸上都是黑色污渍,出来后猛然咳起来。
听到母亲喊自己,他立刻把孩子交给消防员,身后有个身材矮小的女人一个劲儿地跟他道谢,那孩子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谢谢叔叔,紧接着被送上救护车。
“妈,我没事。 “江南小跑过去,帮母亲擦了眼角的泪:”手机被挤掉了,我就知道你们肯定特别担心,但是人太多,有个小男孩受伤了,所以我………“他说着突然惊讶道:“封斯景呢?”
江母满眼愁绪:“他进去找你了。”
听罢,江南折回去要往里冲,但是此番情景他是冲不进去的,林雪薇立刻拦住他:“你别冲动,一会儿他出来了,你再进去,如此反复,会真的出事。”
江母看眼楼上逐渐灭下去的火,宽慰道:“火灭了,他应该很快会出来。”
“不是的,妈,他见不到我是不会出来的,他就是个死脑筋。”江南的眼圈逐渐泛红,用母亲的手机给封斯景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有人惊呼:“南边又起火了。”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在二楼南侧炸响,整栋建筑在火光中颤抖,火舌裹挟着玻璃碎片冲天而起,陈列在奢侈品专柜的香水发胶接连发生爆鸣,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与鸢尾花香的诡异混合,浓烟盘旋成漩涡,像头择人而噬的巨兽。
江南死死地攥住警戒线,指节泛出青白,陆陆续续被解救出来的人里并没有发现封斯景,他无法再等下去,也想从侧门闯入,可由于封斯景的前车之鉴,每个门的防卫都加强了,以至于江南根本没有机会。
林雪薇看着在门口和消防员苦苦周旋的江南,叹息道:“这孩子要崩溃了,要不你去劝劝?”
江母看着南边的火光忽明忽暗,眼里攸地涌上泪光:“没用的,那孩子能为他冲进去,他也一样会这么做,我们都老了,大概忘了年少时的爱也是如此的澄明,为之生,为之死,为之肝肠寸断,为之无怨无悔,我想,此刻我终于明白,爱与性别无关,赤诚的爱都该被祝福的。”
林雪薇似是陷入往日回忆,半响才叹口气,神色紧张地仰望楼上的火势。
大火终于被扑灭,烈焰偃旗息鼓的第五分钟,浓烟仍在楼宇间游弋。封斯景跨过警戒线时,耳畔炸开沙哑的嘶喊,江南正紧攥着借来的扩音器,每声"封斯景"都像从胸腔里挤出血沫。
内心的惶恐不安在封斯景现身的刹那裂开缝隙,江南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紧紧拥住眼前人。
眼前人是心上人,心上人还在眼前,真好。
那个总是衣冠整洁的男人此刻发梢凝着汗珠,大衣下摆焦黑翻卷,却仍像穿越战场的君王般笔挺。在江南扑过去的时候张开双臂形成囚笼,网住人间最美的景。
高个男人垂落的睫毛在江南发顶投下蝶影,而江南扣在对方腰后的手指正痉挛般颤抖。
起初,围观群众也都跟着担忧,直到两个高大男人拥抱在一起时,人群里开始悄然攒动,有人说可能是兄弟,有人说可能是好友。
那是个比飘雪更轻的吻,封斯景干裂的唇擦过江南眉骨时,带落半片灰烬,像某种古老的封印在晨光中瓦解。消防水柱轰然坠地,水雾腾起的刹那,惊呼声如野火燎原。
不是兄弟,不是好友,是恋人?竟是恋人!
刚进家门,江半秋立刻紧走几步过来询问:“你们俩咋了?钻煤堆里去了?”
江母微微一笑:“一会儿我给你解释,先让他们俩去洗澡换衣服。”
二人上楼后,林雪薇把林栋叫走了,客厅里只剩下江家父母。
江半秋听完妻子的叙述后,沉默许久,他与顾明珠对视,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去了。
半响,他走到阳台上,点燃一根烟,在迷雾中看着远方出神,那是江心柳的墓地方向。
直到抽完一根烟后,他才回来,坐到妻子的对面,突然笑了声,那释然一笑不禁令顾明珠也跟着扬起嘴角。
“他是他,封蔺是封蔺,我一直都明白的。“若不是如此,怎么会留封斯景在身边这么久呢。
“只是没想到,他对南南如此深情。”江半秋停顿几秒畅然道:“罢了,随他们去吧。”
暮色浸透窗纱时,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如银河倾落人间。江南倚在封斯景怀里,琉璃台灯的光晕沿着他下颌线流淌,指尖被对方拢在掌心细细揉捏,像是要把这些年说不出口的牵挂都揉进骨血。
"在我房里藏这么久,不怕江叔来捉人?"封斯景的呼吸扫过怀中人发顶,喉结随着笑意轻轻震颤。
江南索性将脸埋进他颈窝,沐浴露的柑橘香涌入鼻腔:"现在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尾音忽地发颤:“今天在外面等你的时候,我在想如果你能安然无恙地出来,我就什么都豁得出去。。。。”
未尽的话语被温热的掌心截断。封斯景引着他的指尖划过自己眉骨,停在剧烈跳动的心间,他忽然将人箍得更紧,仿佛稍松半分就会化作流沙:“南南,我时常会想,如果身边没有你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恋爱脑一样,有时候又会害怕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该怎么办?哪怕是白发苍苍,垂暮老矣,我仍期待着我们地久天长,生生世世。”
江南感受到有滚烫的水珠坠在锁骨,仰头对上那双总是盛着星河的眸子,心间汹涌的爱意仿佛顷刻涌出,是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达的赤诚。
于是,他只能故作轻松:“亲,我也是恋爱脑,两个恋爱闹谈恋爱才会天长地久。”
后面的话当是没听见,封斯景的耳朵里只有亲这个字。
“好,亲,亲一下。”
灼热的吻落在唇间,江南迎上这双含着三分雾气的眼睛,像是宣纸上洇开的一笔墨,温柔缱绻,比月光更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