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垚模样清秀,尤其是换上衬衫西裤,劲瘦的腰全被收在裤腰里,稍一动作,衬衫就被扯出蜿蜒不平的褶皱,隐隐透露出里面的肌肉走向。
酒吧经理看着他这幅模样满意地点头,连连夸赞:“哎呀,你这个小伙子精神啊,我们酒店就需要这样的人,别看在这只当个服务员,以后升职的机会大大的有,哈哈哈哈!”
周垚被夸的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真挚地说:“谢谢经理。”
“嗯嗯,好好干!”
酒吧服务员,周垚兼职的一种,被选择的主要原因是工作时间和其他兼职错开,不会冲突。
这家酒吧属于高档酒吧,装修主打两个字——“大”和“豪”,进来需要会员卡,进包间的要求则更多。
周垚觉得他高档的原因朴实无华:给的多。
周垚打量着花花绿绿灯光下的自己,别着方名牌,系着黑领结,穿着小皮鞋,在一片繁华中毫不突兀,就好像他也是京城喧嚣的一部分。
他端着托盘把酒送到客人面前,学着别的服务员的样子:“请慢用。”
客人笑眯眯地盯着周垚,拉着他要他坐在他身边:“新来的吧,来,陪我喝点。”
周垚进酒吧的时候已然有了陪酒的觉悟,毕竟钱难挣屎难吃。
这是他工作的第一天,他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不专业,于是顺着他的手坐下。
那人几乎忽视了他另一侧的女生,一门心思地给周垚灌酒,那女生有些担忧地看着周垚,抱着客人的手臂把自己贴过去。
“哎呦老板,怎么老是和弟弟玩?人家还在这儿呢!”
客人给周垚灌酒的手停住了,周垚狠狠喘了口气。
客人对那个女生的态度十分满意,享受着被人争抢的感觉。
“他不喝,你喝一个给我看看。”
他一杯接着一杯地把酒递到女生唇边,周垚实在看不下去,抢过他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抓起桌子上的酒瓶,做了个敬酒的姿势。
“老板我陪你喝!”
说完仰头一口闷。
“好啊好,好酒量啊!”
喝完周垚推脱要走,客人却一把环住周垚的腰:“唉,走什么呀,酒喝了,菜还没吃呢!”
周垚就是再迟钝也看出那人究竟想干什么了,挣开他的手就要走。
客人没有放手,反而把手往周垚裤子里探,越来越急切:“我就摸摸,你配合一下,配合一下。”
“配合你妈!”周垚一把把他推到在沙发上,拔腿就走。
其他的服务员围上去连连道歉。
周垚跑到洗手间一股脑把喝的都吐了出来,胃里难受,心里更不舒坦。
他脱力地倒在洗手台边,茫然无措。
身侧的水龙头被打开了,另一个服务员用手沾水理着头发,倨傲地瞄一眼周垚,冷笑一声,甩甩手离开了。
经理找了过来,着急忙慌地:“哎呀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呀?”
他把周垚从地上扶起来:“怎么倒在地上了!”
周垚感到羞愧,辜负一个对自己寄予厚望的人。
经理拍拍周垚的胳膊:“没事没事,跟我过去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周垚不平,犟着不动:“经理,他那算性骚扰!”
“唉!”经理连连摇头:“这么怎么能算那个呢,你又不是女的,我知道你第一次不适应,以后习惯就好了。”
周垚侧身错开他的手,惊愕道:“什么叫习惯就好?喝酒是喝酒,就算是要做什么也得你情我愿!”
经理撤回手:“你这孩子怎么还上纲上线了还,就是闹着玩,都是男的摸摸就摸摸呗,”经理眯着眼,笑嘻嘻地说,“下次碰上女顾客,你不就赚了嘛!”
周垚明白了,眨了眨眼强压下心里的愤怒,撤下胸前的名牌丢在洗手池里:“没下次了,我不干了!”
说完推开经理离开卫生间,走的时候转头瞥了眼刚刚帮他的那个女生,她站在耀眼的灯光下,冷漠地看着生气的客人和一脸官司的服务员。
经理在后面指着周垚:“我呸你妈的,给脸不要脸,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什么玩意儿!”
屋漏偏逢连夜雨,来得时候还没有下雨,现在已然淅淅沥沥起来。
屋外下小雨,心里下大雨。
周垚望着看不见边的车路,无数灯光穿梭其中,把周垚衬得好小好小,就像路边被扬起的沙砾,谁在乎它落在何处。
周垚就打算这么淋雨回学校,白色衬衫黏在身上,把他胸膛和腰腹的曲线完全勾勒出来,像雨中绽放的茉莉。
这一段没有红绿灯,天色又太黑,过马路的时候有一辆车没注意到周垚,直接冲向他的方向。
周垚感觉浑身的血都冷了,把他冻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在那车在距离他半米的地方堪堪停住了。
周垚不知所措,看着人没事,其实魂走了有一会儿了。
直到车里的人从驾驶座上探出头:“唉,你没事儿吧!”
周垚清醒过来,忙退回人行道,摸摸胸口,抚平自己的呼吸,朝那人道:“没事,抱歉抱歉。”
听他说没事,那人的头缩回车内,继续驾驶车辆前行。
周垚惊魂未定,竟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又倒了回来。
“完了完了,估计是撞见鬼了。”周垚心想。
可他刚喝那么多酒,又全吐了出来,现在还被吓一大跳,实在是没力气跑了,甚至连大叫一声“鬼啊!”的精力都不剩。
那辆车停在周垚面前,后座的车窗摇下,露出宋秉声的脸。
漂亮,周垚心里只能找出这一个词。
他的脸部线条硬朗,却不显得彪悍威猛,反而透着股混血的味道,是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鬼都长这样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怕死了。
周垚感慨。
宋秉声开口,声音很有磁性:“你去哪,需要捎一程吗?”
周垚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谢谢。”
这车一看便价值不菲,他浑身都已湿透,怎么好去坐那辆车,就算他干干净净,这也太麻烦别人了。
宋秉声没有坚持,从车里把伞递给周垚:“当心感冒。”
那双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周垚接伞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那双手就仿佛把周垚的心脏也连伞一同握住了。
“谢谢。”
宋秉声点头:“没事。”
司机准备启动车子,宋秉声在最后一刻回头,朝周垚说:“再见。”
没等周垚反应便扬长而去。
周垚撑开伞,于是他在京城的占地从一双脚扩大到一张伞面。
酒吧的事最终传到袁博涵耳朵里,他倒没说对周垚说什么,只是和汪毅道:“你不是想做兼职嘛,我听说干家教挺挣钱的,而且又是晚上等学生下课后,不会影响白天学习。”
这活毫无毛病,所以没达到袁博涵预期的效果,他补充道:“别做些不干不净的事,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不知道汪毅是否听进去,反正周垚是听进去了,他真把自己的信息填在他们学校的家教招聘网上。
汪毅还是个清澈的大学生,疑惑道:“袁哥,我没想兼职啊,我生活费够用的。”
袁博涵注视着刚洗完澡,坐在书桌前的周垚:“还是要多为自己打算打算,没事也给自己买几件衣服裤子什么的,别一天天灰头土脸,像从山顶洞里爬出的。”
“得空也得去外边儿吃几顿好的,天天混食堂也没意思,还有什么学费会费,聚餐AA……钱嘛,当然是越多越好。”
周垚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袁博涵的视线,他也懒得回头,冷嘲热讽他听得多了,不过家常便饭,只要没真的让自己有什么损失,何必跟他人计较。
倒是宋畅听不下去,岔开话题:“那个,你们四级报名吗?”
他们自然而然地继续谈论,周垚没有说话,对比着网站上自己和别人的简历,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他本来挺忐忑的,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得上他,虽然他高考考得不错,但终究毫无教学经验。
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人联系他:“喂,您好,是周垚周先生吗?”
“嗯,是的,我是周垚。”
“是这样的,我们看见了您的信息,想让您来教教我们的孩子,他现在上高二,数学有些落后,想麻烦您给他补补。”
周垚大喜过望,立刻就答应了。
“那麻烦你这周末来我家一趟,我们商议具体的时间和价格,地址我稍后发给您。”
周垚高兴之余,觉得有些奇怪,这家长也太客气,好像周垚是老板,他是下属一样。
想当初他奶奶跟老师可不是这样说话的。
当初因为周垚和别人打架的事,周奶奶被叫到老师办公室,她拐杖往那一戳,舌战群儒,力保她捡来的孙子。
安然无恙地出办公室,周奶奶撑着佝偻的背,拉着周垚的手:“觉得自己没错就永远不要认输。”
周垚一听这话就憋不住哭出声,眼里一滴一滴往下掉:“他们说我没有爸爸妈妈,我说我奶奶一个顶三个,我不要爸爸妈妈。”
“可是他们又说我是你捡来的,你早晚会不要我……”
周垚哭得抽气:“奶奶你别不要我……”
周奶奶抚着周垚的背给他顺气:“放屁,你就是我亲孙子,以后谁再这么说,奶奶去告他去!”
算了,他奶奶也不是一般人,不能随意和他人比较。
管他那么多,周垚看着自己欠下的学费和迟迟未到的助学金,干什么和钱过不去?