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坂田银时都没再出现。
五条悟难得没人打扰,本想着终于可以安心做点自己的事情,他拿出笔墨和空白的符纸,照着一本旧书开始画。
咒术师其实在以前是分为咒师和术师的,但是因为咒师学习成本较高,在实战时需要保持距离,并且催动符咒需要时间,实用性要比术师直接使用自身咒力和术式来战斗差得多。
再加上有天元这样以为全知全能的结界师坐镇,可以提供更加便捷实用的符咒。
渐渐地,能有时间精力来学习符咒的人越来越少,几大咒术家族,也全都以提高咒术实操的技能为主了。
前几天看到天元使用的那张符纸,五条悟就暗自记下了。对于术师来说,符咒的作用并不大。但是对于非术师,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符咒使用得当,完全足以保命,即便遇到强大的对手,也可以拖延时间。
从歌舞伎町回来后,他就去家中密室,把所有记载符咒的书籍都找出来,开始每天匀出一半的时间学习。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静不下心来。
在不知道多少次五条悟走神向窗外看之后,板仓婆婆在旁边替他研墨,笑着说:“在想那孩子吗?”
手中毛笔一顿,一滴墨水滴在黄色的符纸上,晕成一个黑点,五条悟下意识反驳:“谁想他了?”
“好,好,是我老太婆多嘴了。”板仓婆婆眉眼带笑,看着他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纸,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已经下午了,需要休息一下吗?”
往常这个时候,坂田银时早都坐不住了,总是缠着他偷偷溜出门,干得全是招猫逗狗的事。
五条悟把手中揉成一团的纸丢进垃圾桶,抿唇道:“不用了。”
“那要吃点水果吗?”
“不用。”
“之前银时……”
“都说不用了。”五条悟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莫名烦躁,“啪”得一下把笔拍在桌上,笔尖蘸满的墨水溅出去,脏了一片。他起身轻轻推搡着板仓婆婆,嘟囔道,“婆婆你实在没事干就出去逛逛街吧,别总是陪着我。”
“是,是,知道啦。”板仓婆婆没跟他拗着来,顺着那点力道退了出去,在门口关上门,又没忍住说道,“五条少爷,如果实在惦记,也可以去找他哦,可能银时最近有别的事情。”
五条悟把门关上,根本不信:“那个小屁孩能有什么事情。”
嘴上这么说着,重新坐下来的时候,盯着那团墨水出神,愣了好半晌,才拿起纸巾擦拭。结果墨水干得很快,留下一团糟的痕迹。
把纸巾空投进垃圾桶,五条悟觉得书上那些歪扭的线条好像会动似的,飘在空中乱晃,烦得很。
枯坐到夕阳渐沉,光线从明亮转为昏黄,最终被门外走廊的灯笼代替。
五条悟还是站了起来,往五条纪的书房走去。这段时间五条纪好像很忙,不是清晨出门半夜方归,就是在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
五条悟站在门口,抬手轻轻敲门。
屋内只有一个人,听到敲门声,过了两秒才开口:“请进。”
五条悟推开门,走进去:“父亲。”
五条纪看着站在对面的五条悟,立刻就明白他来是为了什么,沉默片刻,他说:“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你跟他说了什么?”话一出口,五条悟就知道自己问错了,自己的父亲再怎样也不会去为难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小孩。
五条悟脑子里浮现出那个阴间狡诈的男人的脸:“是吉田松阳搞的鬼?”
五条纪一时没回答,他确实如坂田银时所说,一面希望五条悟可以尽快成长起来,强大到可以扛着五条家一路向前;一面又总是忍不住怜爱,总觉得如果在寻常人家,这正是撒娇卖乖的年纪,自己尚在,还能让他慢点长大,再慢一点长大。
或许五条悟也早已察觉到他的心思,各种事情上从未让他操过心,以至于到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年纪相仿的朋友。心中种种惦记,却也是默默忍受过数日,才来询问。
五条纪心里也有挣扎,但是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悟,你知道‘奈落’是做什么的吗?”
“知道。”五条悟点头。
那是游走在暗中,由幕府高层豢养,但又服务于各方势力的暗杀组织。只要接下的任务,行动永远高效、便捷,用过的都说好。
五条纪:“吉田松阳就是‘奈落’的首领。那个孩子,是他捡回来的,之前从未在人前出现过,但他终究会成为暗杀队的一员。”
“我猜到了。所以我才需要知道你们打算做什么。”五条悟,“那家伙只不过有点小聪明,坑蒙拐骗顺手,但是叫他不问缘由地去动手杀人,他不行的。而且非术师与术师之间,隔着一道天堑,他会死的。”
见五条纪又沉默,他追问道:“父亲选择跟吉田松阳合作,是想利用他的势力,在争斗中保存五条家的实力吗?我不觉得那家伙会轻易援手,那我们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不是保存实力这么简单的事情。在这件事上,那孩子要比你敏感许多。”五条纪叹口气,罢了,他递过来一张纸条,“这是他们暂居的地址,剩下的事情你可以去问吉田松阳,如果他愿意告诉你的话。”
“……”我为什么要去问那个家伙。
五条悟撇嘴,手上却老老实实地接过纸条,跟五条悟告别,便转身踩着夜色,出了家门。
坂田银时住得稍微偏远了一些,周围只有几处院落,路灯也少,在黑夜中散发着朦胧的光晕。五条悟走在这条路上,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跟以往坂田银时回家的情景重合似的,他甚至能想象出那家伙,在这寂静的小路上,自己一个人蹦蹦跳跳往回走的场景。
五条悟站在一座院落门口,抬手轻轻敲在木制的院门上,咚咚两声,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不多时,木门被从里打开一条缝,露出胧那张阴森森的脸。这家伙不知道什么原因,明明是很正气的长相,却总是阴冷地看人,视线像是暗中潜伏的蛇,叫人不舒服。
胧见到来人,把门打开:“是你啊。”
“嗯,银时在哪里?”
“进来吧。”胧侧身让他进来,重新关上门后,就带着人往里走。
这座院落很奇怪,明明看上去平平无奇,总给人一种看不清的感觉。五条悟暗自用六眼探查坂田银时的位置,却一点痕迹也没有。
胧把他带到一个房间门口,恭敬地敲门:“老师。”
“让他进来吧。”
平心而论,吉田松阳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能够让人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但是,五条悟听到这个声音就不高兴——怎么跟早就笃定了我会过来一样?
五条悟对吉田松阳就没那么恭敬了,直接开门见山道:“银时呢?你不让他来找我?”
吉田松阳不紧不慢,把手中看完的纸条放在烛火上烧掉,没有刻意隐藏,但是以五条悟的视力,居然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这家伙果然又古怪。
“他睡了。”吉田松阳说道。
五条悟想都没想:“不可能,这才几点?”
“真的,他最近累到了。”
五条悟想到自己父亲的那句话,心里一沉:“你叫他去杀人了?”
“还没有,但在为此做准备。”
五条悟不禁上前一步,一巴掌拍在他的书案上:“你别让他去。”
吉田松阳端坐在书桌后,看着一下子炸毛的五条悟,果然还是藏不住事的年纪,他轻笑:“你是在要求我?”
五条悟自知没有立场,只能退一步问道:“你准备叫他去杀谁?”
“又要打探我们内部消息?”
“你!”五条悟气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鬼就是小鬼。”吉田松阳不再逗他,“你父亲让你来找我的?”
五条悟不情愿地点头:“嗯,父亲说,有些事得你来决定要不要告诉我。”
“不是我决定要不要告诉你,而你得由你来决定要不要听我说。”
“……”绕口令吗?
五条悟忍住吐槽,就地讨价还价:“我要先看到坂田银时。”
吉田松阳被逗笑,起身:“走吧。”
坂田银时就睡在吉田松阳的隔壁,松阳抬手把卧室的窗户打开,窗外的灯光刚好洒在坂田银时的身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只有杂乱的银色卷毛露出来。
五条悟皱眉,离得这么近,他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这地方果然又古怪。窗户打开,他的感官好像一下子被释放出来,他敏感地察觉到坂田银时的呼吸不对,甚至能看到对方隐藏在被子里的脸上,包扎的白色纱布。
他立刻就要推门进去,被吉田松阳一把拽住,拉回了书房。
“你打的?”五条悟质问道。
看这孩子气够呛,吉田松阳果断卖队友:“胧也有份。”
五条悟:“为什么?”
吉田松阳屈指在他额头一弹:“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